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深入窺探陳氏書院的人,算起來不多,所謂的“熟悉”也只不過是視覺上日復一日掠過的風景線,就和走樣了的茨場街一樣,只有一小撮人當寶似地呵護、捍衛、極力保存。
正是這種“熟悉”的錯覺,所以看不見這座百年書院在發展洪流中頑強的堅持,在時代變遷中努力與時並進,在百年變革中拓展本身的定位,從“不隱姓卻埋名”的陳氏宗祠,演變成人文社會的重要推手。
陳 氏書院屹立在茨場街尾的精武山南麓,對望隆雪華堂,左鄰威惠廟觀音寺,三者成犄角之勢,後有樹林山丘,前有人造噴水池,隱隱帶有風水原理。所以後人相信, 當初著名華人企業家陳秀連當初從英殖民政府手中標得這塊地,就是看中“靠山望水”的風水。即使100多年後的今天池塘已由噴水池替代,但陳氏書院依然背靠 山丘,大門向水。
陳氏書院之所以重要,不全然因為它的百年歷史和文化價值,或是旁人眼中的“旅遊價值”,最主要原因在於,它在吉隆坡開埠史上占據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更是至今還頑強保留原汁原味的城市古跡,推動人文氣息的“城市書院”。
盡管周圍都是古老意味的舊區建築,但茨廠街空有華人文化歷史之名,實際上已被外勞文化取代,原本還有一座仙師四爺廟撐著茨場街的歷史訊息,但裝修後卻失去了原有的韻味,隆市中心大概就剩陳氏書院是擁有“原汁原味”,保留華人在吉隆坡生根的城市古跡了。
凝聚心力的地方
興建於1896年的陳氏書院,占地7間店鋪地段,從1897年開始至1908年,前後歷時10年才建成啟用。當時正值清末民初,中國社會動蕩,民不聊生,造成大批華人以“賣豬仔”的身份移民異鄉。
人都有難以割舍的鄉情,對那個時代的華人來說,若有一座仿家鄉的宗祠,不只是熟悉的親切和懷鄉之情,也是凝聚族群向心力的地方。當時身在吉隆坡的錫礦家陳秀連發起興建陳氏書院的意義就在於此。
根據都市歷史研究員兼古跡保存工作者張集強所掌握的資料,陳氏書院所處地段在1889年尚未劃分,如今書院和雪華堂之間的噴水池原本是一個天然池塘,後來因為城市發展而變成人造噴水池。
此外,國家檔案局1908年的記錄尚未有陳氏書院的圖測,按照條規,只有獲得入夥紙的建築物,才會被列入檔案局記錄內,所以可以肯定陳氏書院落成使用的時間,肯定是在1908年後。
如出一轍
陳氏書院文獻記載,陳秀連興建陳氏書院的概念取自廣州陳氏書院,亦即陳家祠,但陳家祠的規模是馬來西亞陳氏書院的6倍大,整座書院從建築設計、材料和雕塑,都是在廣州制作,然後運回我國組裝,所以整整10年才完成,間中還有一段停工空白期。
陳氏書院(宗親會)青年團秘書陳沛透露,陳氏書院儼然是廣州陳家祠的濃縮版,從建築設計、材料到工匠,全都是從中國制作然後“運輸”過來組裝,負責雕塑部分的匠師,也是陳家祠的匠師,亦即著名陶塑家吳奇玉和他的門徒陳祖及陳赤。
據 前人考察,書院長達10年的興建工程一度中斷,據說是資金不敷,匠師就北上檳城負責五福書院和慎之家墅的工程,之後再回來陳氏書院完成剩下的部分。因此檳 城兩座古建築的設計、材質和雕塑工藝,都和陳氏書院如出一轍。然而,許多文件資料在二戰時期都已被燒毀,一些細節就變得支離破碎,尤其書院的平面圖測,最 是可惜。所以宗親會目前征詢張集強合作,重新畫制書院的平面圖測。
盡管有傳言指陳氏書院風水欠佳,所以克死了3位創辦人,但陳氏宗親始終相信“祖先保佑”,所以陳氏書院才能平安走過多個動蕩時代,屹立至今。
宗祠為何叫“書院”
一直以來都很好奇,明明是宗祠,為何名為“書院”?
