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熱戀中的男女，婚前去參加婚姻輔導講座。講師說：“我和太太結婚二十幾年，從沒發生過大不了的摩擦、爭執。我的秘訣其實很簡單。我肖鼠，我太太肖蛇，我們是蛇鼠一窩；物以類聚，沒甚麼好吵的。”

熱戀中的男女聽後，充滿憧憬的決定結婚，因為他們也是男的肖鼠，女的肖蛇。誰知婚後，蛇鼠一窩變成了雞犬不寧。先生對輔導員說：“我沒想到這條蛇是會吃老鼠的。”

創造一群人的好運

他們沒把演說聽完整；婚姻輔導老師的重點，其實是那句“物以類聚”，不在生肖。物以類聚的道理，就是同類相吸，異類相拒。一般人，對於性格、氣質、想法、生活方式和自己相近的人，總是有好感。有著相同信念、希望、探索、行動計劃的人聚在一起，便可以形成社區；根據大家同意的形式，互動、交流，彼此激勵、支援，發揮共同的力量，完成原定的議程。

（Feature Photo： The Time Machine by Abhijit Ranade， http://500px.com/abhiranade）

富於心靈魅力的人懂得物以類聚的原理，所以善於把握經營社區的智慧。社區永遠的主題是：人。人都有被關心、尊重的需要。因此，心靈高手在和人談話時，用心去了解有關對方的事物：工作、愛好、家庭 ……。並借助贊賞、肯定的語言、聲調、眼神、姿態，來向對方表示：“我是你的同類。”

心靈有魅力的人清楚個人的孤單和有限，所以讓朋友進入自己的生活、心靈；也讓自己進入朋友的生活、心靈。他的哲學是：人不必很聰明，不必有很好的背景，只要贏得很多真心朋友的交流、支持、鼓勵，每個人都能變得很有信心，變得有辦法起來。

有時，就算是失敗了，朋友扶一把，不久又能站上來。不是一個人、幾個人如此幸運而已，在社區裏，因為彼此都是如此對待，大家都能不斷的創造好運氣。

心頭的鐘漸漸變圓

我的藏書中，有一本天狼星詩社在一九七九年出版的合輯：《走不完的路》，其中收集了我的詩作四首。有一首是當年六月二十九日寫的《鐘》－ －

我們也許都很喜歡

圓形的鐘，此生無憾事

但圓形的鐘可能不準時

所以我們只好要一只

方形的鐘，此生失落了

心愛的人和美好的事

在鐘的邊緣流逝

而方形的鐘可能很耐

一輩子都不損壞

寫這首詩的時候，我剛唸完大學先修班，進不了本地大學，又沒錢出國。想想自己喜歡新鮮事、文字和人，先到報館打打工再說吧。升學碰上挫折，新聞工親見種種悲歡輾轉，每天清晨在租來的斗室裏醒來，看著鬧鐘，算算自己踏出學院多少時日了，而離開年少的志願又多遠。以前狂讀過的存在主義，排山倒海的在發酵，便認同了沙特、卡繆諸子，感覺得人生真的很荒謬，就這樣寫了《鐘》。

我心裏的鐘，就是這個世界。我們都渴盼圓滿無缺的人生；心愛的人和美好的事，沒來的終會來。失去的，也會再來。可是，荒謬的人生是卑微的，我們不能要求圓滿；圓滿的事情不會如期發生，發生的總是殘缺不全。這世界其實更像是方形的大陸，四面是沒得回頭的大海；心愛的人和美好的事，一旦和我們擦身而過，或和我們只是那麼瞬間一會，便轉身往和我們相反的方向走，走，直到掉入那蒼茫大海，不再回來。而這不完滿的人生事實、“憾事”，竟然“很耐”、不因我們的仰望而改變。

四天後，七月二十三日，我又寫了一首《感覺》，後來也是收入《走不完的路》－ －

說感覺，發現了

每個人都很孤獨

我不知道你的，你不知道我的

感覺，我們是

河邊的小石頭，一顆一顆

一場大雨就將把我們

卷入不可抗拒的流離

而我不告訴你我的，你不告訴我你的

焦慮

人和人天天見面，像是河邊的石頭，一顆挨著一顆。我們都面對同樣的命運，心頭充滿現實煎熬的苦，在不測的風雨裏摔倒的害怕，可是我們終是像那河邊的石頭，選擇孤獨、沈默。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已夠荒謬；最大的荒謬是，都在面對荒謬境況的人類，縱有萬種焦慮，卻不願意交流，不願意表達心頭的感覺，交流對於彼此的關懷。

後來，我想，城市裏的人，特別是年輕人，為甚麼不聚在一塊兒談談東西，認真理清一些關係生活、工作、感情、學習、社會等等的觀念，一起做些對自己、對社群都有益的事，就像校園團體那樣？於是便呼朋喚友加入了青年組織，開始了我多年領導實務的自我教育。

生活圈子擴大，友好形成心靈社區，不在話下；最大的驚喜，是我的訓練事業的大門，咿呀一聲在面前打開了。工作與讀書的同時，一面為自己的創業制造條件，我知道我的一生得到了安頓。心裏頭的那隻鐘，漸漸變成圓形。風雨偶爾還是吹襲，但我已不是河邊的石頭，而是一株樹，心靈社區大森林裏的一株樹。

（刊於2001年4月18日《星洲日報》《星雲》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