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現代、禪、詩。禪詩、現代禪詩。

先來確認現代禪詩的微弱脈線。至五四以來,從1919年至1949年30年間大概唯廢名一人,而後是入臺的周夢蝶。周公命運坎坷,一生悲苦,於1962年開始習禪,禪理的深思使他終日默坐街頭,猶如入定的老僧。其詩對邏輯常規給以粉碎性的打擊, 所以中國現代禪詩的發端是廢名,正傳祖師當是周夢蝶,再後就是部分的洛夫和孔孚,前者晚近思路趨於圓融,後者則傾心於通靈開悟。

另有車前子、大仙的一些作品初涉對禪的理解和體驗。遊刃、歐陽江河、谷行、臧棣及晚近舒婷,也有一些現代禪詩式的詩作。近年有曾經是朦朧詩人、後來成為居士的梁健,走一條詩禪合一,身體力行之路。目前可喜的是出現王新旻(南北)在網絡上建立的現代禪詩探索論壇,吸引一批有誌於此的探索者。他們是王新旻,碧青,何兮,張黎,九華山人,苦李子,樵野,大畜,舉人家的書童,如解不解,若與,古石,鄒曉慧等。現代禪詩方興未艾,可待蔚為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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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是花,也是果。沒有花開,絕無果實。禪是方式方法,也是一種境界和突悟。禪即詩。以禪養詩,以詩傳禪,詩禪合一,無詩無禪。禪的境界晃如詩的靈感,來無影而去無蹤,無以言表,又實實在在,既神妙莫測,也平常美麗。禪境是一種獨特的美。

這種美如同王國維《人間詞話》中所說“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驀然見到的“那人”,猶如迦葉尊者在靈山會上心有妙悟時的破顏一笑,心領神會而不宣。這時,詩的意境表現為禪境。意境即禪境。禪宗的悟道,忘卻心機,忘卻物我的境界,與意境的心物合一,物我神遊是統一的。讓現代禪詩充滿禪境的美。

什麽叫現代禪詩?現代禪詩探索論壇主持王新旻給它下的定義是:現代禪詩是用現代詩的形式和表現手法寫作的具有禪味禪境界的詩歌。筆者同意這個定義,因為它涵蓋了現代禪詩這個概念的含義,不會產生歧義。它抓準了現代、禪、詩三個基本點,這三個基本點符合現代禪詩的內在要求和基本內涵。現代禪詩,是一個偏正詞組,即現代的、禪的、詩。“現代”和“禪”這兩個名詞都是限制“詩”的,“詩”是中心語,也就是說現代禪詩的落腳點在“詩”,“現代”和“禪”,只不過是在對“詩”進行強調,說明是現代的禪的詩,而不是別的詩。

或者,理解為現代的、禪詩,但是這樣理解大有把重心偏向於“禪”的意味,這雖然好像與古代禪詩靠得更近,似乎禪詩就只分古代和現代,而禪詩在含義上沒有分別,這就不符合現代禪詩整體的內在的實質要求。所以,現代禪詩正確的理解是前者而不是後者。

同時,這還不是一個簡單的概念理解問題,而是對於創作起著關鍵的指向作用。現代禪詩,應當說是一個詩的流派。只不過還在探索之中而已。古體禪詩的高峰,已被王維所占據。現代禪詩的山巒,卻只有少數覺醒者在孤獨地跋涉。不過正是因為如此,現代禪詩才充滿希望。為此,必須闡明,那就是要寫現代禪詩,就得把握一是現代,一是禪,這兩者一個都不能少。

缺了現代,就是所謂古語禪詩,那就與現代禪詩無關。有些人認為只有古語才能產生禪詩,他們不理解現代禪詩。因而仍然像古代詩僧一樣,還在那裏自作高深狀,苦苦吟哦,自我消遣可以,倘若是創作,不免可笑。筆者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所謂古語詩。那是死了的東西,不會再復活。死了,五四就死的。不管有多少為之翻屍的力量,斷定它再也站不起來,更不會走到時代的前排。何況是用古語寫禪詩?新詩雖然目前也沒什麽好景,但畢竟已是它的天下了。古顛覆不了今,應當是不爭的道理。再次強調,現代禪詩是新詩的流派,屬於新詩系統,歸屬新詩範疇。

