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的春天

一夜春雨，一場黃沙，玉蘭就在幹枯的枝上開了花。你站在衣櫃前，開始惆悵：唉，這忽冷忽熱的天，陽光像在大海上一樣明艷刺眼，天空像青藏高原一樣湛藍深遠，氣溫呢？卻像露著長腿的短裙、披掛著的皮草圍巾、裙子下面一會兒發抖一會兒冒汗的身體，忽冷忽熱不顧時節，我們又怕什麽呢？於是，夏天沙灘上的太陽眼鏡，可以配上毛線帽子，印著熱帶花朵的絲綢裙，可以裹在長大衣裏。雖然說，每一個明天都是新的一天，而我們竟不能預料今天的天氣。我又開始快樂地幻想，大氣變暖、氣候無常也許有它好的一面？每個男人和女人，都不能再按照一天來規劃穿衣?我們最終也許一天要換三次衣服？因此催生了時裝的需求，拯救了世界的經濟？
　　哈哈，可對於無法走到公園裏、田野中探訪春天的我們，又有什麽影響呢？我們在飛機上酒店裏度過一段段早起晚歸的時光，對於那些著名的城市，我們只認得機場酒店商場。即便住在自己的小區，花園裏那一點點桃花，如果不是直接從地下車庫出入的話，就是你唯一看得見的春光。春天在哪裏呢？漫天遍野的桃花、香氣氤氳的丁香林，路邊掉下來的一串串雪白清香的槐花—那是我的童年，放學的路上我們會在紅得發亮的桃樹枝上采桃膠玩，在丁香林中聽遠處的琴聲，下雨天泥裏會長出薄薄的青苔，春遊老師會帶我們到郊外挖薺菜。那時，城裏有大片的空地，有樹林、小水溝和我栽在樓下的向日葵，隨處可見青草繁茂野花盛開。
　　今天，那紅得發亮的桃花芯木只鑲在奔馳、賓利的駕駛板上，被上好的皮革氣味熏蒸，隔音的玻璃窗將我們和備受汙染的大氣分離，一首流淌的樂曲伴隨著天窗裏照進來的明亮陽光，構成了所有溫暖幸福的想象。你甚至無法看見二環路上那一閃而過的桃花，也無法在緊張的安排中，應一個情人的約會，去並不遙遠的公園裏，享受一刻的春意濃。但你願意在一個個清晨趕赴早餐會議，在一個個深夜和朋友探討並不明朗的未來，發展構成我們每個人不可回避的命運，於是，我只能把春天寫下來，即便那個記憶中的春天不在了，我依然相信它。
　　我想說，如果無法去郊外看花，就穿上印著大朵玫瑰和丁香的裙子吧；如果無法去海邊度假，就去公園劃船吧，露出你的雙腿和手臂，讓春風和陽光來撫摸一下；如果看不見春天，就穿出春色吧，熒粉檸黃淡翠亮橙，為什麽要管天氣的陰晴、經濟的好壞？每一個春天都應當留下最美好的印記，花謝還會再開，你的青春去了卻不能再來，能穿就穿，能愛就愛，雖然童年的桃花源沒了，可我一生都記得它。春天來了，即便你已不是沖動的年齡，但願你仍有沖動的感情，去看吧，做吧，體驗吧！永遠不告別的，只有心裏的愛。

珠寶之歌
　　微涼的夏夜，薔薇花靜靜開放；遙遠的車聲，讓城市顯得寂靜荒涼；多少人睡去，多少顆心醒來，回憶，在這個時候，充滿憂愁和悲傷……雖然我們知道，在每一個清晨，陽光總會讓你充滿力量地醒來，你總會精神百倍地奔赴明天，像個戰士一樣。可是，在如水的深夜，在孤獨的異鄉，在時差的煎熬中，一些奇怪的想法，總是襲擊旅人，讓你防不勝防。
　　飛機降落在羅馬的時候，正是落日時分，燙了金的斜陽照耀在古羅馬的廢墟上。閉塞的街巷裏，車子在碎石板路上跳躍顛簸，一轉彎，又驚見輝煌的威尼斯廣場。我們一路奔赴到一個叫歷史與永恒的地方，在空曠的殿堂裏，瞻仰那些百年不見的輝煌。
