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日本植物藝術家東信（Makoto Azuma），源於兩年多前Perrier- Jouët邀請的一次東京之旅，2012年是Perrier- Jouet Belle Epoque香檳誕生110周年，新藝術時期靈魂人物Emile Gallé為品牌創作的銀蓮花蔓藤酒瓶早已成為經典，而東信的責任就是為Belle Epoque重新設計特別版的酒瓶。此後，在不同類型的奢華品牌項目裡，像他為BOUCHERON高級珠寶設計的花藝、跟甜品大師Pierre Herme的合作等等，也可到他的藝術創作，每每也看得我心花怒放。

東京之旅，讓我對東信的印像十分深刻。Perrier- Jouët主要的顏色是綠、白，當然這也是創作Belle Epoque特別版酒瓶的其中一個要求，而為了讓傳媒體驗東信的創作過程，我們到了其工作室──“Jardin des Fleurs”（創立於2002）。這間被稱之為「高級訂製」級別的花店隱藏於住宅區之中，在外面看跟其他住宅沒有兩樣，但內有乾坤。踏入他銀白色主調的工作室，看到每處都是綠色及白色的花朵及植物，有些甚至裝在實驗室巨型的玻璃裡，少說也有百多種，非常震撼。東信指出，雖然在設計酒瓶的立體正方形花藝只用上了10-20種花材，但他的工作室內收集的就有超過100種花材。由此看出，他對工作的認真，以及對花的熱愛。回港再看資料，東信於2009年創立了 “Azuma Makoto Botanical Research Institute”，探索植物的不同潛能及可能性， 理論與實踐並重。在參觀他的工作室時，我們看見一台坐地的密閉型環境實驗，園景內裡的溫度及濕度都受到控制，流水經過裝置的濾水系統自動過濾，作為景觀之餘，也提供了植物盤景及不同生物的水分。透過不斷的實驗，東信對植物的熱愛只會有增無減，「作為一個花卉設計師，每天都在做不同的實驗及設計給客戶，客戶的要求讓我對花卉更加動容。」

為做到最好的效果，他甚麼也在所不計，包括到處尋花，「我每天都會集中在早上工作，凌晨五時起床，去羽田機場附近的Ota Flower Market花卉批發市場搜集花材，有時甚至去深山找花。」不過，這個花痴不是從小就與花結緣，只是「半途出家」，命運選擇了他，而他也順其自然改寫了自己的命運。「最初我在花店做兼職工作，深刻感受到花朵的生命力，所以基本上只順着感覺而行。後來，我感覺與花朵植物每天有特別的聯繫（communication），聽聽花兒的聲音，每天觸摸花葉，感受一下它們，不知不覺已15年，時間慢慢累積。我基本上是隨心所欲。」

聽見花的聲音，真有其事嗎？為甚麼我聽不到？或許，這就是我們與他的區別所在，這是東信與花的聯繫、感應。他嘗試從他的創作中以聆聽植物去表達深刻的回憶，每一枝花每一棵植物皆有屬於它們獨特的聲音。東信本身是樂與怒樂隊的結他手，他對聲音特別敏感是一點也不意外的事物，所以在他另一個較休閒的工作室內放滿了樂器，讓他在不同的聲音世界裡尋找靈感。這工作室的牆上亦掛滿了他的花藝作品相片，是他與攝影師椎木俊介合著的《Encyclopedia of Flowers植物圖鑑》的創作。

圖鑑內載有幾種我特別喜歡的圖片類型，其一是東信以十多種甚至超過四十種的花卉及植物「大堆頭」的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幅色彩斑爛的植物版百美圖。其次是他將多種不同花卉略施手腳「混種」，讓這些本來風馬牛不相干的植物，看起來就像同根生，稍一不留心，真的會以為出了新的植物品種。另外，在“Appearance”的章節，出現了開到荼蘼、接近枯萎的花兒， 務求呈現植物的不同面貌並作真實記錄。圖鑑印刷精美，製作認真，讀者可在附錄查閱每種植物的日文及英文名字，且聽聽他親自解說：「圖鑑主要展示不同種類的花朵，教育大家花朵的名稱，內裡包含超過一萬枝花，品種達1600多個。圖鑑還記載了我於2009-2011年創作的花藝，當我看見花朵的時候，我會想如何可以讓花朵更漂亮，才作出花材的選擇。我亦深信花朵不僅在盛放時最燦爛，在含苞待放或凋謝時，都具備其獨有美態，所以我跟攝影師椎木俊介選擇真實記錄的形式。」最近瀏覽他的網站，發現他剛舉辦了一個題為“ICED FLOWERS”的展覽，將植物冰封於坐地的巨型冰柱中，讓參觀者可從日常不一樣的角度欣賞植物的生態，本着的也是類似的概念。

回港後，在2013年看到他為Pierre Herme設計的甜品樹木裝置。無論是Pierre Herme招牌的松露或Ispahan法式小圓餅，或者果味、咖啡味，全都是源自大自然的珍寶食材，不正好跟他的花作是天作之合嗎？去年6月份，東信另一著作《Flower Method Azuma Makoto》出版，內裡他分享了其花藝的製作過程，而且當中有些像日本雜誌教化妝般仔細，好想到日本買來一看。

最後，我請東信分享了他對花藝的哲學：「我想像花卉就像生物，要表現它最美的一面。我的花藝並沒有規條，跟傳統日本花道剛好背道而馳，甚至可說是革命。日本花道有強烈傳統，具嚴謹規條，但我想做一些與別不同的東西。」

文：Joyce Mok　書籍圖片：Ben Tam (收藏自 信報·優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