加賀在一家店門口停步。松宮望向招牌,頗為詫異。

“又是蕎麥麵?”

“若青柳先生愛好蕎麥麵,前往各家店品嚐也不奇怪。”

“你就為這一點特地跑來?”

“要是不想跟,你回去也無所謂。”

加賀徑自打開眼前的“紅梅庵”店門,松宮連忙跟上。店內十分寬敞,顧客約坐滿三分之一,幾乎都在喝清酒或啤酒,大概是打算酒後才點蕎麥麵。

加賀和松宮被帶往角落的桌位,兩人點了幾盤小菜和啤酒。外場唯一的女服務生忙碌地穿梭在客席間,應該沒空接受警方詢問。

啤酒與小菜一上桌,加賀便斟兩杯酒。接著,他舉杯說聲“辛苦了”,就將酒送入喉中。

“恭哥,你怎麽看?”

“甚麽?”

“這起案件啊。兇手是八島,動機則是方才小林主任主張的──這麽認定好嗎?上頭似乎打算朝這方向結案。”

加賀掰開免洗筷,夾塊生腌花枝,低嘆一聲“真好吃”後,喝口啤酒。

“不必管上頭怎麽下判斷,我們該做的就是查出真相。別死腦筋,捨棄先入為主的偏見,專注於追尋真相,有時就能夠看出超乎想像的事實。”

“你的意思是,這案子的背後藏著意外的真相?”

“很難講。”加賀微微偏頭,接著傾身向前。“你似乎有所誤解。話說在前頭,我也認為八島嫌疑最大。小林主任提出的動機非常有說服力,只不過,找到證據就算破案嗎?我不覺得。要是沒查清青柳先生頻繁到這街區的原因,對他的家人──青柳母子而言,依舊是懸案。”

“那也是刑警的工作嗎?”

“這是我的想法,但我不會逼你接受。”

此時,服務生送上餐點。加賀的雙眸一亮,“看起來都很好吃”。松宮的筷子伸向酥炸明太子鑲蓮藕,口感與味道的平衡絕妙。

“我十分在意一點。”加賀說:“我提過昨天去中學的事情嗎?”

“青柳先生的兒子畢業的中學嗎?還沒。呃,是叫修……”

“修文館中學。我查出青柳先生打電話去找誰了,對方姓糸川,是遊泳社的顧問,而青柳先生的兒子當年參加遊泳社。據糸川說,青柳先生最近與兒子相處得不順利,想跟他談談。”

“是嘛?原來青柳先生有這樣的煩惱。”松宮將啤酒一飲而盡。

加賀往松宮的杯子斟酒,繼續道:“不覺得奇怪嗎?通常要商量這種問題,不會找社團顧問吧?”

“你是指,該找導師嗎?不,對玩社團的學生,顧問是很特別的存在。”

加賀搖搖手,“這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不是會先與兒子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討論嗎?”

“啊,你的話沒錯。”

“可是,青柳太太完全沒提及。甚至,聽他們母子的證言,會以為青柳先生不太關心家人。怎麽會出現這樣的落差?”

松宮瞪著半空嘀咕:“嗯,確實奇怪。”

“青柳先生為何突然找老師談兒子的事?又為何沒跟妻子商量?”

“原來如此。青柳家的兒子是叫……悠人吧?乾脆直接問他?”

“那也是方法之一,不過再觀望一陣比較好。若青柳悠人刻意隱瞞內情,肯定有苦衷。要是草率行事刺激他,搞不好他會不願吐實。這年紀的孩子很難搞的。”

講得好像你很了解,松宮不禁苦笑。他驀地憶起,時間雖不長,但加賀曾在中學執教鞭。

“該點蕎麥麵了。”加賀喚來服務生,追加雙人份的蕎麥冷麵,並趁機拿出青柳武明的照片。

中年女服務生偏著頭,回道:“不是很確定,我記不住所有客人的長相。”

加賀又拿出八島冬樹的照片,她一樣沒印象。

用完餐,松宮結了帳,兩人走出蕎麥麵店。

“收據借看一下。”加賀說。

“好啊。”松宮遞給加賀。收據的印刷很糟,“紅梅庵”的“紅”字糊成一團,電話號碼幾乎沒印上。

“真遺憾,大老遠跑到這種地方卻一無所獲。”松宮語帶揶揄。

然而,加賀毫不理會,直盯著收據。

“不,並非一無所獲,而是正中紅心,只是那名大嬸想不起來。”加賀取出手機,單手按幾個鍵,找出一張照片,連同收據拿給松宮。

“啊……”松宮不由得驚呼。液晶屏幕顯示的是與這張形式相同,只有日期與金額不一樣的收據。

“這是在青柳先生辦公桌里找到的收據。我之前就頗在意,猜測或許是蕎麥麵店,上網一查便找到這家店。錯不了,青柳先生確實來過此店。”

松宮再次仰望招牌。“可是,他怎麽會跑到這邊?離人形町或甘酒橫丁都很遠哪。”

“沒錯,這就是新的謎團。”加賀默默注視著筆直延伸的道路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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