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獲得一種純潔又厚重的愛,想完成我的事業,這樣,在一生中,也可以借此擺脫平庸和那種背景。當你終於走近我,當我緊緊抱住你,第一次吻你的時候,我就下決心不讓你離開我了。你在100號(北大當時三教一樓的教室,當時駱一禾與張玞一起參與辦一個展覽,100號是展覽小組工作地點。)唱「假如我嫁了一個比你還強的,那就會刺痛你的心」這支歌的時候,我想說的是,不會有了,我就是那最強的。

因為你能愛我——這比理解更高更深重——所以我看到了一種孤獨又幸福的希望,說這希望是孤獨的,因為它只是我才會有的,說它是幸福的,它把我引向被愛,引向一個「大家」,引向一個被證實有價值的「自我」,所以我離不開你了。

以前我對你說的多,現在我想聽你說,因為我依戀你,甚至有時候,我也很生氣自己,覺得這麽依戀下去,會顯得軟弱,顯得不男子氣,像個「女孩兒」,像個白面書生,結果混同於別人強加給我的背景,而失去你的愛,顯得不能用自主來支配依戀。可是我甚至是冒著這樣誤解的可能而忍不住地依戀你,思念你。

當我們吵架之後,我一個人覺得說不出的孤寂,很想得到你一個手勢,一次嘆息哪怕你生氣地背對著我,但不會離去呢!感情是慣於用最強烈的表現的,它不考慮是否合身份、性別。


我孤獨,因為我曾依賴於一個杏仁及巧克力的家庭(它有別的好,但不是一切都好)而生長,因為我夢想得離奇:我要做一個詩人,一個代表性的大詩人——但又不是這樣,我希望讓我的情感進入中國人的思維歷史中去,像王維,像李商隱,像李白。也因此而變得急進,焦躁,不合眾數,易於苦悶,易於沈默,也易於由此而產生太強烈的依戀。

當我吻你的時候,感到的不全是肉體的魅力,而是感覺到有一個肯精心幫助我,擴大我的生活,深知我的缺陷也不厭倦的女人,愛我這個古怪又有些力不勝任的男人。一種實在的支撐感在我心里回旋。以前我看《翠堤春曉》,圓舞曲之王施特勞斯,在他愛人的責備和激勵下,寫出了美妙而悸動的曲子,我不能理解,但是現在我體會著那種實在的支撐感、覺得有些明白了,我愛你。

我想畫下我的愛人

她的眼晴是晴空的顏色

她永遠看著我

永遠看著

絕不會忽然掉過頭去

不要以為我寫給你詩,就是一種浪費和一種造作,我像個孩子,做一件事的時候,是全神貫注的,無心旁想,年輕人的心情,是這樣的。也不要以為我的詩現在不是所有人都能懂而產生不安,當我們在屋頂上談起「綠石子的河流」時,我確信,隨著人們審美能力的提高和精確靈敏,這一切都是會被理解的,被愛的,人們不能永遠停留在粗疏明白的叫喊和士兵的口令上。

讀詩的人本來不多,凡讀詩的就是讓人的精華注入自己心中的人,不能茍且,何況當一個作家可以不寫詩,但絕不能不具詩情。

呵,我的愛人,我這是給自己打氣呢,並沒有說你不懂的意思。我願意誠懇地改變自己,平靜中必須有容量,而這正像在花錢時不能只想著黃金樣。我要把自己變得堅毅深沈些,這比較近乎我的習性,當然也要會玩,會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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