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男一號、信心

“我從來不覺得這是工作，而是覺得，大家一起做這麽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經歷許多有意思的事情。朋友麽，怎麽樣都會開心的。”

既然和優酷達成了合作的協議，那麽下一部自然就是把這部影片做出來了。首當其中的兩個問題就是，演員和劇本。

叫獸已經開始在公司裏獨立負責這個項目了—言外之意就是，這次黑鍋沒有人再替叫獸背。叫獸也覺得，自己這一次一定要腳踏實地的前進。

哦，當然了，男主角的人選叫獸早就心裏有數了。

那就是白客。雖然白客確實沒有什麽經驗，但是叫獸深知他是一個有表演天賦的天才級演員，對自己的這個朋友充滿了信任和期待。

白客也跟我說，他早就覺得叫獸一定會在影視界占據一席之地。

“知道葛優嗎，人家影帝哎！”白客跟我說得時候眉飛色舞：“你再看看叫獸那個葛優同款發型，他怎麽可能不成功！”

每逢此時，叫獸一定會適時出現在談話的人群中，故作驚訝地問一句“你們聊什麽呢”，以此為契機讓白客把這兩句耳熟能詳的人物設定再重復一次。

然後這兩句話在叫獸帶著幾個朋友跑投資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於潛在投資商的耳朵裏。這就是所謂的口碑營銷，沒幾天，業內都開始流傳著“葛優在拉投資”的信息。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叫獸是怎麽和白客認識的。

“我們是通過學術研討認識的。”叫獸跟我說道。

白客後來告訴了我他們相識的經歷，確實跟學術有關。不過呢，具體過程和叫獸描述的稍有不同，在白客的講述下，他們的相識是一個堪比彩虹一般炫麗的故事—

幾年前，白客他們正在做《日和漫畫》的中文版配音，最初做了幾版都不夠滿意。對於動畫片來說，聲優的配音無異於動畫人物的靈魂，但是白客卻覺得自己還不能夠深度挖掘出人物的深度內在。

因為這部動畫片裏的人都比較猥瑣。

那麽，在猥瑣這個領域，究竟誰才是國內的權威呢？抱著不大點的希望，白客隨手百度了一下，然後百度上的答案空前一致。

國內猥瑣界由於競爭激烈，誰是權威中的權威真不好說；但是國際猥瑣界的權威就是叫獸。

但是叫獸當時已經是一個藝術家了，頗有些淡泊名利的意思。雖然白客和叫獸搭上了話，但是兩人還是很有距離感。白客覺得很為難，自己應該怎麽接近叫獸呢？

於是白客幫叫獸辦了一個快播的會員，一個迅雷的會員。第二天叫獸當即宣布，白客已經是自己的生死之交了。

“就這麽一個故事。”白客一邊回憶著那段青蔥歲月一邊跟我說。“值得一提的是，叫獸後來一個月瘦了六斤。估計是和我們合作太累了吧。”

我點點頭，說：“哦，真感動。”

兩人認識兩年後，輪到叫獸找白客幫忙了。白客自然義不容辭。

當然了，可能不少人都很奇怪：按說叫獸應該人脈甚廣，為什麽會啟用一個一直在幕後的配音演員當男主角呢？

白客倒是很謙虛。他覺得吧，自己除了“英俊瀟灑帥氣年輕陽光清新俊逸氣宇軒昂劍眉星眸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明眸皓齒風度翩翩”以外基本上就沒有優點了。

“八成是因為我帥唄。”白客總結道：“哎，膚淺。”

其實這件事的真相呢，需要往再之前說一點。

藥軍和梅姐跟叫獸深聊過一次《萬萬沒想到》的籌備工作，期間三個人相談甚歡。看到時機成熟，梅姐給了藥軍一個眼色，藥軍立馬心領神會的跟

叫獸說：“叫獸啊，咱們這個劇呢，有一個特別大的特色……”

叫獸當時就雙眼放光了，仿佛是等待揭開新娘子蓋頭的新郎一樣滿懷期待。

“那就是窮！”藥軍給了叫獸一刀。

叫獸當時的表情啊……梅姐就挺擔心叫獸的，趕緊說道：“怎麽說話呢，我們拼的是軟實力，這叫低成本！”