而現代禪詩如果少了禪,就是一般的所謂詩歌,那是屬於其他的詩歌流派,雖各有主張,自成體系,並也不乏獨特之處,還可能成為當下的主流,但畢竟不是現代禪詩。現代禪詩的禪,應是在詩中蘊涵禪境,富有禪境的美。是回味無窮,而不是口水式的一目了然。是賦予詩生命的象征,而不是時代的傳聲筒。是百讀不厭的享受,而不是百讀不懂的厭煩。是靈魂的升華,而不是人生的踐踏。是時空的超越,而不是眼下的喧囂。因此,要寫好現代禪詩,首先就得明白現代和禪這兩點的重要。

現代是基礎,禪是關鍵。因為是現代,所以在題材上無限制。因為是現代,在手法、技巧上就無所不可。而且特別主張采用各種現代後現代的最先鋒最前沿的招式(除了下流)。這裏需要說明的是,如果認為現代禪詩就是寫寺院或與之相關題材的詩作,那麽,應該說這是對禪詩重大的誤解,甚至歪曲。僧侶和寺院並不能代表禪,也不是禪的象征,更不是禪本身。

那麽,禪是什麽?現代禪詩,我們只要領會詩中有禪意禪味禪理禪趣等即可,無需搞得太神秘。一首詩,讀後總有某些醒悟,韻味和境界,並值得再三品味。或清凈淡遠,或空寂幽靜等等。我們讀到的是一首看似平常的詩,但詩中卻營造了一種美不勝收的境界或韻味。這樣的詩需不著禪語,盡得風流。

這應當就是現代禪詩的一個路標。詩中蘊涵禪的風流,但在題材、語言、技巧等上對直接的佛語,公案,禪理等禪的話語系統又了無痕跡。這是有難度的,只有有志者才樂於此道。所以本文接下來就對有關詩與禪的基本要點進行梳理,並以王維為例,看他怎樣不著禪語而盡得禪意,以資對現代禪詩進行探索。(收藏自 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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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corps sans organes on May 15, 2015 at 9:20pm

現代禪詩的概念闡釋

二、關於詩禪之“禪”(詩與禪)

禪,禪宗。詩意義的禪。詩與禪。

1、禪,禪宗。形上意。

什麽是“禪”? “禪”是梵語禪那的簡稱,意譯為靜慮、思惟修、禪定、棄惡。何為靜慮?靜心思慮也,能令心寂靜,並思慮諸法善惡之本性;何為思惟修?修證覺性的方法,運用思惟的方法驅除人們的妄念和分別心;何為禪定?戒定慧三學中的定學,運用定的方法來修行,使自己人生境界能夠升華;何為棄惡?能棄欲界五蓋(欲貪、瞋、昏沈睡眠、掉舉惡作、疑)等一切諸惡。到了禪宗興起後,禪特指不立文字,直指本心的“心地法門”,禪宗稱之為“本地風光”,是人正心正念下的清明自性。北宗神秀 “住心看凈”,南宗慧能 “定慧等持”“即心是佛”。禪是中國佛教基本精神,是心靈主體的超越解脫,是物我合一的方法與境界,這與詩歌的本質相匯通。

