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一聽,幾乎岔了氣:“先生,你這是怎麽說的?你是反隋義士,我也不是楊廣的孝子賢孫。你殺我幹什麽?”

“李藥師,俺知道你。三歲讀兵書,五歲習武藝。十六歲領壯丁上山打山匪。二十歲重評孫子兵法,連曹孟德都被你駁倒了!這好比隋朝的天下是樹上一個桃,熟了早晚要掉下來,這樹下可有一幫人伸手接。俺今天不收拾了你,十年以後你手裏有了兵就不好辦了。你不要瞪眼,慢說你帶了傷,就是不帶傷,再叫上你的師兄弟,也不是俺們的對手。你要是不信,拔出劍來,叫你輸個心服口服!哈哈哈!”

李靖想,人都說山東人脾氣可愛,可我還真受不了。別的不說,這種笑法叫人聽了起雞皮疙瘩。這口音也真難聽。這話他不敢說出口來,反而賠個笑臉說:“虬先生,我可沒心去爭天下。我猜先生的意思是逼我入夥。我李藥師最討厭殺人,小時候讀兵書,只是當小說看。你還是放我回鄉去。一定不放呢,我也只好去了。話說在明裏,我當個軍師還湊合,上陣打仗我可不幹。”

“誰逼你入夥呢?俺只是要你割下頭來交給俺哪。俺弟兄十個,得了天下一人一天輪著當皇帝,得小半個月才輪得過來。隨便收人可不得了,俺就是答應,弟兄們也不答應。藥師兄,這可實在委屈了你。把腦袋割下來,勞您的大駕!”

李靖覺得這人簡直是混蛋。為一份沒到手的江山就要和別人爭到打破頭,真沒味兒。那虬髯公見他不肯割頭,就拔劍縱馬過來意欲代勞。李靖急忙喝住:“慢!我一定能說服你。你根本就沒理由殺我。你聽著,第一,你們兄弟爭天下,一定能爭下來嗎?為這個殺人,幾乎是發昏,再者,我沒招你沒惹你,殺我幹什麽?”

“你說爭不下來,俺說爭得下來。這個事只能走著瞧!要說你呢,真是沒招俺沒惹俺,是個陌生人兒。這倒好,殺了你俺也不做噩夢。你說完了吧?俺可要宰了!”

“沒說完!老虬哎,你看我老婆,多漂亮。你殺了我,她就要當寡婦。多可憐呀!”

“可也是。你媳婦兒真漂亮。不過不要緊,小寡婦不愁嫁,比黃花閨女都好打發。”

李靖氣迷了心竅,大吼起來:“虬髯公!你欺我身負二十六處刀傷不能力戰,殺了我我也不服!要是我健康時,你恐怕還不是我的對手!”

虬髯公手擎長劍正要割李靖的頭,一聽這話又把劍收回來。“李藥師,你這話可說差了!你的劍術好不假,要比俺可是差了一大截兒!你不服就拔出劍來,俺和你比一比。”

“呸!我現在連殺雞的勁都沒有,怎麽比?”

“這也是。可俺也不能劃自己二十六刀呀?照俺說,你確實比不上俺,你死了就算了。”

“不成!虬髯公,你要是有種,就和我比一場慢劍。比招不比力,鬥智不鬥勇。我輸了割頭給你,你輸了割頭給我。你會鬥慢劍嗎?”

“什麽話!俺虬髯公是成名的劍客!什麽劍不會鬥?下馬來,俺和你鬥了!”

這兩人翻身下馬,在地上畫了兩道線!相隔二丈,又畫好中線,然後隔線而立。虬髯公叫紅拂唱個小曲,倆人依節拍而動,紅拂坐在馬上,手持兩把刀子相擊,唱出一支歌。她先是“啊”了一陣,那聲音與在床上發出的沒什麽兩樣,然後唱出歌詞,卻是:

你太沒良心!

我是個大閨女

人已經給了你……

虬髯公一聽,腿軟腰麻,根本遞不出招。他“騰”地跳出圈子,大喝一聲:“紅拂,你太不像話了!我們要性命相搏,你卻唱這種歌兒!換一支!”

換了一支,更加要命。連虬髯公的鐵腳騾子聽了都直撒尿。虬髯公紅了臉說:“小娘子,別唱這種靡靡之音。來一支激昂點兒的。會唱這歌嗎:風簫簫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那是河北梆子,和馬嘶一樣,唱起來傷嗓子,我不唱!”

“那就唱這個。飲馬長城窟,水寒傷馬骨!……”

“老虬,這又是男高音的歌兒,我唱不相宜。我這嗓子是性感女中音,最適合唱軟性歌曲。你那些歌兒和吆喝一樣,我怎麽肯唱?”

虬髯公覺得和她攪不清楚,就說:“好好,我不和你閑扯!你不必唱歌兒,打個拍子就成,好吧!”

這一回兩人重新站好。紅拂一擊板,兩人刷一聲拔出劍來,劍尖齊眉朝對方一點,算做敬禮,然後就鬥起來。虬髯公那柄劍就如蛟龍出海,著地卷將來,每一招都無法破解,李靖只好後退。退了五六步,他把自家劍術中更厲害的殺手全施展出來,頂住了片刻,然後又後退,一直退出線去。虬髯公喝一聲:俺贏了!李靖,你居然抗了我八十多招,也算得是出色的劍士!現在割頭吧?楞著幹啥?說了不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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