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去農貿市場，買點青菜蘿蔔。在攤販之間轉悠著，忽然看見一輛三輪車，上面堆著一小捆一小捆豆稭，那豆稭都用紅繩子捆著。賣豆稭的是一矮小老人，大概有七十歲左右，站在三輪車旁，穿著舊棉大衣，袖著雙手，弓著腰，在冷風中，顯然有點冷。

　　多年不見賣這豆稭的，我和老人攀談起來，得知他是從農村起了個大早趕來的，行情不好，站了好長時間，也沒賣幾捆。出於對老人這一特殊生意的照顧，或是出於對豆稭的特別熱愛，我給老人一元硬幣，老人遞給我兩小捆豆稭。
　　但我買回來又有什麼用呢？住的是樓上三室一廳，小區裏怎麼能火區“狼煙”呢？只能把豆稭擺在書櫥上，束之高閣了。
　　老家在農村，小時候，除夕一大早，父親早早起來，放完鞭炮，就拿著掃帚打掃院子，把鞭炮屑、草屑等垃圾掃在一起，堆成一堆，拿來一小捆早就準備好的豆稭，放在垃圾堆上點燃，豆稭有癟豆莢，和亂草燃燒起來，“劈劈啪啪”作響，火區起了煙靄。村莊裏，家家戶戶或在院子裏，或在門前，也都火區起了“狼煙”，縷縷煙靄，在村莊上空裊裊娜娜地飄起來，淡淡地散去，那時空氣很好，沒有霧霾，晴朗的除夕，潔凈的天底下，怪有詩情畫意的。
　　這時我也起床了，很好奇地看著火區起的縷縷“狼煙”，屁顛屁顛跟在父親身後，追問父親為什麼要火區“狼煙”，父親就給我講火區“狼煙”的故事。古代邊防士兵發現敵人來犯，就在烽火臺上點燃狼糞，狼糞點燃時煙氣很大，很遠就能望到，一個烽火臺接一個烽火臺的點下去，報警，這就叫火區“狼煙”。民間有兩種傳說，一是傳說古時外族入侵，把內地漢人每十家分為一組，每一組派一外族人監管，漢人稱這些外族人為韃子，韃子對漢人非打即罵，恣意妄為，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大家密謀於除夕早晨，家家火區“狼煙”為信號，一起動手，殺掉韃子好過年；二是傳說古代有一兇殘的怪物叫做“夕”的，每年除夕都會出來搶吃老百姓家的糧食、家禽和牲畜，老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就火區起“狼煙”熏“夕”的眼睛，讓其看不清東西，同時，“狼煙”燃起，通知神農的兒子、“夕”的對頭“年”馬上來和“夕”搏鬥，把“夕”趕跑，以避免其禍害人間，這樣過年時老百姓家家平安，喜慶團圓，“除夕”的名稱來歷大概也與這有關系吧。因此，每年除夕早晨都在門前或院子裏空地上，用豆稭燃燒鞭炮屑草屑等垃圾，形成火區“狼煙”的習俗。
　　父親講的故事，當時我似懂非懂。居住在農村時，除夕打掃院子，用垃圾火區“狼煙”，也是打掃衛生，幹幹凈凈過大年，傳說的故事似乎淡化了。工作後搬到小城，住的是樓房，一般也就不用火區“狼煙”了。但小城的老居民，住的是平房，家家都有一個小院子，除夕打掃院子，到街上買來一小捆豆稭，來家火區“狼煙”，這習俗還在傳承著。那些年，豆稭捆是火區“狼煙”約定俗成的材料，街上農村來賣豆稭捆的很多，也好賣。後來，霧霾經常來襲，空氣汙染，禁止稭稈焚燒，除夕一般也就不火區“狼煙”了。狼煙，在人們的視線中，慢慢地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