成本有多低呢……叫獸明白，大概就是基本上很多東西都沒有服裝、制景、道具，只能依靠演員的臺詞功底來體現導演腦海中的設想。

所以，演員的臺詞水平尤為重要。思來想去，白客肯定是不二人選了。當然了，找到白客的時候叫獸並沒有明說出這個原因。

“畢竟我不想讓白客覺得我是因為看他口活好才找得他。”叫獸特別體貼的解釋道。

唔，我覺得吧……這件事確實不能讓白客知道。畢竟白客可是一個純潔的孩子。

那段時間，叫獸除了跑客戶、準備劇本之外，剩下的時間就是繼續想辦法說服公司裏面更多的人參加到此次創作之中。這不僅僅是團隊意識，更重要的是，叫獸覺得創業的話就應該和自己身邊的朋友一起來。叫獸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項目雖然不被別人看好，但是一定能成功。如果不顧兄弟情義擅自去發財，那豈不是太自私了！叫獸覺得自己暴富之後一定會遭到自己良心上的譴責。

叫獸確實是一個高瞻遠矚的人，這是他的優點。但是他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過分高瞻遠矚：這就好比當年叫獸參加高考之後猶豫著自己到底是上清華還是北大一樣，想多了。

我們幾個人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大概一個半月，然後叫獸再一次做東喊了幾個朋友到簋街吃飯。不過經歷了上一次挨揍之後，叫獸長了個心眼。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只要和人談話就有可能被開瓢，所以選的飯店簡直占據天時地利人和。飯店正門口就是治安警示亭，而且裏面有兩個面色嚴峻的警察叔叔值班。

選在這裏是有原因的，因為今天的談話很有可能比上一次還要險惡。

我和叫獸先到了飯店，寒暄幾句後，叫獸徑自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門口，走到治安亭給兩個警察叔叔遞了煙，被警察婉拒。然後叫獸就一邊等著白客和其他的朋友，一邊跟警察叔叔拉家常：“警察同誌辛苦了……一會有一個面相很可疑的家夥要來這裏吃飯，麻煩你們多費心，盯緊點……如果到了不得不開槍的情況，您給我提個醒，我可以幫忙疏散群眾。你們放心，我是一個導演，片場幾百人都能指揮的過來……”

叫獸侃侃而談，企圖獲得兩位警察同誌的好感。不得不說，叫獸的口才的確絕佳：不到五分鐘，本來不為所動的警察同誌，已經兵分兩路，一個負責繼續穩住叫獸和他閑聊，另一個已經悄悄拿起報話機走到我身邊開始呼叫增員了。

白客他們大概十分鐘之後到了。而另一個客人其實之前我已經提到過了。叫獸介紹說：“啊，這是老柏，我的合夥人。他今天非要跟來……”

“我這不是擔心你出來玩麽。”老柏特別不放心的看著叫獸：“按照我心中的速度，今天差不多都可以殺青了你知道麽。”

叫獸的臉色就很痛苦，覺得自己的合夥人真是陰魂不散，萬一真被他發現了自己今天真的只是出來吃飯的話……

幸好叫獸早有準備。

進了飯店白客就念叨，說是不是今天有什麽大活動，下了地鐵後看到不少警察都在往這邊趕。

叫獸一臉“妙絕”的神色溢於言表。

我一臉“不妙”的神色溢於言表。

其實老早之前，叫獸就一直說要請老柏吃飯了，但是一直沒有兌現。今天擇日不如撞日（其實是下班之後老柏一路緊跟著叫獸），一起吃頓飯順便可以聊一聊未來的項目。哦，之所以要請老柏吃飯的原因倒是很簡單：

“你看，我現在真的在拼命推進項目。”

不出所料，老柏還是很著急，覺得優酷那邊給了萬合天宜這麽大的信賴，自己哪裏還有時間坐著吃東西。叫獸倒了一杯啤酒後很有氣度的說道：“都是爺們，先幹了！但是事情也得一步一步來啊……你知道不知道，為了這個項目我真的很拼命了，前幾天談項目的時候還發生了意外，都被惡勢力揍得進醫院了！！哎，我容易麽我！住院一個月哎！我這都是剛從病床上爬起來就每天奔波了！”

說著叫獸就一直拿眼睛瞟我，示意我不要說什麽話。其實叫獸說的也沒錯，他確實是在聊《萬萬沒想到》這個項目時遭遇的不測……但是這個惡勢力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老柏有點蒙，遲疑道：“哎？你住了一個月的院？誰啊？我幫你報仇！”

叫獸就喜滋滋的得理不饒人：“看看，你的合夥人住院一個月你都不知道，真不關心朋友。”

老柏覺得吧，幫叫獸報仇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眼前的叫獸生龍活虎的，完全不像是被惡勢力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啊……

“難不成你是騙我的？？”老柏猜測道。

叫獸聽到這裏就特別生氣，恨不能拍案而起怒斥對方含血噴人；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確實沒有什麽說服力，掀了桌子還得賠給店家桌子錢，所以最後還是悻悻的罷了。

