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 LV）的奢華時尚，牽動多少人的眼球多少人的心？可是，就算黃種人對它癡狂得不行，它也只在亞洲開設旗艦店，不設廠。實際上，它的工廠大多在法國本土，其餘在西班牙、瑞士和意大利。

看來，它就是眷戀歐洲景觀。踏入其工坊，總看見亮麗的天光，從潔凈的大片玻璃外透進來。從窗外走進來的，還有眼睛捨不得移開的風景；藝匠們用心勞作與優雅生活的，原來是同一個地方。


緊守文化生態


LV的生產基地緊緊守著歐洲大陸，不只是為了實質的環境。更多的，是無形的環境；它離不開背靠悠遠傳統的工藝師，而工藝師離不開鄉土的文化生態。

值得玩味的是，它2003年曾經生產一個“櫻桃包”，設計師卻是日本人村上隆；而圖案居然是日本的漫畫！給人的感覺，就像皇後穿著尊貴華麗的禮服，忽然童心大發，騎在木馬上狂呼劇搖。顛覆大家原來的印象。

然而，一個有故事的創意，卻為當時剛慶祝過152歲的古老品牌，再次註進青春活力，就像日本動漫裏的那些小女生和小動物，能夠漫天飛翔、翻筋鬥。歷經種種神奇有趣的事物後，充滿信心的回到現實的城市。

LV＝優雅，這是常識，一點也不新鮮；漫畫＝庶民娛樂，這也是常識，同樣不新鮮。新鮮－―或說“有創意”――的是LV＋漫畫＝？這個問號看似簡單不過，卻是LV和村上隆跨文化各掏自身的創意資本，撞擊後所引燃的眩目火焰。


向歷史試探未來


路易威登尊重也倚重文化傳統；日本同樣尊重、倚重文化傳統。村上隆在他的著作《藝術創業論》中透露心跡說，身為日籍設計師，他在著手任何創作計劃前，“如果不去咀嚼‘我所生長的地方’或 ‘藝術的依據’，根本無法向前更進一步。”所以，他常常“打開歷史的抽屜”，從中試探未來。

雖說大家都愛文化，你的文化和我的文化可大不同。法國設計家和工藝匠，需要玻璃窗外的天際線，還有日常的生活氛圍；而村上隆坦承，他離不開日本醬油味！人在國外，沒兩天便開始找尋日本食物；在日本人的欲望和記憶深處，所可能想像的美，總帶有醬油味。


這當然不是說，他拿醬油搞創作，而是一位創作人在心靈上，無法脫離他所賴以生存的文化土壤。可是，在摸索中創作的過程中，他發現了日本一般藝術家的“軟肋”：一，雖然珍惜本身的傳統資產，卻因為語言問題，而苦於無法把寶藏呈獻給世人；二，為了抹掉身上的醬油味，一天到晚在模仿西方的事物，希望有一天能化身歐美人士。

這兩個缺口，讓村上隆找到本身贏得世界肯定的創想。他拒絕自我欺騙；有醬油味就醬油味吧，率真的從身為日本人的欲望或記憶深處，找到首先能感動自己的素材；然後，再以西方人能夠理解的方式，讓他們品嘗到，醬油味其實能感動人的靈魂。

前衛手法 慣常素材

村上隆所領悟到的“無法拭去的美麗日本”，包括大街小巷、地鐵上店鋪裏，大人小孩時時刻刻都在窮追不舍的漫畫，或影視中的動漫。

洞察，是創意資本組成的重要元素，但還不足夠；日本醬油原來的味道，未必是外國人所能接受的；變成純粹的外國味道，又失去日本特色。這需要進一步的創意資本。


他從紐約學到一個功課，就是西方美術界特別標榜“前衛”精神。偏偏，日本是一個集體意識濃厚的社會，“前衛”是離他們最遙遠的事物。他算是找到了一條藝術的新路徑：以西方所推崇的強烈手法，處理日本風格的漫畫。

集體想法彌漫的社會，爆發出個人靈光一現的才智，這本身就是一個好故事；最高度聚焦了集體喜好的漫畫民俗，以最個人最自由發揮的技巧與態度，進入西方的視野，這故事更激動了歐美藝評家的想像，引經據典、推論辯說，為他找尋藝壇脈絡上的定位。有了權威開路，時尚品牌自然願意嘗試他的創新設計。


路易威登皮包所采用的皮革，最經典的，當然是那由LV兩個英文字母，所設計出來的圖案。似乎，千篇一律都是貴族氣的金黃色系。而村上隆所設計的LV字樣，是叫人眼前一亮的日本紅色櫻桃。為促銷這“櫻桃包”，他還受邀拍攝了一部廣告片，主角是一位日本動漫中常見的俏女生，漫天翺翔，數十種的顏色的 LV字樣與標誌，也在漫天翺翔。

找對方向，對擁有創意資本的個人而言，整個世界都是可以高飛的天空；找對擁有創意資本的個人，企業也能續造輝煌。（2010年 《南洋商报》經濟版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