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國諾貝爾經濟獎得主保羅克魯曼光臨吉隆坡，在〈全球資本市場研討會〉上發表演說。媒體後來問他，有關馬來西亞經濟轉型與競爭力的事。他的回答很有趣：“大馬的教育及基建，有足夠能力成為發展中國家的佼佼者，目前卻看不見這個情況。”

無所謂。反正在同一個場合，負責經濟策劃事務的首相署部長諾莫哈末，似乎也看不出，馬來西亞真正的潛能再那裏。


內出血式發展

納吉組閣四個月來，多次說明，馬來西亞只是一個低收入的社會；他要推動叫著“創新經濟”的“新經濟模式”，讓大家都有高收入。

“創新經濟”是什麼，我們還沒看見全盤計劃，只聽見諾莫哈末在多個不同的場合一再提到，為了提高民間收入，政府有必要（一）購買高產能的尖端設備；（二）重組補貼計劃。

二零二零宏願、第三發展綱領、第三工業大藍圖、第九大馬計劃、各個發展走廊計劃……，那一項不是想方設法，從國庫掏出納稅人的錢，以最奢華的預算投進硬體建設；剩下的就用各種名目補貼殆盡。政府似乎還在延續“既有的建國方式”，何來創新？

“內出血式的”發展，要保持現有的生活水平都困難，人民怎敢期待更高的收入？
馬來西亞目前不需要更多高產能的尖端設備。看看我們的公家機構，從技職學院、工藝學院、高等學府，到多媒體超級走廊、農業研究院等研發單位，我們何曾缺乏尖端、昂貴的東西？大家想知道的是，誰在使用這些設備，弄了些什麼出來？

我們也不需要補貼計劃。自新經濟推展以來，不管政策如何激蕩民心，不管數目動輒多少千萬多少億，大家也看不見令人信服的成績。

我們缺乏的是，誠懇的、實幹的創新精神。

轉移資源到創新活動

創新是一種面向新可能、開拓新格局的精神，而不是對於既有做法的依賴、延續。根據最早提出創新經濟學的奧地利籍哈佛經濟學家熊彼德（1883-1950）的定義，所謂創新，就是把資源從陳舊過時的活動，轉移到創新的與更具有生產力的活動去。他也說，這是經濟學的本質，現代經濟的一種必然過程。

熊彼德看見的創新，包括新產品、新的生產過程、新的供應來源、新市場的開發、組織生意的新方式，以及把資源的重新組合；只有富有創業精神的人，才可能為這些議題，找到正確有效的答案。

已故管理學大師彼德杜拉克，向熊彼德致敬，在1985年寫了一部《創新與企業家精神》，成了多少企管人士必讀的經典。不言而喻，少一分創業的精神，老想把眼下熟悉的東西做下去，最多想法子做得更好，對不起，創新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們要是願意把眼光投向國外，看看別人在走過農業經濟、工業經濟後，正走向服務經濟。而且，服務經濟已經慢慢提升到高增值的體驗經濟。我們要革新現有的經濟模式，看看全球消費生態怎麼變，就能把握創新經濟的實質，然後鎖緊議程實現它。
克魯曼說，外國人到來馬來西亞，很難留下深刻的印象。偏偏，我們每一個人都自豪的說，馬來西亞多元種族、多元文化、多元宗教……說什麼都多元。殊不知，這正是體驗經濟最珍貴的資源。

體驗元素活起來，大部分農產品將因為農業觀光、生態休閑與民宿旅遊，而成為高收入的領域。農家生產一公斤稻米，經過層層渠道流通到一般的雜貨店，若是只賺一令吉，在休閑觀光現場零售，可以賺六令吉。這是高收入的模式，無需吃不飽、餓不死的津貼施舍。

體驗元素活起來，大部分工業制成品，也會因為創新設計與包裝，文化感性傳播與行銷，而成為高收入的領域。意大利不產木材，家具廠的工資又是全球最高，可是因為時尚設計，配合上獨特的生活訴求、精湛的制造工藝，意大利占據了高檔家具的全球市場。這是高收入的模式，靠的是創意；所需的硬體設備無需天文數字。

錫礦曾經是潛藏，後來開發出來，帶給我們繁榮；土地曾經是潛藏，後來開發出來，帶給我們農業以及後來的工業發展。文化是我們最後、最大的資源，我們不能永遠停留在口頭，“我們多元種族、多元……”的潛能階段。資源開發出來，變成實質的資產，才是高收入的保證。

概念是偉大觀念、信念與行動的開始。“一個馬來西亞”的“創新經濟模式”，可以是一個創造歷史的概念。可是，沒有正確的方向，它就無法激發全民參與的意誌，它永遠都只是一個概念，不會是創新的結果。

上一任首相初上任時說過：“馬來西亞有第一流的建設，管理卻是三流的。”大家贊賞他的坦白，期待一流領導的出現。可是，他任內的建設卻不少九流貨色。瓜拉登嘉樓體育館竣工一年即倒塌，是最好的例子。單有概念，真的很誤事。（2008年8月19日 南洋商報經濟版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