其實叫獸這麽做是對的，因為門口的警察一直緊盯著叫獸的一舉一動。如若剛才叫獸真的有所舉動，肯定早就就地擊斃了。

氣氛之中充滿了猜疑，於是老柏看著現場的唯一一個局外人，也就是我，似乎想讓我說出事實的真相。用老柏後來的話來說，他這個人看人很準，第一眼見到我，就覺得我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年輕人，肯定不會撒謊。

當然了，用老柏再後來的話來說就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確實把你給看錯了……”

那天，我伸出手和老柏認識了一下：“柏哥您好，我就是惡勢力。”

沒辦法，上次砸了叫獸之後冷靜下來想想，確實是我不對。因為我竟然沒有擦掉瓶子上的指紋，導致現在只能配合著叫獸來演戲了。不然以叫獸的脾氣，肯定落井下石報警抓我。

我剛說罷，老柏立馬一臉“人不可貌相”的神色躍然臉上，顯然信以為真。而叫獸和白客一臉“哎人太單純啊不知道社會險惡啊”的神情躍然臉上，特別得意。

叫獸說道：“你知道我為了項目而被惡勢力毆打住院，是多麽難熬麽？二惡我就是怕你著急，沒躺多久就出來開始籌備劇組了……呃，當然了你也別怪惡勢力，他人不錯，無非是收錢辦事。”

叫獸的後半句話說得很及時，因為老柏已經勉好了袖子，邀請我去外面聊一聊。

老柏開始倒酒，抱著歉意說道：“可能真是我太著急了，你慢慢來，質量比速度重要。那個……”老柏說著說著，壓低了聲音小聲問叫獸：“我能問問到底惡勢力是被誰雇來的嘛？還有，為什麽他也跟著咱們吃飯啊？”

叫獸語塞，立刻也端起來了酒杯：“老柏啊，是兄弟先幹了。”

兩人一飲而盡。

酒下去，話就好說了。

過了一會兒呢，叫獸約的其他朋友也七七八八到了，其中有段子手，有脫口秀的主持人，也有別的導演和編劇，等等等等。

老柏就挺放心的走了：“哦，看來真是來聊項目的。”

我和白客就挺驚訝的：“我靠？叫獸還真是來聊項目的？”

於是叫獸呢，就把白客介紹給大家認識—其實其中不少人早就認識他了。完事之後，叫獸終於打開了今晚正題的大門：“我和白客想在一起搞一個東西……”

大家普遍聽了這個開場白後只有一個問題：“基？”

叫獸就拉下臉來了。

白客拍著叫獸的肩膀說道：“其實，叫獸有一個想法，就是拍一個系列的短劇。說真的，自從我聽叫獸說完大概的劇本思路之後，我反正覺得挺有意

思的。但是呢，公司成本不夠啊，很有可能是小成本制作……”

“我就是想和大家聊一聊，問問大家覺得我的想法可行不可行。”叫獸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時機，切入了話題之中。

眾人顯然很感興趣，於是叫獸就開始描述自己腦海中關於這部劇的想法。期間叫獸一再強調自己的想法還不成熟，明白以後要遇上的困難肯定也特別多，而且整個劇組唯一的優勢也就是導演本人長得很帥很像梁朝偉，外加可能有一些床戲是自己沒有拍攝經驗的，所以希望大家能夠暢所欲言有什麽說什麽，不用給他面子。

我當時沒有插嘴，一方面是因為現在說的事兒和我無關，另一方面我當時正在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看看叫獸說的梁朝偉和我知道的梁朝偉是不是一個人。

其實大家當時都想吐槽關於叫獸長相的事情。

但是實際情況是，沒有一個人跳出來說這件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因為叫獸剛才說到了兩個十分引人註目的字：床戲。

於是大家和叫獸很認真的分析著整個項目，都說了說當時的想法。叫獸很認真的用筆一段一段的都記了下來。

十五分鐘後，談話告一段落，第二盆毛血旺上桌了。我們細嚼慢咽地吃著，終於有人跳出來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叫獸啊，你剛才說過，這部戲裏，男一號會和女一號有很多肌膚之親的場面……”

叫獸一下子就很慌張，以為拍這種東西會破壞了自己留在眾人心目中那光輝偉岸的形象。

顯然叫獸想多了，我們中的代表只是怯怯的問道：“你說，我能當替身麽？我覺得我的演技還是不錯的，而且我覺得我和白客也長得挺像的……”

