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武《愛蘆小品》 占卜不如修身

臺灣這幾年來求卦算命的風氣真盛,所謂“世亂鬼神尊”,大局雖沒有亂,人心卻亂得迷茫,所以凡是聽說誰算的命準,卜的卦靈,無不門庭若市,而斂財之徒混跡於命相占卜的行伍,常獲致暴富而妻妾成群。

其實命相占卜的基本原理,就是勸人積德悔過、自創前程。《易經》乃是一部“教人遷苦改過”的書,如何適時適位,動靜不失其時位,保持“中正”,就能趨吉避兇。漢代的命相權威嚴君平,他占卜極應驗,所用的方法就是“每依卦辭,教人以忠孝”,藉看求教者的誠意,教你修德向善,自然事事大吉。鬼神在哪裏?就在你心裏,對自己的心有幾分畏懼敬慎,不欺不亂,鬼神沒有不護佑你開啟新局的。佛教有“懺罪除障”的方法,原理也是一樣。

最近我讀到一本占卜的書,叫做《潛虛》,可能是宋代司馬光晚年所寫,書沒寫完就去世了,張敦實替他補完。《潛虛》是模仿《易經》而寫,就像漢代楊雄模仿《易經》寫《太玄經》一樣,占卜的方法不相同,但精神上仍沿襲《易經》“教人遷善改過”的宗旨,它把“卦”叫做“行圖”;“爻”叫做“變圖”,“象”叫做“解圖”,行、變、解之中,都是些精美的簡短格言,可說是匯集人生經驗智慧的大成,占卜書原來是一部修身的書,這也正證明“占卜不如修身”這句話。《潛虛》一書中妙語很多,隨手舉幾則來欣賞:


割臂斫足,易之金玉,其肌不屬


說斫斷了手臂腳骨,即使換上金的玉的,肌筋是無法連屬的。這在比喻割捨了親情,損失最大,外人再好,也不會像親人那樣心脈相連,外人能真心對你好嗎?


驅蠅去飯,毋使汙案,逐支勿遠


趕走了飯碗上的蒼蠅,不許它汙穢桌上的食品,但趕來趕去,蒼蠅是不肯遠飏的。這好像是說除惡務盡,不能只在表面上應付一下。也好像說沒有拔去根本的誘惑品,僅在枝節上折騰,往往徒勞無功,稍稍停止驅趕,蒼蠅必然再來。


刀斧椓器,先必就礪


以刀子斧頭去斫擊器物之前,一定先要把自己磨礪得鋒利才行,人必待自治而後可以治人。


光春布谷,雖勞不育,忍以俟時,若遲若速


春天還沒到,就去布下谷種,再勤勞也長育不了秧苗。你必須忍耐地等待時機的到來,在等待時,你好像比別人落後了些,其實善於掌握時機“恰好”的人,才是比誰都要快速的人。

拿這本占卜書來作為修身書,一句一句細讀,也許就是解禍改運的指南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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