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重

 「你是人力資源發展顧問？好極了，我有幾個問題，搞不懂。 」在飛機上，鄰座男子和我交換名片後，這麽說道。我正準備表現出專業形象，來個開場白：「我在這裏，沒問題。」

他已經發招：「這年頭搞生意，好象搞名堂多過搞實務。從前大家講電腦化，越講越沒化；現在政府規定交『人力資源發展基金』，大家講上課，越上越休克。我看全都一樣，大家都知道這一切很重要，就是不知道怎麽下手才好；或且是，進行是進行了，但怎麼也不能肯定，是否做得正確。總之一句，煩－－」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一個「煩」字，可以造一個句子，不可承受的重，勝切千言萬語。

我要肯定他的員工，沒上過我的課程：「你們公司同人，過去 上過什麽課程呢？」

「這些人去上什麽領導課程；那些人去上什麽品管訓練。回來後，還不是一樣，在舊方法上、舊觀念上兜圈子，就是缺少那份心頭的火 ，對工作不投入。

「後來，有人告訴我，應該派些人去上激勵課程，煽旺他們心頭的火。結果，那幾個家夥上完課回來，說他們是大鵬鳥，不能屈居小樹林，應該一飛一萬八千里，就飛走了。

「這些人的心，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The cam river at Autumn time by Romain Chassagne，http://500px.com/RomImage）
    
瘟疫的啟示

「先生，」我對那位鄰座友人說：「假如有個城市發生嚴重的瘟疫，而你是市長，你會怎麽辦？」

「我會找專家了解，這是什麽瘟疫，怎樣防止進一步惡化；什麽藥能醫治，誰專長醫治這瘟疫，他會怎樣進行他的工作，他需要多久來控制局勢。你同意嗎？」他答道，我想他的決策能力應該很強。

「如果有一種藥，聽說能醫治這個瘟疫。而某人患上這瘟疫，我們給他送了藥來。你想，他可能有怎樣的反應？」 我繼續問道。

他想了想說：「有幾種可能：一、他可能本來就覺得做人很辛苦，借此死去算了，何必服藥？

「二、他可能懷疑我們的動機，拒絕服藥。

「三、他可能害怕服了藥後，後果不堪設想。

「四、他可能相信我們和藥，把藥服了。」


我笑笑說：「還有，他服了藥後，可能好了；可能不好；也可能情況先把醫生嚇死了。」

他哈哈大笑。是我進一步說明的關鍵時刻了：「辦培訓，和這有點相似。我們可能因為資訊錯誤，弄錯了病癥，請錯醫生，開錯藥。也可能因為沒有純熟技術，顛倒了醫治過程，一會兒這樣處理，一會兒吃那藥；又或且這一切都沒錯，只是病人因為信念、心理問題，不肯服藥。」

「啊哈，你是說，正確的『資訊』、『技術』、『信念』，三者都必須完整照顧，而且應該持之有恒，對不對？」我發現，他和所有決策能力很強的企業人一樣，同時具有聆聽和綜合的能力。
    


還我心來

有一回，我聽見一位父親罵他的孩子「你的心到那裏了？」我知道，那時刻，孩子的心，很可能是在家裏的那條藤鞭上；因為他爸爸的心，是在樣樣紅的成績單上。

在各個領域， 我們都聽見「還我心來」、「你的心呢？」的聲音。其實，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並沒有不見，是我們忽略了其存在。許多人人懂得產業價格，電腦網絡、名人隱秘、市場走向；卻不懂得自己和別人的心。而實現自我的 21世紀人懂得，人者，心之器， 心者，質之器；心 靈素質有其價值、隱秘和運作法則。                                            

許多人都知道，人的行為受到思想的控制；但很少再追索，什麽控制思想？柏拉圖說：

「思想，是靈魂本身的表白。」思想是花朵，枝 葉，結出行為的果；心靈是根，心靈素質就是土 壤， 提供整棵樹木所 需的水份、養料、土質。最重要的，提供整個環境生態。

因此，心靈素質是人類活動的唯一動力。就象土質是看不見、隱秘的，心靈素質在不知不覺中，經年累月影響著我們。暴露出我們的本性 ，左右著我們的成敗。它可能是資產，助我們一臂之力，也可能負累，拖我們下水。其價值在於我們，怎樣根據它的法則經營之。

