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博士原創 《 陪夢散步 14》 夢在渡假

不是每一個夢都需要費力分析。有些夢,純粹是睡眠給我們講的故事,就只為了讓我們在清醒時多些喜樂。

心裏正盤算要不要買那花瓶,我便醒了過來。其實是一只很普通的花瓶;出現在一個很平常的下午。地點,大概是我去過的一個中俄邊疆小鎮。


沒問自己為何走在異國街頭,覺得情節還不錯;口渴,手裏正好拿著一瓶礦泉水;眼饞,腳 步又可以散散漫漫的走。就一個人。老是拿著擴音器對人嚷的導遊,不在場;永遠從一個橫霸的,沖到另一個橫霸的限度的手表,不在場;遙遠飛來好像就為了乖乖坐在旅遊車裏,等著怨你 遲上車的遊客, 都不在場。

(Feature Photo: worn by exposure by David Mar Quinto, 500px.com/DMQ

然後,我便看見路邊的一個瓷器攤裏,有一只特別的花瓶。特別,不在於它的紋繪釉彩、神態設計,也不在於它的質地觸感。而是別的花瓶都興高采烈的挺胸扳腰,禮貌靈巧的體貼遊客的 眼神,盼望能穿透層層旅塵,直投遊人的心窩和行李堆;偏偏這一只花瓶,特立獨行的在表演倒栽葫蘆。


在數十個同一種類、規律的花瓶隊伍裏,它馬上成了格外招人注目的異數,一下子召喚了我的手去拿上來看看--瓶口一離開架面,一只蟋蟀躍上我的胸前;突如其來的驚變,我不禁擺動 了身體。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大概是攤主的兒子吧,笑得幾乎震動全體瓷器。


我瞬間明白了,花瓶倒立,是因為小孩用瓶口罩住那可能剛巧跳過,也可能在那兒墻腳下逮到的蟋蟀。我從萬里遠地來,似乎就為了給這蟋蟀放生;它從我的胸口跳下地面,轉眼便不見了。


也許,它是孫悟空,我是唐三藏,這花瓶便是五指山。這麼想著,我在心頭說道:“徒兒,別鬧了,出來吧,我們這就上路。”花瓶也笑了,立即邀我進入別有興味的世界。我於是動念,買下花瓶來紀念這孤旅異土一個小小的幽默吧。

後來,夢醒了,花瓶沒買成。不過,它隨蟋蟀和小孩的笑聲,從晨夢長河登上了我意識的渡口,和我遊戲了一整天;這醒著的一天,遂因奧異的留痕而值得慶祝。快樂,比接觸現實裏所收 藏的東西還鮮朗。

有些夢,純粹是睡眠給我們講的故事,就只為了讓我們在清醒時多些喜樂。那是意識和潛意 識渡假的時候;不是每一個夢都需要費力分析。

管他心理學家怎麽說;世界上絕對有假期這回事。(收藏自 3.9.2001 《南洋商報》《商餘版》《陪夢散步》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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