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的閃亮之處有地中海的陽光、沙灘、裸體和笑容，還有蘇格拉底坐在廟宇前發呆，想著「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快樂的豬，一種是痛苦的人」。他眼裡，死是最後的自我實現，是求之不得的事。白族人眼裡，死是快樂的事，如同回家睡覺。雲南大理劍川是中國白族文化的發源地，也是南詔國定都地，它樸實又充滿靈性，這裡有個石窟引起大家爭議，就是阿彌陀佛護法女陰。佛怎麼和性有關連？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霍蓉　圖：雲南傳真。

大理劍川石寶山八號石窟是東方文化遺址之一。17個窟和200多造像怎麼看都是帶著各式人獸抓痕，張揚著大理文化的野生性和穿越性。從850年到1179年這裡經歷了很多神奇的故事，在320多年的磨合下，張牙舞爪地把佛故事、大理皇帝的癖好習性、妃子高官的供養、僧人干預政事等傳說展露無遺。無論是造型、色彩、技法，還是想像力、生動程度都不亞於中國四大石窟，可每窟每像卻模糊難辨，增加後人不少想像。這1米多高的石窟裡，有白族人供奉上千年的寶貝─「阿姎白」，它是個蹊蹺的女性生殖器，左右兩邊有釋迦牟尼佛，外面還有兩個如來佛護法，周圍全是佛像，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個謎團

這女陰，不是天生的，就是人造的，這些問題可以如此解讀：

一、造型上有問題，窟窿是千年佛像失蹤的謎案現場？女性生殖器出自某場民族保衛戰，一不留神被刀炮劍影石窟傷了？還是文革時期紅衛兵破四舊，為傳承弘揚佛法，僧人帶著小金人躲到深山隱居？


二、出生時間上有問題，裡外都受損，一個殘一個不見了，沒落款沒作者大名，只知道產自那三百年間，具體時代無法斷定，也就無法斷言與其他石窟的裙帶關係。

三、文化傳承上有問題，石頭上的時間是佛教傳入雲南的時候，這位南詔皇帝是教徒，石窟造型很具體，但女陰出現的時間不可定，外形過於象徵、獨立、概念化，嚴重脫色，辨別起來相當困難。

四、文化銜接有缺陷，出處也有問題，沒有文獻記載。劍川女性生殖器崇拜「阿姎白」當時就存在，斷代依據是否和時代相依不得而知。

而且史料記載者的用意、私心、有無所托、受命於誰都可能影響歷史的判斷。這「四不像」既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也不是捏造的，歷史、學者、文人、觀眾便賦予了這塊普通的石頭諸多命運的亮點。

生殖崇拜的風化史

生殖崇拜是世界性的風俗，解讀其地理位置與時代風貌有助我們認識這種文化習俗。劍川石窟出自五代十國，也就是西方十世紀拜占庭、羅馬帝國的時期。當時崇拜君王、宣揚基督教神學成為西方主流，聖像畫、鑲嵌畫、壁畫紅綠的聖經故事被傳播開來，影響到印度、波斯。在中國正值「儒釋交遊」期，佛教是主流宗教，大理也不例外，加上劍川東北方有四川密宗盛行，西北方有藏族信仰密宗，周邊有麗江、永勝、蘭州等佛教盛行地，而且大理國全民信教，22代皇族中50%出家了。

再看非洲原住民部落、熱帶雨林的印第安村寨、英國的巨石，到立足兩洋三亞四區的雲南，都有敬仰生殖器的足跡。蛙、魚紋、花卉貫穿生活各個範疇，包括舞蹈、神話、禮儀、祭祀、生活用品等。劍川外臨的印度、尼泊爾，信仰密宗和生殖崇拜，印度提倡精液崇拜，尼泊爾帕斯帕提倡人獸、人神交配。密宗主張男女同修，其「歡喜佛」被看作彌勒佛的化身，又稱「大威德金剛」或「大威德明王」，兩者赤裸相抱，生殖器相扣，來源傳說直接提及性愛。劍川當地宗教「阿叱力」寺院坐落於石寶山下，周邊白族男女逢農曆七月七，便到此對山歌，朝拜石窟及女陰，之後在山下過夜。他們把女人叫「阿姎白」，發音接近印度語，這個女性象徵符號早已和劍川人文風俗融為一體。

其實，石窟外形的等腰三角與佛坐姿一致，最像生殖器的是裡面的裂痕。不過衣紋外貌、時代特徵、落款元年、造像功能結合自然力量丹霞地貌菠蘿形石的造化，以及接近佛祖髮髻的心理暗示，都是生動巧妙的結合。不論女陰「阿姎白」的出現時間是否和劍川密宗盛行同期，它與君主意願，修佛理解，時代特徵沒有衝突。是人為還是無意，都難以考究。

東西夾雜的文化河流，沉澱了的劍川石窟女陰之謎，當初出自統治者之手。他用人性和神性的雙重關係征服百姓，當時人神混淆的政教合一體制，造就生殖崇拜成為約定俗成的民族習慣。

流放者歸來

留意這裡的生活意象和氣息，大理古都有眾多神話傳說。從阿育王到莊嬌、氏羌南遷，當地人早在南方的絲綢之路、茶馬古道，就飄過印度洋、來到南海，和西方人打交道做生意，在絲綢、馬匹、毛皮、鹽巴等產品上貼了中國製造的標籤，用貨幣換取波斯的水壺、香料、飾品，中外文化生活經驗相互滲透影響，這裡猶如「亞洲文化的十字路口」，製造出一個個浪漫、開放、傳奇的故事。沿邊小鎮成為中國西南地區外來人口流動頻繁的窗口，漂泊、流浪、自由、享樂，成為這個地區的關鍵詞。大理地區，作為「流放者歸來」的地方，瀰漫著波西米亞的自由精神、遊戲玩味的嬉皮士笑臉、吉普賽人的無拘無束的氛圍。每個人內心都是孤獨的，每個人內心都是個嬉皮士，星媽王菲來了、舞神楊麗萍出了、葉永青畫鳥了，陳凱歌也「望夫雲」了，各牛鬼蛇神聚集在此，搔首弄姿成為了大理生活的風潮。

今天的大理劍川依舊瀰漫著「弗拉門戈」式的古典氣息，農曆七月七婦女們甩著吉普賽女郎裙一樣大的裙子，在林間與男人們數著節拍唱著與爵士同樣自由而永不重複的山歌。沙溪古鎮，漫天星光，馬幫古道上蕩著玩黑膠碟的老手、聽著教堂音樂做培根卷的銷售冠軍。客棧裡的小妹聽大叔聊李小冉、方中信喜歡吃的番茄炒雞蛋，和怎麼給劇組做一百個饅頭。企業老總讀著《小王子》、《單行道》、《看不見的城市》，然後吐著煙圈烤太陽、發呆、聊交易與買賣，他們從未逃避，抽身離開，重要的是在這裡他們看見了自己生活的未來，彼此間更親近，不再對勞累有抱怨。一部摩托，一個背包，一首《If I Ain't Got You》，延續五千多年以來的生活境界，充滿傳奇又不可覆蓋。（珍藏自 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