禪從釋迦靈山會上拈花微笑而產生,傳迦葉尊者,代代相傳二十八代以心傳心、心心相傳,自公元6世紀禪走出印度,至南北朝時期印度菩提達摩東來傳教,於中國始創禪宗。印度佛教是沒有禪宗這個宗派的,禪宗是中國佛教獨有的宗派,它的出現,標誌著佛教的中國化。其始祖菩提達摩祖師傳什麽?以不立語言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祖師禪,接引有緣眾生。法水下流,達摩祖師傳法於二祖慧可大祖,依次為三祖僧璨鑒智,四祖道信大醫,而其光盛則肇自初唐的五祖弘忍大滿禪師(602-675)。弘忍圓寂後,禪宗分為南北兩派。北派以弘忍的上座弟子神秀為領袖,主張漸修,禪宗南派以弘忍的得法弟子慧能大鑒(638-713)為代表,大倡“頓悟”法門,後世稱為禪宗六祖,盛行於嶺南一帶。至此,從初祖達摩大師以後到六祖慧能大師為止,衣缽相傳,正法眼藏,心心相印。自從六祖慧能大師為了要息滅爭端,把正法眼藏的如來慧命傳付給南嶽和青原以後,禪宗的法脈就從這二支發展起來,一是從南嶽懷讓禪師再傳與馬祖道一;二是青原行思禪師再傳與石頭希遷禪師。馬祖和石頭二位大師以後,法水長流,智燈永照,中國佛教的禪宗就分為五家宗派,聞名天下。一是臨濟宗、二是曹洞宗、三是溈仰宗、四是雲門宗、五是法眼宗。這就是初祖菩提達摩大師所預先囑咐的“吾本來磅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偈語的應驗。後來禪宗的主張都是從慧能思想的發展變化過來的。各宗都發揮了各式各樣的豐富多彩的接化方法。禪宗發展到六祖慧能時期已演化成“不立文字,頓悟成佛”的南宗禪,慧能滅度後,南宗成為禪宗正統。慧能曰:自性迷,佛即眾生,自性悟,眾生即是佛,佛與眾生的區別在於一念之間,一剎那間。這就是慧能的見性成佛,頓悟成佛的學說。他又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慧能創立的南宗禪是在中國本土發展起來的,其禪學思想中的世俗化和人格化,深受儒、道影響,是獨創性的“中國化宗派”,慧能禪宗是中國佛教史上流傳最久,影響最深的宗派,禪宗思想不但影響了中國哲學,尤其是對詩,更是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2、詩意的禪。

即禪的佳境 :空、靜、幽、寂、深、遠、淡、枯、古、孤、清。詩意的禪,安頓孤獨,寂寞,不同凡響,不為俗系的靈魂,包孕生命的溫熱。禪是一種智慧,禪是一首無聲的詩,禪是一幅無形的畫,禪是一杯清醇甘美的茶。——這,就是禪。禪,就是機緣,懂得無時不禪,無處不禪,無人不禪,無事不禪——生活就是禪。對詩來說,禪,更是一種意境。意境的追求,呈現出一種空靈、虛靜、深遠的情境。意境空靈、深遠,情境中透露出淒美、感傷即逝的“色調”。靜,其詩意和禪境寂靜空靈,心境是多麽空虛寂靜,閑恬空淡,這種空靈透徹的虛空之景,雖然短暫,瞬間即逝,但卻在禪者的心中獲得了永恒。然而,這一切又多麽需要一種禪悟。

美不勝收四境界。

直覺境 。空靈。 幽深 。 水月相忘。

詩意的禪,首要在空靜。禪宗理論對於審美態度理論進行滲透,使中國古代的“虛靜”之說得到發展。它使審美創造的心境得到了更好的呈示,同時也使詩歌具備了更為空靈的神韻。“空”並非空無所有,而是空性,存在於現象中。禪宗發展了這種思想。《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又說:“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黃檗禪師註雲:“夫學道人,若得知要訣,但莫於心上著一物。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此謂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常人謂法身遍虛空處,虛空中含容法身。不知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也。”,這就從法身與虛空的關系將禪宗對“空”的認識表述得相當清楚。

南宗禪的創始人慧能以心為“空”, 以“心”為派生萬物、無所不包的本源,而 “派生”並非是實體意義的,只是一種精神的功能。因其“虛空”,故能生成萬物,才有了最大的涵容性和創造性。這對詩歌創作和理論來說,影響是積極的。只有心靈呈現出虛空澄明的狀態,方能在詩歌創作的構思中,涵容無限豐富的境象,從而形成生動的、活躍的審美意象。