這句話一出口，立馬在座的所有人都表示，既然叫獸的劇組成本低，那麽他們都願意去叫獸那裏免費做替身，而且無一例外的都表示：自己和白客長得很像。

白客特別透明特別陽光的笑了：“我們是想拍一個屬於年輕人自己的故事，不是那種依靠裸露鏡頭來吸引觀眾的三俗電影。這是對於藝術和生活的追求，你們可是叫獸的朋友啊……怎麽能夠滿腦子和女演員演床戲的念頭呢？對吧叫獸。”

叫獸也立馬搖頭：“就是的，誰說男一號和女一號有床戲了，壓根就沒有……”

白客緩緩的扭過頭來，眼神如同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滿是傷痕：“我草真沒有啊？那我他媽的不幹了！我……”

叫獸楞了楞，趕緊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於是我同情的看著叫獸聲嘶力竭的安慰著這群朋友和白客。

其實很久之後，我看了看劇本，發現叫獸確實沒有欺騙白客和當天吃飯的朋友中的任何一個人。男一號和女一號確實各自有很多的肌膚之親—請記住是各自—主要表現為：男一號和叫獸有肌膚之親，女一號和叫獸有肌膚之親；但是呢，男一號和女一號之間沒有肌膚之親。

不得不說，通過這件事我們可以充分體會到身為一個導演，邏輯性強是多麽寶貴的品質。

又過了二十分鐘，第三盆水煮魚上來了。當年的水煮魚128塊錢一盆，按照叫獸當時的收入來看，照這個速度吃下去，最多再有一個鐘頭叫獸就破產了。

叫獸可謂背水一戰，但是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為了夢想會付出什麽樣的努力。最終，叫獸還是和白客與其他朋友獲得了一個三方都滿意的方案。

第一，今天出席飯局的所有人都可以來叫獸的劇組客串男一號的替身；這是因為雙方之間的偉大友誼。

第二，劇集中一定要有女角色。這是對觀眾負責。

第三，劇集中一定要有愛情戲和動作戲。這是對觀眾負責。

第四，愛情戲和動作戲有些時候不宜於演員即興發揮，如果白客表現不好的話，就需要上替身。然後幾個替身輪流試戲，務必找出表演最真摯的一組。這麽做，才能使感性的表現更加自然真實。這是對觀眾負責。

第五，愛情戲和動作戲必須精益求精，需要讓演員和廣大替身勤加練習，多拍幾遍，以便達到觀眾滿意的效果。這是對觀眾負責。

第六，如果男一號和男一號的替身都累了，那麽導演應該主動擔當起試戲的工作，陪女演員更好的揣摩劇本中的愛情戲和動作戲。這是對觀眾負責。

後來大家繼續聊了聊，覺得這個協議太折騰女一號了，所以決定把第六條去掉。

我在一邊作為公證人，詳細記錄著群眾們的每一點要求。寫完這個簡單的協議之後，大家終於喜笑顏開，轉而繼續認真幫著叫獸討論著他腦海中的故事構思。我不禁覺得眼前的這幾個朋友對於藝術是多麽認真，同時更加好奇：

叫獸，你這到底是準備拍個嘛片子啊……

這頓飯吃的總算是有了成果，叫獸還當著我們的面打電話給經紀公司，詢問是否有合適的女演員。

“對，需要演技好的。電影名字？哦，現在還不方便透露……是的，你可以告訴她們，這部戲裏她們差不多要和梁朝偉合作。”叫獸當時在電話裏說著，同時對著我們這群人頻頻點頭，示意自己沒有胡說：難道我看著不像梁朝偉嗎？

我們大家也頻頻點頭，把靈魂出賣給了撒旦的同時覺得叫獸確實長得很梁朝偉。

雖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但是對方顯然被震撼，立馬應允，說明天就去問問章子怡、湯唯、範冰冰的檔期；而且保證演員可以有一個優惠價，說不定不到九百萬就可以拿下。

“明天我們給您準信，後天咱們就可以簽合同！”對方顯然很熱情。

“好的，等你們的好消息。”叫獸一邊擦汗一邊說道。當時的水煮魚一定很辣，因為我看到叫獸頭上的冷汗流得跟瀑布似的。

洽談完畢，叫獸從容地掛了電話，從容地拔出電話卡，從容地把電話卡隔著窗戶扔了出去。

“女演員會有的。”叫獸拍著胸脯說道，算是這頓飯的閉幕詞。

所以我就覺得，白客真的是一個好兄弟。當他知道了自己的哥們想要拍一部片子時，既沒有問薪酬，也沒有問權益分配，只是盡心盡力的想要扮演好自己在劇中那個有床戲的角色。

所以說，叫獸的這群朋友們也真是夠兄弟。當他們知道了自己的朋友想要自幫忙探討一下故事構想時，既沒有問薪酬，也沒有問權益分配，只是盡心盡力的幫著各盡所能來使得故事更好實現，同時還學雷鋒一般的想去叫獸的劇組當群眾演員，演繹好劇中那個有床戲的角色。

