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土室銘文》(開羅出土陶文17818號,結合埃爾麥地內陶文1266號)
1.在白天愛你
在白天一直愛你,
在夜裏,
在黑夜的每一個綿長的時分,
每一寸夜漏,
我獨自翻身
直到被黎明叫醒。
帶著你的身影入夢,
熾熱的情欲在我的深處生長。
你的聲音神奇,
讓我的肉體有了唱歌的力量,
卻沒有你守在身旁。
我因此懇求黑暗:
我心所愛的現在何處,
為什麽要離開那個
用她的愛去追隨你的女子?
我心所愛的沒有回答,
我也深知我的孤獨。
(A Pure Arabian Eyes by Hany Treka,Please LIKE https://500px.com/HanyTreka)
Tags:
Albums: 埃及情詩·Egyptian Romantic Poems
Location: 埃及 Egy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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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通過那個黑人小男孩對我說話;他是那個聲音的隱秘源頭。他隱而不見,正如那個黑人小男孩在那個漠然、輕蔑的白人男孩那裏也是看不見的,或者看不真切的。但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在他那暫時性的、必死的身軀之中包含著他閃閃發光的純潔靈魂;我知道這一點,因為那個黑人小孩所說的,他對體驗和經驗的描述,不帶任何指責,也沒有想要為自己復仇,只是傳遞著這樣的信念:在那個他死後將要去的完美世界,人們會按照他真正的本質認識他,而他會帶著莫大的喜悅保護那個更脆弱的白人小孩,防止他被過多的陽光曬傷。這個信念不是一種現實的期望,它忽略了現實,讓這首詩令人心碎,同時也為它賦予了深刻的政治性。黑人小男孩不允許自己體驗的傷害和正當的憤怒,他的母親希望為他遮擋的傷害和憤怒,卻被讀者或聽者體驗到了。即使那個讀者也還只是個孩子。
但公共的榮譽是另一回事。
那些我畢生都狂熱迷戀的詩是我之前描述的那種詩,是包含了私人的選擇、密謀的詩,那些詩包含了讀者或聽者的重要貢獻,他們傾聽著詩中的一個秘密或一聲怒吼,而且有時也參與了共謀。“我是無名之輩,”艾米麗·狄金森說,“你也是無名之輩嗎?/那我們就是一對了——別聲張……”或者艾略特:“那麼我們走吧,你我兩個人,/正當朝天空慢慢鋪展著黃昏,/好似病人麻醉在手術桌上……”艾略特不是在召集童子軍隊列。他在向讀者發言。與之相反的是莎士比亞的“我能否將你比作夏日”:莎士比亞並不是把我比作夏日。我在這首詩中,有幸偷聽了炫目的精妙樂音,但這首詩並不要求我在場。
在吸引我的那類藝術中,由集體發出的聲音或裁決是危險的。親密言詞的不確定性增強了這種言詞的力量和讀者的力量,而正是讀者的存在,鼓勵著這種聲音表達急迫懇求或傾訴秘密。
當一個集體開始對這類詩人鼓掌、頒獎,而不是在放逐和無視他/她,這樣的詩人會遭遇什麼呢?要我說,這個詩人會覺得受到威脅和操控。
這是狄金森的主題。並非全是,但常常是。
在我十幾歲時,我讀艾米麗·狄金森最有熱情。通常是在深夜,在上床時間之後,在客廳沙發上。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你也是無名之輩嗎?
還有我當時讀的也至今更喜歡的那個版本寫道:
那我們就是一對了——別聲張!
