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是場悲劇,是場喜劇,是場鬧劇,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戲。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一場悲劇正上演",而是無根無"劇",沒戲。不要跟我說什麽平平淡淡才是真,只能平平淡淡可不就只有平平淡淡?若是能夠化平淡為不凡,化腐朽為神奇,哪個願意袖手旁觀,做個聽眾觀眾,上陽白發說玄宗,恨的是楊貴妃只有一個啊。
《喜劇之王》裏,周星馳咬牙切齒地告訴人家:我是演員。可是,人家依然叫他:死跑龍套的。沒你的戲,在臺上走馬燈似的露個臉,你還不是個提燈的宮女,過場的宋兵乙?
人生這個大舞臺,註定是有人唱主角,有人唱配角,有人充當路人甲乙丙。感情這個小舞臺,註定有人是一見鐘情,有人日久生情,有人情深情淺,成無情。沒戲。
紫霞仙子對至尊寶說,我相信,有一天,我的愛人會駕著七彩雲霞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沒有猜中結尾。演紫霞仙子的朱茵那時和演至尊寶的周星馳正在著手分手,臺上的千絲萬縷前世今生,抵不過臺下恩怨兩重天揮劍斬情絲:她發現了她之外他的女人。分手之後,他始終戀戀。據說有一次,他們入住同一家酒店,知道她也住在這裏,他隨即坐在正對電梯口的沙發上盯著電梯門,她下來絕對走不掉。但是她一直沒出現,後來才知道,聽到他在,她要求酒店管房經理帶她從防火門出口離去。
如同那一年香港很流行的歌《回頭我也不要你》,再見也不是朋友。出了戲,從此陌路。
有戲,出戲入戲都是身段都見功力,都可以鋪陳到舞臺上賺吆喝。誰敢打包票,說自己編的版子一個錯字沒有?說自己這輩子不弄一樁兩樁三四五六樁子故事,或者事故?不過是,有人在虎度門前一嗓子,長的短的還沒見影呢,已經爆得滿堂彩,有人是悄沒聲鉆出來,悄沒聲的鉆下去,不帶走一片雲彩;還有人在臺上上蹦下跳一頭汗一身泥,收獲幾枚臭雞蛋數個爛西紅柿。再賣力,沒你的戲。白給人當小醜消遣。
如果心中耿耿,念念難忘,無論是恨,或是愛,很難說,是不是就沒戲。世上好多事,你以為沒戲,冷不丁的鑼鼓家夥齊上,他們已經唱上了,剩你傻眼,做個事後諸葛亮。
舞臺已經搭起,紫色絲絨帷幕拉開,角色還沒上場,沒有人能夠看出故事將走向何方。但是,有戲。咳嗽聲,磕瓜子聲,竊竊私語聲,高聲喧嘩聲,等待對觀眾來說是折磨,如果你也心心念念的話。但是這漫長的等待對於當事人來說,更是煎熬。葉芝和茉德岡那段公案,原來也是沒戲的,葉芝苦戀了人家一輩子,人家一輩子都不搭理他。可是,這個男人到底還是有本事,硬是將一生的沒戲做成了戲,這有戲是給觀眾看的,這沒戲是兩個當事人的。如果他跟她有戲呢?那,可能回憶就沒戲了。
一生一世的愛人跟一生一世的敵人一樣可遇而不可求。我們的一生,需要這些賁張的情感來充實。等到葉芝說的睡思昏沈的時候,還有一些沒有忘記忘記不了舍不得忘記的東西可供反芻。把你的影子腌起來,老的時候,風幹,下酒。或者,醒酒。今宵酒醒何處?滿村皆傳蔡郎中。
當年爾東升和張曼玉分手之後,一直尋找復合的機會。有一次,他得知張出席一個PARTY,於是欣然而往,他打算利用這個機會重續舊愛。但是真的見到了張曼玉,那一刻,他突然感覺這個女人非常陌生,千思萬念一掃而空。於是轉身離開,回家一覺到天明。從此將這個女人從心裏擦掉。
這是真的沒戲了。
心裏丟下,是真的丟下,也是真的曲終人散,燈火闌珊。大幕拉開,演員退場,觀眾散場,一覽無余,一地狼籍,包包疊疊,全在陰影裏。
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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