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盛夏時節,總是持久的烈日炎炎,然後伴隨一陣狂風驟雨,氣溫稍稍下降,夜裏入夢更迅速,嗡嗡蚊聲也少,一覺醒來又是眼前翠綠樹葉,幾米陽光還未蒸幹淋濕一夜的地面,而窗外汽笛聲不減一分。

八月的末頁前幾篇,下了一天半夜的雨水,入秋來許久,這一次溫度下降得更明顯了,不蓋被子醒來定會頭疼鼻塞。我找不到原因,一切就那樣爆發了,就好似那水壩,安靜的不起波瀾,卻突然決堤,讓在河邊散步的人魂飛魄散,或許我的母親現在正在思索,帶著眼淚,在夜裏我卻看不見的閃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嗎?女朋友說是,或許只是因為我們在一起,遇見了彼此。可我不想承認眼前的這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我的雙腳被釘上滑輪,我被放上鐵軌,然後給我上好發條,我就沿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走,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發條的時間走到盡頭,我在什麽時候獲得自由。我不敢想象,無法想象,眼前的世界讓我感受到孤僻,我被isolated在最令人作嘔的地方。可我想得明白,那是我自己選擇的被孤立,我堅持著二十年來養成的屬於自己的原則,我也堅持著記事起十幾年來自己的思維能力。遺憾的是沒有人給我對未來的設想的力量和勇氣。我永遠差那麽一步,我做了別人還沒有考慮到的事情,他們後來居上,做了同樣的事情,然而被最後肯定的人卻不是我。我沒有一點不如他們,但是我卻永遠走不進陽光裏,一直活在影子下,活在黑色的世界裏。這讓我苦惱,讓我不安,讓我悲傷,觀看這個世界的所有都覺得像是五歲的我在看黑白電視一樣,沒有鮮艷的色彩,只有黑與白。那時候我還能看到兩種色彩,兩種故事,可現在我只看得到一種,眼睛近視了,模糊了,美麗也變得簡單許多。遠處的路燈成了黃色的鉆石,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指引著我回家的漫漫前路,殘缺的月亮卻夜夜圓滿,溫柔如故鄉的土壤,我瞪著眼睛看它們,看所有的事物,還是看不清楚。於是我瞇著眼睛望,而我多麽希望它們原本就那麽美麗該多好,我一瞇著眼,鉆石不見了,只剩下刺眼的反光,我一瞇著眼,圓滿不見了,剩著被啃過的一塊西瓜皮掛在樹梢上,而我的前路變得漫漫長長,無比昏暗,和那柏油路黏在一起,每一步都沒有力氣。 

我不該抱怨的,可我控制不了,我無法像對待常人一樣對待他們。十幾年,我終於不會在表單上看到是否留守兒童這一欄目,因為我不是兒童了,我是大人了,而我卻過了十幾年的留守兒童,在學校的看守所裏一待就是十幾年,十幾年,沒有什麽朋友,沒有什麽愛人,沒有什麽童年,卻有一場傷痕累累的青春。然而青春也走了,白了我的青絲,松了我的牙齒,痛了我的骨頭,衰老了我的眼睛,作為回報,給了我一個親密愛人。而我卻又開始擔心,我沒有什麽可以給我唯一的回報。
我雖然年輕,還有許多力氣,還有許多笑容,可我無法保證上天不忍看她等待荒廢了

年華,將給我的恩惠收回。我只能祈禱,我只能苦惱,在現在,我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數著重要的一天到來。我開始害怕接到那些打給我的電話,我不知道說些什麽是好。我不敢說出我的憂傷,也不敢讓他們知道我的不安,所以我自己承受,掛掉電話自己難受。我努力地試著微笑,陪著孩子們遊戲歌唱,陪著朋友們打球鼓掌,陪著我那冰冷的鐵床做夢,夢裏我什麽都有,我什麽都會,我什麽時候都不會憂傷,永遠露著八顆牙齒的微笑,連太陽也不傷害我的目光。這只是個美夢,我告訴自己,我還年輕。


入世未深,我上當受騙,聽著親人的責備和不委婉的道理,這似乎是一個過程,犯錯,責備,道理,明白是非。或許過去我把一切想得太美好,覺得世界就是藍天白雲,春光和煦,陽光明媚,鮮花燦爛,小鹿奔跑渴了溪邊喝水,鳥兒飛翔累了枝頭小憩,狗狗歡喜以後安靜入睡。所以,我過得開心,快樂,自己畫著美麗的風景,寫著美好的事情,直到天亮了,我醒了,才發現那只是一場夢。

我看著電視機裏繁華的城市,幻想那裏的太陽是不是比這裏有著更美的樣子。那些城市,有著高樓,有著水池,還有沙灘海浪,鯊魚也在頭頂上飛翔,不像這裏的土地上,危樓,年久失修,大橋車水馬龍,去河裏撈上來一條魚也要消毒,吃飽了睡覺卻餵不飽懷孕的蚊子。

我還是抱怨了,這條路已經走了一半,親人讓我回頭,可我沒有那麽多時光,也沒有那麽多力量,我只有繼續往前,但我不想繼續一個人。我很感激我的降臨,我的血肉之軀的生長,但只要這軀殼誰人都可擔當如此身份。我不想那錯過的青春歲月是遺傳病,在我這裏又一次面臨早逝的命運,歲月如梭,活著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永遠依賴著運氣,最後也會敗給運氣。運氣是什麽?巧合罷了!巧合是什麽?意外罷了!意外又是什麽?是犯錯的結果罷了!只是犯錯產生的結果,卻讓我今時今刻不知走向衰落還是鼎盛的漫漫前路。我該去怪誰,那些曾經拋棄我做決定的親人們嗎?我是孩子,聽話,只往前走就是了,大人們總這樣對我說。

我與我熱愛的失之交臂,卻成為這一生的弊病,無藥可醫。我只能帶著遺憾,帶著憂傷來想起那一夜的故事怎樣把我推上眼前這條漫漫長路。每每想起,我總是無法平靜,湖水也起波瀾,風雲也變換,最痛卻是風平浪靜時。感覺腳下像是一片沙灘,我正在一個沒有盡頭的海灣,踏在沙子上,一步一個腳印,一陣一陣潮水卻將它們撫平,不知多少人在這裏迷失,卻仍然還在往前,走一步看一步,可是不知回頭,自己從未來過,只知前方還有土地要去涉足,懷著期望。


何時我會歡笑,何地我能睡著,誰能讓我去看看這麽大的世界,而不拋開我的靈魂。如果主存在,請讓我夢裏得到你的恩惠,醒來幹凈的身子,潔白的魂,我將義無反顧踏上我的漫漫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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