“靜”是佛學術語,也是中國哲學的範疇之一。佛門之“靜”,往往就是“定”,要求心如止水,不起妄念,於一切法不染不著。大乘般若學於動靜範疇亦取“不落二邊”的態度,主張動靜互即。蘇軾的“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的佛學理論即受教於此。 “空”與“靜”是“了群動”、“納萬境”的必要條件。只有空明澄靜的審美心胸,才有可能更積極地觀察生活之紛紜,使“萬境”騰踔於胸中。
但心若停止流動,即成腐水。心必須流動,感受外物。在流動時保持它的幽玄微妙,在無心中映現萬象,而不註入任何東西,這便是“幽”。唯心之幽,隨流而不失本心虛明,才會獲得超越憂喜的安詳與寧靜。這是充盈的生命,而絕非枯萎死寂,缺乏生機。存在而超越,充實而空靈。正所謂竹影掃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

現量境 。自然 。純凈 。觸目菩提。


現量境,一切現成,不假推理,它是原真的、即時呈顯的、未經邏輯理念幹預的境界,禪的“現量”,不容情塵計較,直切本來面目,重於禪悟觀照。禪的現量,猶如一泓山間的清泉,清澈透亮,純凈自然,觸目可得。正如《華嚴經》所雲“不依文字,不著世間,不取諸法,不起分別,不染著世事,不分別境界,於諸法智,但應安住,不應稱量”。陷入思量,禪就蛻化成空洞的概念,墜入不思量,則會產生反理性的弊病。現量本是因明用語,對於事物的原真姿態應作直接的反映,純以直覺去觀照外境諸法的自相,如眼見色、耳聞聲,並無思量推求。一切均在自然而然之中。


在禪宗看來,無情有佛性,山水悉真如,自然界的一切莫不呈顯著活潑的自性。 禪道明明白白地呈露在眼前,何必舍近求遠,一無所獲。 “月白風恬,山青水綠。法法現前,頭頭具足。”, 對圓滿自足的現量境,只有泯然忘我,脫落情塵,作即物即真的鑒賞,才能得其三昧,所謂“處處逢歸路,頭頭達故鄉。本來成現事,何必待思量”。消除一切情識,不受知見分別的束縛,對山水自然,唯一顆慧心,作即物即真的感悟。飄逸空靈,淡泊悠閑。在觸目菩提的境界中,通靈與開悟一旦閃現,知性邏輯被直覺突破,心靈的創造力就會發生始料未及的奇跡。一草一木,一呼一吸間,就能產生神妙感應,超越時空,通體透亮,無滯無礙,在蕩然澄凈的交流中,主體提升了悟性,最終達到一種拈花微笑的豁然貫通,心領神會。禪思頓悟,對現代禪詩開發靈感,催動興會,誘發神思,促進悟性,具有極大的啟導作用。我們只要細心領會其悟道的精神,當會獲益不淺。

圓融境 。 超妙 。 融通 。 珠光交映。

時間。瞬間即是永恒,沒有分別。禪詩的時間圓融境,表現為 “過去一切劫,安置未來今。未來現在劫,回置過去世。” “如何是禪師?”“今年旱去年!” “三冬陽氣盛,六月降霜時”、“焰裏寒冰結,楊華九月飛”、“三冬華木秀,九夏雪霜飛”、“半夜日頭明,日午打三更”成了禪宗時間觀念的典型表述。“無量劫一念,一念無量劫”,對時間長短的互攝,禪宗也有超妙之悟:“宗非延促,一念萬年”。

空間。《維摩經•不思議品》說“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而大海本相如故。《華嚴經》 “一一毛孔中,億剎不思議。種種相莊嚴,未曾有迫隘。” 在一微塵、一毛孔中,有無數大海、億萬佛剎,以及須彌、鐵圍所組成的蓮花藏世界。不論是大海、佛剎、須彌、眾生,容於一微塵、一毛孔時,都不失其本來相,絲毫沒有壓迫狹隘之感。 “萬柳千華暖日開,一華端有一如來”。

理事圓融。玄覺大師《證道歌》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是禪宗表達理事無礙的名句。在五家七宗中,曹洞宗對理事關系尤為註重,並將理事無礙作為宗風。禪宗詩歌中運用了大量鮮明可感的藝術形象,表達理事圓融的審美感悟。