　　那是寶格麗為慶祝125周年苦心籌備的展覽，400件珠寶在工匠的手指上，在美人的頸項間，在一聲聲驚呼、一錘錘拍賣和一次次親吻中，走過一次次愛情和破產，此刻，它們靜靜地綻放著絕世的光芒。成百上千的鉆石艷光四射，蛋卵型的紅藍寶石交錯相間，巨大的祖母綠如碧潭深水，讓你忘記它們被誰創造又曾屬於誰。我亦在時裝的世界裏心醉神迷，總是在那衣角裙間發現女人的秘密。可是，當我站在這些舉世無雙的珠寶面前時，耳邊總是不由地傳來那支歌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鉆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
　　Men grow cold as girls grow old
　　And we all lose our charms in the end
　　But square-cut or pear-shaped
　　Those rocks don’t lose their shape
　　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無數紅顏的燦爛光華，海誓山盟的瞬間。珠寶，從來都不應該屬於平凡。我不知道什麽是生活的藝術，也不知誰的愛曾永遠。我只見美人會老去，愛情會消逝，宮殿坍塌，王權更換，唯有那閃閃發光的寶石，永不會失去它的光華。
　　神聖的梵蒂岡，華麗的教堂宮殿、絕世的珠寶，以今日的科技和文明，卻無法讓其往日的輝煌重現。財富又去幹了什麽？在多年以後，我們又能拿什麽向後人展覽？一部破舊的塑料手機、電腦，還是一份營銷方案？又有誰不惜萬金只為博佳人一笑？又該用什麽紀念那刻骨銘心的瞬間？世事無常，情傷情變，滾滾紅塵中，唯有那奪目的鉆石、華麗的珠寶，在未來的萬世百年中，用最高貴的姿態，紀念著遙遠不復的傾城之戀。

誰的眼睛騙了你

最近，為別人的書寫序成為我一項新的文字創作。這很像在時裝發布會之前，被邀請去設計師那兒觀看那些尚未完成、卻才華橫溢的作品。拿著厚厚一摞書稿，在長途飛機上一口氣看完，那感覺優雅極了，如同欣賞一場只為你開的音樂會。最近在為一本美國時尚雜誌的秘密檔案—《如何眾叛友離》寫序：它辛辣而尖刻地揭示了奢華和階級是被誰及怎樣創造出來的。名利是怎樣比大麻和時裝還要醉人，你會怎樣被腐蝕，被寵壞，被拋棄……當然你還會知道如何與上流社會交往，躋身晉級，怎樣做自己和品牌的包裝和宣傳，如何成為最受歡迎的人。當然，你想看的一定不只這些，請我寫序的人也有他的目的……
　　在上海柏悅酒店頂樓的宴會廳，我剛剛和全上海最漂亮的權勢人物一起，在刻著GUCCI標誌的鏡面方桌上，吃完5道菜的意式大餐，而今晚的主角—全球第一的美女設計師弗裏達·賈娜妮（Frida Giannini），也剛在頭天晚上的北京柏悅酒店請我和BAZAAR的權威編輯單獨共進私人晚餐。我說這件事絕不是在炫耀，而是向你描述一種時尚界無形的標準：到了一定的時候，你是誰—決定於你在哪，並與誰同在。
　　燭光裏，鉆男美女衣香鬢影，窗外，十裏華燈蒼穹浩蕩，讓人站著站著就不由得飄起來。在俏江南的董事長張蘭專門訂下的總統套房裏，繼續after party。迷人的女主人，張開熱情的雙臂，用整箱的波爾多紅酒和巴黎之花香檳款待她的朋友。女人們互相贊美著對方脖子上的珠寶，李東田在教名媛化妝，我脫掉剛才差點令我摔跤的15厘米防水臺的Marni（瑪尼）高跟鞋，光腳的感覺舒服極了。短信在閃耀，還有很多朋友的party在江那邊，拼命地催……這時，出版社的範先生，非常適時地握住我的手，邀請我為他新出的《如何眾叛友離》寫序。要寫得很辣吧？我暈暈乎乎地答應了他，我知道大家都想知道時尚圈就是這樣一個閃閃發光，又充斥著勢利小人的地方。如果在墜了5公斤水晶、閃爍出萬道霞光的晚禮裙包裹下的身體裏，還有思想和靈魂，還有善良和真心，這太不可信了吧？
