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博士《陪夢散步》 (43)夢、回憶與年齡 (2)

個人記憶、組織記憶,在我,和“巔峰經驗”、“典範轉移”、“內隱知識”等概念一樣,是隨時待爆的創造能量。

在感情萌動的年歲,湊上林青霞、林鳳驕、秦漢和秦祥林占據戲院的我們這代,講記憶的動詞,回憶,最現成的經典心象,恐怕便是林青霞在《窗外》一片裏,雙手捧著腮幫子,憂郁的凝視著窗外的景況;回憶的真義,好像就只剩下落幕前那場戲的傷感:詩樣年華的女生,成了婚姻失敗的少婦;優雅翩翩的中年男教師,已是潦倒笨拙的老頭……。

好不容易活到一把年紀,瘦身、護膚、生髮和駐顏的廣告,又很不捨得我們老去;深切的對我們暗示,老了就對不起大家。就像有些父母威脅孩子,夜裏不聽他們的話好好睡覺,會給鬼捉去。而媒體上那些三十五歲以下的新經濟超富,也讓一些人窘慌年歲疾逝、攤手猶虛,怎好意思輕輕鬆鬆的就老了?再說,電影也已經說了,記憶等於老去等於傷感;斥止記憶,遂成了延遲入籍“樂齡”的訣竅。

“樂齡”這詞是催眠師,使到有些人相信,退休以後才有資格快樂;也使到有的機構期待,某些人退休了,它才快樂起來。然而,我寧願相信,任何年齡都是樂齡,由任何年紀的人組成的機構,年年也都可能是樂歲;因為我相信:記憶。個人記憶、組織記憶,在我,和“巔峰經驗”、“典範轉移”、“內隱知識”等概念一樣,是隨時待爆的創造能量。記憶,或許就像其他的名詞 或動詞,其意義是我們自己建構上來的。記憶可能再造我們的生命,年歲也可能成就更高的蛻轉,可是,將“記憶”與“年齡”變成形容詞,與傷感、殘敗同義,我們便失去了這能量。

這是個越談越興奮的題目。書籍們從架上走到我的桌面,文獻們也從大學的互聯網上趕來。談記憶。我的左手邊,堆著四棟文字;右手旁三棟。我和我面前的電腦,便成了楚河漢界,在中間聽辯論。可是一直都沒結果,我只好上床就寢,竟夢見自己在觀覽雙子塔。雖然已是深夜,多層辦事樓仍然燈火通明,人們在操作電腦、通電話。我慢慢觀察到,當某個人在通訊時,另一層樓的某個人便聽電話或覆電郵。

我明白了,人的覺知本身其實就是雙子塔--意識與無意識--不斷交流的結果。在我們安睡的深夜,腦子裏儲藏各種記憶的不同部位,減少了日間清醒時的干擾,獲得全意識的導演,和諧圓融的互通訊息起來。好像靈光爆破一樣,我們醒來時突然領悟了一些事。

等待電腦啟動繼續寫本文時,我翻開《思維科學研究》(趙光武編,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年),錢學森先生提到,“一個課題,醒著的時候怎麼也琢磨不出來,…… 但在睡覺時,或半醒半睡時,一下子解決方法就來了”, “問我為甚麼做夢想到了,一點也說不出來。”

我說:“我昨晚便夢見了雙子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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