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昕宇《侶行~愛到極致,行到極端》(3)第一章·什麼是索馬里

穿上防彈衣,飛越亞丁灣。

 

在吉布提,我們是穿著防彈衣上飛機的。瘦弱如梁紅,看起來也有些笨拙。 

從北京出發,中轉迪拜,經停吉布提,接下來是摩加迪沙。我、梁紅、魏凱、曾喬四個人,仿佛經歷了時光倒流,從繁華的現代都市,退回到了戰後現場。 

還沒到索馬里,它的鄰國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吉布提機場更像是國內的一個施工工地,還有小販在里面趴活兒。沒有地標、沒有指示牌,也沒有標誌性建築,我們找不到海關處,傻子一樣站在那里。

 

“去哪里?”“做什麼?”“證件!” 

“索馬里。”“采訪。”掏出簽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上述回答和動作,我們重復了不下10次。那些像是工作人員的人,走到我們跟前,問完、看完,就若無其事地走開了。沒下文,我們依然被晾著。

 

在我罵娘之前,終於有人把我們領進了一間平房。“每人20美金”,一個人麻利地在我們的簽證上蓋下了戳。那鋼印看著很假,我都能隨便鑿一個。 

接下來怎麼辦?找架要去索馬里的飛機,把我們捎過去就行了。 

“師傅,去索馬里嗎?”我們像打黑車似的,跟著人流走,見飛機就問。最後一架私人航空的飛機捎上了我們。“你們運氣好,我們一般兩個星期才飛一趟摩加迪沙。”

 

成行不易,幸運的信號讓人欣喜。 

第一次買機票不用附帶保險券,當然也是第一次穿防彈衣坐飛機。行李自然也沒法托運,大包小包提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去趕集。

 

這飛機有些年月了,是一款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被淘汰的蘇聯客機,破到令人難以想象:機身銹跡斑斑,千瘡百孔,真是子彈孔!完全有理由相信它是從“二戰”博物館里淘出來的。機艙里面亦不忍細看:閱讀燈已經全“瞎”了,空調自然也不能“調”了,銅綠和霉垢就懸在我們的頭上;地板上破舊的毯子顯得多餘,鐵皮、木板就那麼裸露著;連座椅都不能保證肢體健全,一個個殘兵敗將似的東倒西歪著;更嚇人的是艙門,不知道被些什麼東西敲打過,凹凸不平,一碰就吱吱作響,感覺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頭頂上腳底下,蒼蠅、蟑螂在肆無忌憚地活動……

 

毫不誇張地說,這飛機可以拿去當廢鐵賣了,我都懷疑它還能不能起飛。“防彈衣抗摔嗎?”我沒敢問出口。

 

不用對座位號,先到先占,坐滿就走。我想起了北京地鐵口的擺渡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手一摸,居然連安全帶都沒有!看到這番光景,我心里有些毛躁,他們三個也是面面相覷,這行不行啊?

看起來很像國內某施工工地的吉布提機場,里面甚至有趴私活兒的小販。

好不容易才打到一架飛機送我們去索馬里。

當飛機準備起飛的時候,梁紅敲了敲我:“外面的傳聞都是騙人的吧?你看這烏泱烏泱的人,不都是去索馬里的嗎?哪有傳說中的那麼恐怖啊?”

 

我長舒一口氣,“可不是嘛!沒有那麼邪乎啊。”說什麼摩加迪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城市、海盜天堂。看這滿滿一機艙的腦袋,也不像是敢死隊。 

路上這麼多伴兒,心里踏實了許多,人也放鬆了下來只是里面罩著的防彈衣,讓人身體一直繃著,大熱天的還憋出一身汗,很不舒服。目前看來有些多餘,尋思著要不要脫了。 

接下來的飛機餐,讓我們安全感指數急劇上升:一個長條面包、一小包果醬、一小盒奶酪,還有一罐果汁!有飛機餐已經是預料之外的了,這豐盛程度,則是意外驚喜。非洲的第一頓飯,味兒我還記得,甜!

 

一路上梁紅興致頗高,跟幾個國際友人聊得挺嗨,我的英語不過關,則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窗外的異域天空之景上。 

忽然,一種自由落體的感覺讓我一個趔趄,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屁股已經離開了座椅,懸在空中。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飛機平穩了,緊接著,又是重復地屁股懸空。我們四個全蒙了,卻看見其他乘客跟沒事兒人似的,該聊的聊,該睡的睡。原來,是飛機在降落,在索馬里,飛機就是以這樣的方式降落的,他們早習以為常。 

有心臟病的人,這輩子別指望乘飛機去索馬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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