素質猶如維生素，產生一定的生理、心理及物理作用。它是有機的、普遍的、一貫的整體。這整體若不完全，一個人在處理事情時，也就不完全。我們今天的一切，都是往日的心靈素質造成的；來日的我 們 ，由現在的心靈素質所決定。 從今以後要豐富歡喜地活 ，要先根 據心靈素質的運轉法則，再造心靈素質 。
 

登天前的決裂


再造心靈素質，就是向舊習為常的心靈素質決裂，這須要堅毅的決心。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古人很有智慧，只說本性難移，沒說絕不可能移。

再艱難的事，相信不會艱難過登天。可是，在1969 年，人類登上了月亮。在那之前，太空船得先擺脫地球強大無比的引力。那是最艱巨、關鍵的時刻。所耗的能量 ，往往超過往後的 幾十萬里。

心靈素質既是人類活動的唯一動力，其引力對個人而言，巨大一如地心吸力。須要異常的努力，才能在再造工程中起飛，脫離一切的牽扯，享受前所未有的自由。給生命造就重心、秩序和效率。

心靈素質是「身」、「 心」（心智）、「靈」（精神）三位一 體，以及它們分別主管的「技能」、「知識、資訊」、「信念、意願」三項元素，協和配合、相互作用的結果。     

要造就一種新的心靈素質，三者缺一不可。人力資源發展的真正 價值，就在於復興人的心靈素質，以期一元復始，萬象更新；通過人的因 素的再造，帶動世界的提升。這是一項全盤整合的工作。


不能只訓練技能


如果只著重「技能」的訓練，讓只懂得「怎樣做」的「身」演獨腳 戲，「身」只會淪為四肢發達的蠻漢，偶爾蠻幹，偶爾睡懶覺。

獨沽「技能」的訓練，人只能揮其「身」的功能。可能變成工具 、機械，不是樂在工作中實現生命的人類。老板只能擁有他的手和腳 ，得不到他的心、頭腦和肩膀，得不到他的委身、創意和承擔。


不能只訓練知識


如果只著重「知識、資訊」的訓練，讓只懂得「誰和誰為誰」、 「以什麽成本」、「在何時」、「何地」、「做什麽」的「心」當家，「心」可能淪為無兵司令。象一些持才傲物的專業人士，從政而放不下身段 ；唯有議論，不能實踐。

單單「知識」的訓練，人只能發揮其「心、智能」的功能。可能把人變成電腦，滿腦子數目、價格、情報、數據、概念、口號。用他寫報告、作演講最好。在重要的客戶面前，適當時，展示令人印象深刻的名詞，來頭越大越好，有助提高公司形象。


不能只訓練信念


如果只著重「信念、意願」的訓練，讓只懂得「為什麽而做」的 「靈」專政，「靈」可能變成有勇無謀的急先鋒，也可能成為不食人間煙火的哲學家。

僅僅「你相信你能夠，你就能夠」的「信念、意願」訓練，人只能發揮其「靈、精神」的功能，在沖鋒陷陣、過五關斬六將時，爆發力非常可觀；孤立起來講「自我追尋」、「終極關懷」，在感化不良、普渡冥頑時，「眼淚不白流」，「凡用眼淚耕耘的，必以歡笑收成」。

但在流淚與收成之間，是要實踐的、工作的；懂得需要追尋自我後，還要移步動身去實際追尋，單單高呼「你相信你能夠，你就能夠」，還是不能夠的。


三位一體，相互效力


身、心、靈三位一體，技能、知識或資訊、信念或意願三路統合 ，和諧協作，相互效力，便造就人類活動的唯一動力：心靈素質；心靈素質繼而影響世界萬有。我們懂得「怎樣做」「什麽」，而且「真心想做」，才能真正影響世界萬有。

因此，身、心、靈協作的法則，就是萬有運作的法則。

健全的身、心、靈三位一體，正確的技能、知識或資訊、信念或意願三路統合，相輔相成，相互效力，造就成熟完整的心靈素質，我們才可能超越一切束縛、封鎖。回歸人作為心靈素質共同體的存在，讓生命能量的泉源鮮活流動，實現這僅有的一生。


命原來的狀態



徐志摩的詩作，最多人傳頌的，恐怕要算「再別康橋」。其中有這麽兩句 ：

「在康橋的波影裏，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這是一種對生命的委身，一種虔誠。復興心靈素質的21世紀人，也應該說 ：

「在天地的法則裏 ，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

回到生命原來平安、和諧、莊重的狀態。生生不息，日日復興。與宇宙同體共流，天人我合一，完 整而充分地發揮天生的潛藏，一 生豐富歡喜。(收藏自3．3．1996《南洋周刊》《超越講堂》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