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紀德《田園交響曲》(17)

“我感到心中只有善。我不願意讓雅克痛苫。我也不願意給任何人造成痛苦……我只想給人幸福。” 

“雅克打算向你求婚。”

 

“他走之前,您能讓我同他談談嗎?我想讓他明白,他應當放棄對我的愛。牧師,您理解,誰我也不能嫁,對不對?您讓我同他談談,好嗎?“ 

“今天晚上就談吧。” 

“不,明天,就在他臨走的時候……” 

夕陽落入燦爛的晚霞中。空氣溫和。我們站起身,說著話又沿著幽暗的小徑往回走。

 

第二篇 4月25日


這本記事,我不得不撂下一段時間。
 

積雪終於化了,道路一通,我就趕緊處理村子長期被雪封住時延誤的大量事務。直到昨天,我才稍微有點閑暇。 

昨晚,我又重看了一遍我寫出的部分……

 

今天,我才敢正名,直呼我久久不敢承認的內心感情。實在難以解釋,我怎麽會把這種感情誤解到現在;對於阿梅莉的一些話,我怎麽會覺得神秘難解,在熱特律德天真的表白之後,我怎麽還會懷疑我是否愛她。這一切只因為我當時絕不承認可以有婚外戀,也絕不承認在我對熱特律德的熾烈感情中,有任何違禁的成分。 

她的表白那麽天真,那麽坦率,當時倒叫我放了心。我心想:她還是個孩子。若真是愛情,總難免羞澀和臉紅。從我方面講,我確信我愛她就像憐愛一個有殘疾的孩子。我照顧她就像照看一個病人,我把訓練她當成一種道德義務,一種責任。對,的確如此,就在那次她對我表白的當天晚上,我感到心情十分輕鬆歡快,竟然誤解了,還把談話記錄下來,更是一誤再誤,只因我認為這種愛應受到譴責,而受到譴責心情必然沈重,但當時我的心情並不沈重,也就不相信是愛情了。

 

我不僅如實記錄了這些談話,還如實轉達了當時的心態。老實說,直到昨天夜晚重讀這些談話時,我才恍然大悟…… 

雅克去旅行,要到假期快結束時才能回來。臨行前,我讓熱特律德同他談談話,而他卻有意回避熱特律德,或者只想當著我的面同她說話了。他走後不久,我們又恢復了極為平靜的生活。按照商量好的辦法,熱特律德搬到路易絲小姐那里住了。我每天去看她,但是害怕重提那種愛情,我就有意不再同她談論能激動我們的事兒。我完全以牧師的身份同她講話了,而且盡量當著路易絲的面,主要指導她的宗教教育,讓她準備好,在復活節那天初領聖體。

 

復活節那天,我也授了聖體。

 

那是半個月前的事兒了。雅克有一周假,回家來過了,但令我吃驚的是,他沒有陪我呆在聖餐桌。我還十分遺憾地指出,阿梅莉也沒有去,這種情況還是我們結婚以來頭一回。他們母子二人似乎串通好,故意不參加這次隆重的禮拜,給我的歡快投下陰影。我感到慶幸的是,這一切熱特律德看不到,因此惟獨我一人承受這陰影的壓力。我十分了解阿梅莉,自然看得出她的行為中間接譴責的全部意圖。她從不公然駁斥我,但喜歡用回避的方式表示反對。 

我深深感到不安,這種怨恨——我是說如同我不願意看到的那樣——可能拖累阿梅莉的靈魂,乃至偏離最高的利益。回到家里,我衷心為她祈禱。

 

雅克沒有參加禮拜則另有原因,事後不久我同他談了一次話便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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