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香的邂逅

　　相傳，一個人在一生中若能聞到沈香的香氣是上輩子的功德，若能夠聞到棋楠的香氣那更是需要三輩子修來的福。我應該算是有福之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品到了品質上乘的棋楠，也因此改變了我的下半生。

　　那是2008年夏季一個細雨紛飛的午後，空氣中帶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在一位摯友的引領下，我們驅車來到了故宮北門神武門外，景山附近的一個四合院，迎接我們的是位美婦，看樣子也就三十出頭。

　　這是一個三進的院落，一進院子是門房和一個供客人休息的房間，走進二進院，是個形制很中正的四合院，院子裏有葡萄架，一個青銅的大缸立在中間，裏面有荷花、荷葉，還有幾條漂亮的魚兒悠閑地遊著，葡萄架下有一張很大的青石桌，桌面上還有些沒來得及蒸發的宿雨，石桌四周環繞著6張圓石凳。一棵石榴樹和一棵柿子樹分立在院子的左右兩側，樹下栽著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使整個院落既寧靜又生機盎然。我們跟隨那位美婦順著回廊一直走到堂屋裏落座，美婦吩咐人倒茶的當兒，我環顧了一下屋內的擺飾。這間屋子屬於一個很有品位的主人，屋裏的家具很是考究，從用料到做工無一不顯示出它的年代之久遠，以及曾擁有、使用過它的人地位的尊貴與顯赫，與家具搭配的軟裝飾也很得體，墻上的幾幅畫和花瓶裏的中式插花，簡約，明快，有禪意。

　　茶水端上來，一位中年男子從後院走出來，朋友介紹說這就是主人Z君。Z君與我們一一握手寒暄，主人坐定，我才仔細端詳，他面色白凈，神情寧定，說話聲音不大，但很有磁性，透著中年人的儒雅。一件灰色中式麻布上衣，一條深灰色同質地的褲子，一雙圓口布鞋，持重中透著帥氣。我的朋友和他相熟，閑聊中，知道他剛從外地回北京，帶回來了很多好東西，當下我情不自禁地問：“可以看看你的寶貝嗎？”他倆神秘地對視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然後Z君便起身帶我們往後院走去。我不明就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著他們來到後院，走過一個涼亭，穿過一座假山，來到一間雅室。雅室裏放著幾件造型簡單，但做工考究的中式家具，後來我得知那都是明朝的老家具，其中一個架子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子，瓶子裏是很多不規則的看起來像木頭塊一樣的東西，另外一個博古架上放了很多造型各異的“木頭”，此外，還有幾件精致的“木頭”雕件，擺放在很合適的地方。屋子當中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子上放了幾件精致的器物，旁邊還有一小盆插花，幾片葉子配著幾朵小菊，清秀雅致，為整間屋子的陳設起到了點睛的效果。

    　落座後，只見這位儒雅的Z君熟練地拿起桌上一個像瓷杯子似的香爐，放上香灰，點炭，埋炭，切割，一系列不緊不慢的動作後，他把香爐靠近鼻下，一手籠著，很是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然後轉頭向右呼氣，再回過頭來吸氣，如此這般三次後，他把香爐雙手遞給坐在他左邊的我，讓我學著他的樣子深吸氣，我有點兒拘束地接過香爐，學著他的樣子靠近香爐，深吸了一口氣，霎時只覺得一股夾帶著涼甜的香氣直沖我的鼻腔，隨後，就像是有一股“內力”推著似的，那股香氣直沖我頭頂的百會穴。第一次體會到這樣奇妙的感覺讓我幾乎嚇了一跳，我趕緊掩飾著不讓自己失態，將頭扭到右側呼氣。稍停了片刻，我定定神，把頭又轉了回來，這次我微微閉起了雙眼，慢慢地深吸一口氣，這次的香氣更加好聞，清甜中帶著一種瓜韻，仿佛感覺人在百花叢中，又似瓜果滿園，內心是說不出的幸福和甜美。第三次品聞時，我很想記住那香氣，因此，我使盡全身力氣慢慢地、一點兒一點兒地吸氣，貪心地希望這個過程盡量長些。這香氣很覆雜，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麽美妙的氣味，竟使我有種莫名的感動，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Z君說，品香時每人每次只能品三次，否則，一個人時間拖得太久，後面的人就聞不到這一時段的味道了。當我戀戀不舍地把香爐遞給我的朋友後，Z君開始向我詳細地講述這奇香的來歷。

　　他說，我們現在坐著的房間是他專用的品香室，房間裏擺放的都是他從各處收集來精品沈香、棋楠。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木頭”自古以來價比金貴，每克的價格從幾百元到幾萬元不等。我們現在品聞的就是他剛剛從海南覓得的白棋楠，也是棋楠中極其稀缺的一種，這塊白棋楠的味道尤其好聞，是很罕見的一塊。

　　棋楠的香氣分為頭香、本香、尾香，剛才我們聞過了頭香，第二巡，我們開始品聞本香。這次的品聞我泰然了許多，此時棋楠散發出來的香氣也如同我的狀態一樣，平和了下來，不像先前那麽激烈，但香氣依然覆雜、甜美。本香的時間比頭香持續的時間要長很多，又轉了兩圈，每次的味道都不太一樣，當轉到第五圈時，已經到了尾香，有股奶香氣，瓜香和花香氣雖淡了不少，但這若即若離的余香似乎更加令人回味。

　　香爐放在桌上，爐中的那塊炭還在燃燒著，因此，這個屋子裏依然彌漫著好聞的氣味。Z君看我們津津有味地聽他講著，高興之余又拿出好幾個錫盒，挨個給我們賞玩。錫盒裏放的都是棋楠，盒蓋一開香氣就撲面而來，有綠棋楠、黃棋楠、黑棋楠、紫棋楠、白棋楠，每塊棋楠背後都有一個專屬於它的故事。綠棋楠的存世量相對最多，白棋楠則比較稀缺。能收集齊這五種奇楠已是不易，更何況其中還有為數不少的精品，這對於一個收藏者來說，真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