最能表現禪宗圓融觀念的,是現象圓融境。按照華嚴宗旨,本體由現象呈現,現象與現象之間均為本體之呈現,因而可以相互呈現,故不必於現象界之外尋求超現象的世界,不必離現象求本體,不必離個別求一般。這就打通了眾生與佛、現象與本體、個別與一般的隔絕,而達到圓融無礙。

禪詩的圓融境深深地烙上了華嚴思想的印痕。華嚴思想的根本特征是圓融,表達圓融妙喻的是《華嚴經》中奇妙的帝釋天之網。說天神帝釋天宮殿裝飾的珠網上,綴聯無數寶珠,每顆寶珠都映現其他珠影,珠珠相含,影影相攝,重疊不盡,映現無窮無盡的法界,呈顯博大圓融的絢麗景觀。圓融是華嚴的至境,也是禪的至境。表達圓融境的禪詩,彰顯著帝網交光、重重無盡、圓融諧和的美感特質。

圓融了一切時間和空間的對峙,在無意識的存在下,許多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許多在世俗眼中對峙的矛盾,在禪詩中形成了不可湊泊的禪定直覺意象。《善慧錄》 “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就是明顯的例證。一切躍出了邏輯的囚室,突破了語言的五大規律,形成了奇特的詩境景觀。

日用境 。 適性 。 淡遠 。 饑餐困眠。

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本來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禪的體驗離不開日常生活,要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飯、洗缽中都感悟到真實才是修行。禪宗要求信仰與生活完全統一起來,在日常生活中保持或具有一種超脫的心靈境界,重要的不是“從凡入聖”,而是“從聖入凡”,同平常人、日常生活表面完全一樣,只是精神境界不同而已。正所謂“擔水砍柴,莫非妙道”,“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古尊宿語錄》。為了掃除學人向外尋求的意念,禪宗將修行與生活一體化,反對外向修道,而主張內修。饑餐困眠,是禪宗隨緣任運、率性適意精神境界的形象表述。禪者的身心永遠保持一致,在日用的每一細節上,都感受到人性的純真。因此,禪宗對隨緣任運尤為註重。離開平常的饑餐困眠而追求禪道,無異南轅北轍。

饑餐困眠就是日用境,可見,禪的神通妙用,就是運水搬柴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運水時運水,搬柴時搬柴。日用無非道,安心即是禪。適性,淡遠。“吃茶吃飯隨時過,看水看山實暢情”。能在日用中體現出高情遠韻就是禪。一切日常生活,無不適於自性。在看似平淡的生命流溢中,完全彰顯著一片生機與精彩。《無門關》“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有書真富貴,無事小神仙。—旦拋開世俗的名利欲望,無論在哪裏,塵世月色都清麗明亮。而禪詩表現的清雅淡遠的境界,即自蘊含其中。

3、詩與禪

禪與古典詩歌的聯系,如宋李之儀說"說禪作詩,本無差別";明代普荷說“禪而無禪便是詩,詩而無詩禪儼然”;同代人鐘惺說"我輩文字到極無煙火處,便是機鋒。"那麽,禪與現代詩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呢?在筆者看來, 禪與現代詩的關系,就是禪與詩的關系,其本質並未改變。在談到禪詩的時候,禪對於現代詩來說,其精神必來自於一脈相承的禪宗。這裏所說詩與禪的關系,沒有分別詩是古詩還是現代詩。

禪所倡導的“明心見性”“直了成佛”、“即心即佛”,其主要思想就是和心的內在活動接觸,而不依據任何附加物,在可能的範圍內選擇最直接的道路——體驗。所謂見,就是要見到事物的究竟本性,與萬物同一,合為一體。禪的智慧,是不受情識影響的無分別智。禪學的精髓就在於發現和創造中捕捉流動的生命之靈光。詩人在對世界感知的時候,如果把主體我淩駕於客體物之上試圖探求什麽,表現什麽,必然是徒勞。詩歌在很大程度上是對知識、邏輯、理智的排斥,而與禪保持一致性。詩的第一要素是“悟”,正如嚴羽對孟浩然與韓退之比較一樣,就學力而言,孟不如韓,但詩的藝術成就,孟卻遠在韓之上。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詩的靈感也即是禪的頓悟。純粹的詩歌境界就是禪的真如境界。它給我們帶來超升和恬靜自足的感覺。禪與詩或藝術不是神秘的東西,一切都在普通與平常的生活和事物中顯現,只要用心去體察,就會發現日常中的奧秘。 “藝術源於生活”,“美是到處存在的,關鍵是發現”。今天,我們處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詩與禪所面臨的是同樣的問題。詩歌的精神正是禪所理解的自由與智慧,生命的徹底解放。詩禪結合,再放華彩,必有光輝的未來。