　　於是，不管編造也好，諷刺也罷，很多描寫時尚圈的辛辣之作都收到了寰宇轟動的效果。我是一個樂觀的人，從來也不怕誤解，如果時尚業者通過這種方式能夠廣受關註，雖然片面，我也樂見其成。但你要讓我敞開心扉為你描述真正的時尚圈，我認為這個行業和任何行業一樣，同樣有艱辛和奮鬥，成功和失敗，競爭、淘汰、歡樂、悲哀，只是我們的使命是生產美，職能是創造欲望，因為我們相信：美和欲望是人類前進的動力，是一種向上的力量。虛榮和偽善，並非名利場中時尚人的專利，哪裏沒有呢？當你嘲笑書中描寫的時尚人，唾棄他們變態的付出時，請你同樣銘記他們創造出來的美好和輝煌—讓你看到夢想中的世界，和最令人傾倒的夢中偶像交流，讓自己可以變成夢想中的樣子。除了時尚雜誌，誰能做到這樣？
　　只是，因為完美從未存在過，所以我們拼命尋找。我剛剛在卡地亞日內瓦博物館密室珍藏的絕世珍寶中，看見了傳說中溫莎公爵夫人的那枚藍寶石獵豹胸針。我曾在上海波特曼酒店看見它3層樓高的廣告，也曾在歷年時尚雜誌、攝影師鏡頭下無數次看見它的樣子。而現在，它正在我的掌心裏，暗閃著幽藍。如果你從未親眼見過它，它真實的樣子是怎樣的呢？有什麽關系嗎？它就是它，反而是你—你自己選擇相信什麽！
　　誰的眼睛騙了你
　　有一條路，筆直而短促，四周都是黑暗，前方金光萬丈，震耳的音樂咚咚直響，像戰鼓一樣。這條路和很多人的不同，沒有荊棘和坎坷，沒有迂回和起伏，看上去光彩照人，風光無限。夢幻的霓裳、奪目的珠寶，短短的T形臺，多少少女就此一走成名，20分鐘改變人生的故事，世界上沒有比這裏發生更多次的地方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你可否能在異國的暴雨中，深夜跑去黑暗的街巷面試？你可曾一天不吃飯，奔跑去不同的地方化4個妝走4場秀？穿著20厘米的高跟鞋拖著百斤重的長裙艱難前行？任臉上剃掉眉毛畫滿金漆、水彩，眼睛上貼滿水晶、羽毛？帶上幾公斤假發頭飾還能優雅地挺直脖頸？在燈光鏡頭前16小時拍出8張截然不同的驚世妝容？你可否知道一年走上百場秀需要怎樣的體力？一張中國臉可以從歐洲宮廷演繹到未來戰士，一身黃皮膚可以從漆黑、粉白到彩色，怎樣結實的肌膚才能承受？—中國超模，她們的美麗正在打動世界，她們的面孔才是我們的最愛！
　　從面試到訓練，從走秀到拍攝雜誌、廣告，她們的美容、瘦身，她們的家庭、生活，從國際上最具人氣的中國超模杜鵑、呂燕、莫萬丹到正在冉冉升起的李丹尼、秦舒培……她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艱難經歷，這份經歷即將成為她們開啟新事業的寶貴財富。
　　我喜歡模特，因為在這個科學發達的時代，美麗可以不再靠天生，身材也有無數種改變的可能，但那睥睨世界的高度和姿態，卻是只屬於她們與生俱來的天賦。除去體育，T形臺這個競技場可能是最為公平也最充滿偶然的地方了。這裏永遠沒有美的標準，只有美的特點，你永遠不會知道哪一張面孔能夠被選中，而偏偏可能是那一點不完美的雀斑、虎牙，那忘情的大笑或憂郁的眼神，成為她最令人難忘的超級招牌。
　　她們賦予時裝呼吸，她們賦予時裝靈魂，她們讓時裝成為風尚和經典，更重要的是，我們的中國超模讓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國式的美麗及中國的魅力，像我們的國家一樣充滿激情活力。愛她們吧，愛模特吧！也許她們的美麗是如此短暫，T臺上的幾秒，到臺下的幾年，如同青春……它會過去，可它卻永遠是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