可謂眾誌成城，叫獸想不成功都難。

飯局就這麽散了。一群人臨出飯店之前還討論著表演時應該註意的表情、動作、姿勢、體位等話題，熱情洋溢。

“說真的，叫獸；”朋友們臨散之前，中肯的說道：“如果你真能把你腦子裏的這個系列故事拍出來的話，絕對牛。”

叫獸其實等了一晚上，就是在等這句話。叫獸需要的，是信心。

我和叫獸順一路，兩個人走去街尾打車。一路上叫獸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仿佛勝券在握。當然了，他手裏拿著的其實是剛才吃飯的發票，刮開的獎區毫無人性的寫著“THANKYOU。”

我有點興奮的問叫獸，準備找誰演女一號。如果叫獸心中還沒有理想的人選，我倒是可以給出一個按照下載率得出的排名表。其中不乏許多我們耳熟能詳的女藝人，比如蒼老師、小澤老師等。

叫獸就有點不開心：“我要拍的東西是一個充滿深刻人生的片子，女演員的篩選肯定有很多要求。不是說大家喜歡這個女演員就一定要上這個女演員，關鍵是看這個女演員是不是符合這部劇的要求。”

然後我就不知死活的追問了一句：“這部劇對於女一號有什麽要求？”

叫獸咬咬牙說道：“青春，表演有張力，演一集最好不要超過200塊錢。”

我當時覺得……

於是我很委婉的想要把叫獸拉回現實：“你這個標準是不是太嚴苛了……估計不好找到人吧？”

叫獸想了想，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那我適當放寬一些標準好了：青春，一集200塊錢。沒有表演經驗的話，我可以親自指導。”

我當時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實在說不出來話了：一集兩百塊錢，還得跟導演、男一號、男一號的替身去為藝術獻身。如果真有這麽為生活所迫的姑娘，大部分都已經去桑拿洗浴上班了吧？人家一個鐘頭起碼也能掙個七八百……當然了具體掙多少我雖然沒有發言權，但是叫獸應該了解行情啊！怎麽就敢開價“一集兩百”呢！

面對著一臉詫異的我，叫獸意外的深沈，沒有多說什麽。天很沈，如同天氣預報說的一樣，雨夾雪開始慢慢的散落大地。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想要為一部電影拉來投資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自然成本方面只能一省再省。不僅僅是演員方面，甚至連劇組的盒飯有時候都異常簡單。後來劇集裏出現的那個女孩，還是叫獸他們公司的財務客串的。小姑娘演戲很有一套，頗得觀眾喜愛，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當我聽到這個內幕的時候，被徹底震驚了，第一個反映是：我草就叫獸那個經濟狀況，還需要財務呢？

第二個反映是：叫獸真的不容易，為了夢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說什麽蠢話呢

第三個反映是：叫獸那個經濟狀況，要財務幹嘛呢……

那都是後話了。

印象裏，那仿佛是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街邊上賣花的小販都罵罵咧咧的開始收攤了。叫獸只穿著一件夾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更重要的是，起碼我還有頭發，而他的腦袋簡直就是赤身裸體的和低溫作戰。

哦，他的腦袋還真是赤身裸體。

我一邊脫了帽子遞過去一邊說：“冷吧？是不是覺得跟人生一樣，都冷了？你啊，明明衣食無憂了，非得折騰著去拍電影，還夢想，你啊就應該……”

叫獸擡起手接下來一片雪花，笑著自言自語：“是挺冷的，但是明天，就會暖和起來了。”

我住了嘴，在旁邊聽著這句話，霎時間就像是電流穿過了我的三叉神經。那是一句多麽詩意的話啊……

俗話說，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雨夾雪所帶來的寒冷，不過是人生中黎明前的黑暗。鮮花會隨著冬天枯萎，而夢想會度過冬天去綻放。

希望，才是最溫暖的火花吧。

我忍不住轉過身去，假裝只是眼睛裏進了沙子而已。

第二天，叫獸戴著我昨天借給他的帽子，換了一條棉褲，並且穿上了羽絨服，靠著電暖器自拍了一張，然後喜滋滋的發了微博：“今天果然暖和多了~昨天晚上差點沒把我凍死！”

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你說昨天晚上我要是不借給他帽子，凍死他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