Comment by corps sans organes on May 15, 2015 at 9:16pm

現代禪詩的概念闡釋

三、王維為例,(無禪語之禪詩)—乃現代禪詩的範式方向

王維禪理入詩,不著痕跡。

王維(701---761),字摩詰,今山西省祁縣人。他善繪畫、工草隸、通音律,更諳於禪,精於詩。王維幼年聰穎過人,九歲知屬辭。其母崔氏,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王維成名後,在《請施莊為寺表》中寫道:“故博陵縣君崔氏,師事大照禪師三十余歲,褐衣蔬食,持戒安禪,樂住山林,誌求寂靜。”大照禪師即普寂,乃神秀大弟子。崔氏得拜這樣一個高僧為師,守戒習禪三十多年,自然是一個頗有修養的居士了。生長在佛教氣氛如此濃厚的家庭,在母親的影響下,王維和王縉“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菇葷血。”(《舊唐書•王維傳》)

開元九年,二十歲的王維進士及第,授官大樂丞。後因伶人舞黃獅子事被貶,約在開元二十一年回長安,得丞相張九齡的提拔,任右拾遺,累遷監察禦史、吏部朗中、給事中等官職。所以說王維青壯年時期也曾積極從政,對張九齡“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的賢明政治,表示了明顯的支持。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為奸相李林甫所隱害,被罷相,貶官荊州。李林甫獨攬朝政,國事日非。出於對現實的不滿,王維在四十歲以後就開始過著一種亦官亦隱的生活。從開元二十八年起,他先隱居於長安附近的終南山別墅,後來在藍田西南鹿苑寺畔輞川得到唐初詩人宋之問的別墅,遂遷於此,過著禪悅詩情的生活。王維交遊的僧人居士很多,僅在其詩文中有名有姓的就將近三十人。從他寫的詩文可以看出,他對佛學,尤其是禪學,具有很深的造詣。

明胡應麟《詩藪》中說“太白五言絕,自是天仙口語,右丞卻入禪宗。”王維把禪學理念融合在自然美的感性形式之中,在他筆下出現的常是清凈淡遠的山水田園,空寂幽靜的禪宗意境。的確,禪宗的思想滲透在王維的許多詩裏,正如清詩論巨擘沈德潛所說,王維詩句多是“不用禪語,時得禪理”。在山水生活的描繪中蘊含著禪意,與一般的枯燥晦澀的佛偈不同,詩人把禪學理念融合在自然美的感性形式之中,從生動具體的形象畫面裏自然流露出自己的思想傾向,創造了一個詩情畫意與禪理融為一體的藝術境界。不用禪語,而含有禪理禪趣,可說是王維山水田園詩中“入禪”之作的藝術特征。一方面,不用禪語,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一首首精美的山水田園詩,讀者可從詩人所描繪的山水田園自然美景中,去獲得審美的愉悅;另一方面,詩中含有禪理禪趣,讀者又可進一步去探究詩中禪的幽趣玄理,引發出對人生和社會的深層思考。這,難道不就是現代禪詩當為努力的方向嗎?這裏特別想指出的是,現代禪詩,絕不能寫成現代佛偈,萬不能以為現代佛偈一樣的東西就是現代禪詩。所謂不著禪語,這個禪語,就是指那些與佛偈類同的滿紙空洞的語言。