宗祠是供奉祖先神主,進行祭祀的場所,被視為宗族的象征,宗廟制度始於周朝,“書院”則是始於唐太,發展於宋代的民辦學堂,後演變成半民辦官的地方教育單位。所以,兩者徹頭徹尾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形式和功能。
古人有“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堅持,陳氏也沒犯著什麽政治罪,因此“陳氏”顧名思義就是陳姓宗族所屬組織,但卻隱沒“宗祠”之名而改以“書院”取代,背後原來涉及“反清”歷史。
據了解,廣州陳氏書院原本叫陳家祠,如今依然沿用原稱,但一度易名為陳氏書院,乃因時代環境所逼,當時已是清朝末年,“國民黨”革命號召不斷擴大,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就是以推翻滿清政府為目標。很多反清組織也都附屬在宗教組織內,甚至一些宗祠和家廟,都有反清組織。
因此,滿清政府嚴厲監管這些組織,並禁止使用宗祠這個名字。所以,陳家祠就以“書院”替代,而馬來西亞陳氏書院可以說是廣州陳家祠的“濃縮版”,所以一並沿用“書院”之名。
“恢復”原有的教育角色
輾 轉逾百年,馬來西亞陳氏書院如今算是“恢復”書院原有的教育角色,雖然不似廣州陳家祠那樣避免被套上“反清”罪而隱名,但如今回想,若當初直接正名為“宗 祠”,在飽受屈辱和極度敏感的日治時期,完全帶著“華人”意味的陳氏書院,是否也會成為日軍摧毀的目標?如果從一開始就標榜“宗祠”身份,是否能有今日書 院的生生不息,兼具廣納海內兄弟,將散沙凝聚成強大向心力的功能?
時過境遷,宗祠或書院,如今已是二合一,既保留春秋二祭之盛事,同時開辦人文活動讓社會民眾參與,成為打造人文城市的重要推手,宗祠不滅,書院仍在,兩者皆頑強地生存著,假設性的憂慮不曾發生,這是最重要也是最欣慰的事實。
站在古色古香的陳氏書院大門前,仰望蒼勁有力的“陳氏書院”書法匾額,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翻湧,或許,真的只能冒昧借用陳氏書院老雜役吳潤華的口頭禪——祖先保佑!
人文圖書館
2003年9月成立的人文圖書館,可以算是陳氏書院的一個重要轉捩點,正式還原“書院”的功能,也是讓書院生生不息的方式。
這座附屬在陳氏書院內的圖書館,由陳氏書院和雪隆理華同學會聯合成立,以“為社會讀書,為文化墊底”為口號,推廣閱讀風氣,建立人文自覺,締造一個古意盎然的書香社區。
圖 書館藏書數千冊,種類涵蓋歷史、文化、藝術、社會、科學、建築、科技、地理、天文、風水、宗教、評論、時事、政治及經濟等等。還有不同主題的短期人文課 程,從國家憲法、難民議題到文化藝術,各種範圍都有,受邀導師都是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士,註重互動教育,從圖書館和課程開放至今,公眾反應不俗。
陳 沛透露,事實上,書院啟用初期曾辦過私塾,後來有段時期還辦過新式學堂,直到國家獨立後,教育制度改革,新式學堂遷出,才暫停所有夜校課程。之後將近20 年的時間,陳氏書院進入最沈寂和冷清的時期,直到青年團和婦女組陸續推動許多活動,才慢慢熱鬧起來,到人文圖書館成立之後至今,進出陳氏書院的人除了遊 客,還有越來越多的公眾人士。
推廣音樂文化藝術活動
此外,陳氏書院也在今年初開設全馬首間書院樂府,開辦音樂課程,結合音樂賞析、研究、活動及教育,推廣音樂文化藝術活動。
陳氏書院(宗親會)執行秘書陳勁 補充,1950年代的陳氏書院曾是中文教育場所,許多外籍人士包括傳教士都來這裏學中文,其中有一位澳洲籍的傳教士多年前曾回訪書院,透露本身於1967年曾是這裏的中文班學生,而當時上課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子和堂。
在 陳氏書院待了54年的老雜役吳潤華師見證書院冷清與繁華變化的最佳證人:“以前的陳氏書院,每年會慶只有8、9桌,現在可以開到100多桌,以前沒什麽人 來,很早就關門,現在有老外、遊客、學生、大人……完全不一樣了,熱鬧得很,有時到晚上整十點多才關門,甚至更夜……”
繼續延伸……
張集強指出,陳述書院在隆市城市發展過程中,一直盡忠職守,默默扮演它重要的軟實力角色,從最初的宗祠,到1990年代末理華同學會加入,陳氏書院依舊保持原有的歷史和社會功能,但服務對象卻不斷擴大,不再局限於陳姓宗親。
今天的陳氏書院 除了是一座宗祠,也肩負教育的功能,就像吉隆坡其他的華人廟宇,城市古跡終究會慢慢沒落,因此它的內涵更加需要書寫,書寫它的歷史沿革,不能只是停留在陳秀連的階段。(南洋商報2010/08/22●報道:陳絳雪 攝影:林誌笙/部分照片由陳氏書院提供)
黃業華·歡迎來到人文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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