一、 清凈淡遠,自然適意

《終南別業》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是詩中的詩眼之句。全詩因之而頓然生色。讀詩抓住詩眼,也就抓住了靈魂。這首詩以無所用心取勝,將領悟的禪理與欣賞自然結合在一起。寫隱居終南山悠然自得之情懷,極盡淡泊清閑、隨遇而安、自然適意的雅致,蘊含著耐人尋味的禪意理趣。清趙殿成註道:“觀其詩,知其蟬蛻塵埃之中,浮遊萬物之表也。”詩中最有禪味的就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一切都任心自在,隨順自然,獨自超脫,不為物拘。一顆清凈之心,在自然之中自然淡遠,多麽恬適於自己的心性。既然行到溪頭,那就坐下,仰看輕雲出岫,一樣享受清靜幽寂的山林野趣。自然水雲的變化象征著人生窮通之理,而詩人能安然地欣賞它的變化而無動於衷,表明了他對身外世界無牽無掛的超然出塵的人生態度和寧靜的心緒,傳達出適於自性的自然和諧之境,深得物我兩忘的禪趣。清徐增在《說唐詩》中評這首詩說:“行到水窮處,去不得處,我亦便止,倘有雲起,我便坐而看雲起。坐久當還,偶值林叟,便與談論山間水邊之事。相與留連,則不能以定還期矣。於佛法看來,總是個無我,行無所事。行到事大死,坐起是得活,偶然是任運,此真好道人行履,謂之好道不虛也。”王維所寫無所依礙,泛若不系之舟,正是禪宗核心。然而,王維所用之語,又是那樣的恬淡優美,明朗自然,情感真摯,淳樸深厚。他並沒有采用那些晦澀而枯燥的禪之表面化的佛偈之語。這是王維的高妙之處。

而這首《孟城坳》同樣不用禪家語,卻自含禪理。

新家孟城口,古木余衰柳。來者復為誰?空悲昔人有。

正如清代徐增所評 “後之視今,亦猶吾之視昔,空悲昔人所有而已。”詩人站在現今立足點上感念往事,撫今追昔,從過去、現在、未來三個層面上,說命塵世歷經滄桑之變,勝景難常,萬事俱空。綜貫全詩,講的正是佛教“諸行無常”的法理。王維依其實際經遇托興詠懷,將自己信解的宗教義理巧妙地灌輸入這首小詩裏面,達成了情、理與景物三者交叉互融的效果。同樣,他也並未使用那些晦澀而枯燥的佛偈之語,卻達到了清新自然的詩藝境界。

Comment by corps sans organes on May 15, 2015 at 9:14pm

現代禪詩的概念闡釋

二、閑靜空寂的禪境與詩境美。

空寂的境界是禪宗所追求的一種“樂境”。王維山水詩安逸閑適,優雅空靈,詩中見畫,情景交融,從而富含禪趣,韻味十足,讀之可以忘憂。“閑靜空寂”既是禪境的寫照,也是自然山水的寫照,同時富有詩境美。以“澄凈”的心境觀照空山寂林,進入除塵凈慮的“寂靜界”,直覺體驗山林之樂,盡顯活撥生機,而又抽身禪語,不落痕跡,了無蹤影。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詩寫秋天傍晚雨後的景致,詩如畫,空靈優美。是說秋天的傍晚,陣雨過後,萬物新如剛剛洗過一樣。暮色蒼茫之中,四圍寂靜,清風拂來,涼爽宜人。這時,明月當空,清輝透過茂密的松枝照下來,挽手雨後流泉,從靜靜的青石上汩汩流過。靜穆的竹林裏,驀然傳來一片洗衣歸來的少女們的歡笑聲,哦,還有那荷花深處蕩出了打漁的輕舟。雖然春花爛漫的季節早已過去,但人們還是多麽願意長留此間,永駐於這恬靜和諧的山間生活。看吧,真是一幅色彩絢爛而又幽雅靜謐的雨後秋山圖。王維就是這樣,他既能將繪畫技術中如色調、構思融入詩中,組成和諧完美、景象鮮明的畫面,又能從各種自然景物中捕捉適於表現情趣的形象。融會情感於其中,達到情從景出的藝術效果。令人回味無窮,充滿遐想,百讀不厭。“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讀之,心為之而凈!閑靜空寂的禪境與詩境美,在此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有人說王維這是回避矛盾,反映其性格的軟弱。真是笑談!這樣的理解不是在讀詩,而是以詩為工具的工具論的荒謬!恰恰相反,王維是在為永恒創造美景。他筆下的田園生活是那麽的閑適恬靜,安詳自在。難道有誰不願過上這樣的日子嗎?正是因為現實世界的不如人意,才會產生心靈寰宇的奇思妙想。這,也是詩與禪永恒存在的理由。

又如: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鹿柴》

詩寫空山深林傍晚的景致。山谷中傳來人語的回響,反而愈顯深林的寂靜。夕陽的暖色罩在陰寒的青苔上,更加反襯空山的幽冷。這正是王維所追求的那種遠離塵囂,空而又寂的境界。動靜相形,喧寂相襯,這就是詩人從禪宗那裏借鑒來的藝術辯證法。同時,這也是宴坐靜觀的禪所必然帶來的藝術思維方式,“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澄凈之心映照著大千世界的動靜喧寂。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鳥鳴澗》

以動態托靜態。“人閑”、“夜靜”、“花落”、“山空”,是心境亦是處境,在空曠寧靜之中,明月乍現,有光而無聲,卻“驚”動了山鳥。桂花輕輕飛落,山鳥啼鳴宛轉,更顯出春澗的幽深。這是靈動的靜氛,傳出了不著一物的空靜心境,亙古與時下打成一片,高妙的銜接組合,令人深深地感覺到“見心”、“見性”的玄冥禪意。

獨坐幽篁裏,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竹裏館》

詩人獨自坐在幽深的竹裏彈琴長嘯,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惟有皎潔的月光相伴,這是多麽清靜幽寂的畫境!此詩表現一種高雅的情致。孤清的心境與竹林的幽寂融為一體,化荒僻為清雅,在枯寂之地,自有高人長嘯,好一派難得的清靜。

又如

木末芙容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

辛夷花開放在枝頭,像芙蓉一樣美麗,卻在山澗旁靜悄悄地隨春光而憔悴,無人留賞。全詩寫花開花落的過程,似乎未經提煉,隨意而為,然而詩人卻以平實的筆觸烘染出了辛夷塢春景幽靜而又寂寞的情調,令人產生年年歲歲花相似的聯想,芳華雕零,美人遲暮,叫人感嘆。這生長在靜寂無人之山澗的辛夷花,其存在完全依循自然的律動,開落生死,都順應自然的本性,既無綻放的歡樂,也沒有雕謝的悲哀。絢麗之極,終歸平淡。這正是禪家 “亦空亦有,色空一如”的境界。

總之,王維禪詩,臻於神境。禪對王維詩歌創作影響是顯著的,禪宗思想對其詩歌藝術風格的浸潤是深刻的。正是由於這點,所以,王維後期的詩歌,意象空靈,境界清幽,呈現出一種閑淡冷寂,悠然自在的情趣。 “頓悟成佛”,適合文人的口味,禪宗的表達方式又常是形象詩的語言,因此王維投身山水田園並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頓悟”的方式往往能引導他迸出靈性的火花,在剎那間突破一點,進入富有禪思哲理意味和藝術情趣的境界。禪意和畫意,是王維詩歌最突出的兩大特色。他的詩最有寫意畫的效果,具有強烈的藝術魅力。正如蘇東坡在《書摩詰藍田煙雨圖》中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王維將深奧晦澀的禪意佛理巧妙地、不著痕跡地糅合在山水詩中,並通過寓虛於實的手法將所感之情寄於所見之景中,借山水意象表現內心。禪境與詩境在他的筆下達到了美學層次上的統一。王維的詩歌藝術成就深深地影響了其身後眾多的習禪詩人,詩佛之稱,王維當之無愧!現代禪詩,從王維詩中大有學習借鑒之處,或者說現代禪詩的源頭活水,正在這位站在古代禪詩高峰上的詩佛身上。(文【樵野】)

現場禪詩示例

雷默·雛鳥 

兩只雛鳥

在樟樹林裏

嚶嚶鳴唱

它們嬉戲

時而從樹杈間

躍起,追逐

時而在枝條上

扭打,糾纏

兩只雛鳥

終於消失在

密林深處

(見 搜狗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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