他們會把我們趕走,你知道……
當我坐在沙發上,狄金森選中了我或者認出了我。我們惺惺相惜,在不可見處相互陪伴,這是僅有我們知曉的事實,而我們的觀點在彼此那裏得到確證。而在這世界上,我們是無名之輩。
但對我們這樣生存的人,安居於原木下面自己的安全地帶的人來說,什麼會構成一種驅逐?驅逐就是當木頭被移開的時候。
在此我談論的不是艾米麗·狄金森對青春期少女的惡劣影響。我談論的是一種性格,這種性格不信任公共生活,或者認為公共生活領域就意味著概括會抹去精確,片面的真相會取代坦率的、充滿感性的揭露。舉個例子:假設這密謀者的聲音,狄金森的聲音,被特別法庭的聲音所取代。“我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這種斷言一瞬間就變得險惡了。
10月8日早上,我驚訝地感受到剛剛描述的這種驚慌。光線太明亮了。聲勢也太浩大了。
我們這些作家大概都渴望擁有許多讀者。然而,有些詩人不會追求在空間意義上抵達眾多讀者,如同坐滿的觀眾席那樣。他們設想中的擁有眾多讀者是指時間意義上的,是漸次發生的,許多讀者在時間流逝中到來,在未來出現,但這些讀者總是以某種深刻的方式,單獨地到來,一個接一個地出現。
我相信,瑞典學院把這個獎頒給我,是想要獎勵那種親密的、私人的聲音,公開表達可能有時會增強、擴展這種聲音,但絕不會取代它。(續上)(露易絲·格麗克發表諾獎演說:光線太明亮,聲勢太浩大 / 露易絲·格麗克/文 I 李琬/譯 I 柳向陽、陳歡歡/審校)
威廉·布萊克:小黑孩
在南方的荒野我媽把我生養,
我是黑的,但是啊!我的靈魂卻潔白,
英國的孩子潔白得像天使一樣,
可我是黑的,像是被掠奪去光彩。
在一棵樹下我媽教導著我,
坐下來,白晝尚未炎熱,
她把我抱上膝頭親吻著我,
用手指著東方,開始對我說。
看那升起的太陽:上帝就在那裏居住,
放射著他的光,散發著他的熱。
人和獸,花朵和樹木
接受著黎明的舒暢,中午的歡悅。
把我們安置在地上一點點空間,
讓我們學著承受一點愛的光線。
這黑黑的軀體和這被太陽曬焦的臉,
不過是一朵烏雲,像蔭蔽的叢林一片。
因為等到我們的靈魂學會忍受酷熱,
烏雲便將消逝,我們將聽見他的聲音,
說:走出叢林,我的愛,我的寶貝,
像歡騰的羔羊般地圍著我金色的帳篷。
我母親就這樣講了,還親吻了我。
我就對小英國孩子也這樣講。
當我脫離了烏雲,他離了白雲,
我們就圍著上帝的帳篷歡騰如羔羊。
我將給他遮陽直到他能忍受酷熱,
高興地倚靠在我們天父的膝前,
那時我將站起來將他的銀髮撫摸,
我將像他一樣,他也將對我眷戀。
(采用楊苡譯文。見《天真與經驗之歌》,譯林出版社,2002。)
艾米麗·狄金森:“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你也是無名之輩嗎?
那我們就是一對了——別聲張!
他們會把我們趕走,你知道。
成為有名人物,多麼可怕!
多麼乏味啊,像隻青蛙,
整日把你的名字
向那仰慕你的泥沼唸誦!
斯蒂芬·福斯特的歌曲《家鄉老友》(又名:斯旺尼河)
曲 名 Old Folks at Home
作曲/編曲家 Stephen Foster
Way down upon the Swanee river,
Far , far away,
There`s where my heart is turning ever,
There`s where the old folks stay.
All up and down the whole creation
Sadly I roam, Still longing for the old plantation
And for the old folks at home.
All the world am sad and dreary,
Ev`ry-where I roam,
Oh! Brothers how my heart grows wary,
Far from the old folks at home.
All`round the little farm I wandered,
When I was young,
Then many happy days I squandered,
Many the songs I sung.
When I was playing with my brother,
Happy was I, Oh! take me to my kind old mother,
There let me live and die.
悠悠的史瓦尼河,蜿蜒而流,
那是我魂縈夢牽的地方,
是我老友們居住的地方。
浪跡天涯不禁令我悲從中來,
我仍渴望著老家鄉那片田園
還有我家鄉的老友們。
世間路途滿是憂愁與疲憊,
也踏遍了各地;
哦! 弟兄們啊,
我的心是如此疲憊,
與家鄉的老友相隔遙遠。
留連在那片小小的家園,
當我年輕時,
在那裡我渡過了許多愉快的時光,
也唱過許多歌謠。
當我和兄弟們一同玩樂時,
我是多麼地開心;
哦! 帶我回到我仁慈的老母親身邊,
那片讓我成長和老去的家鄉。
斯蒂芬·福斯特的《斯旺尼河》(又名:家鄉老友,My Old Folks at Home)這首歌曲,是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麗克在領獎演詞中所提及的兒時珍貴記憶。
劉春·那個人
山影
那座山站在原野上
高大,沈默,創世之初就是這個樣子
我曾無數次揣測他的高度
爬上他的肩膀,想看清世界輪廓
但四周空茫一片
飛機經過頭頂,像隻螞蟻。
有一次我走了很遠不知道怎麽回去
絕望中眼前閃出一道影子,單薄,黑瘦
那麽陌生,又似曾相識
老半天我才明白那是山的背面
我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形象
就像一個人,微笑,沈穩,讓你放心
突然被你撞見夜半無人時的傷懷。
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那山了
報紙說他已從人間消失
但我知道他仍在原處
仍像以往那麽沈默,高大
甚至更高,高到白雲上,成為神的一員
——他在天上看著我們。
劉春《辯證法》
有時候,吃了虧你只能裝啞巴
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有時候,被打落牙齒也只能
默默地往肚子裏咽
但這並不代表你沒有知覺
一棵植物在心裏慢慢成長
你像啞巴一樣盯著它
生根,發芽,抽條
最後,長出岩石般堅硬的果實
像當初被打落的牙齒
——萬年不化地
梗在對方的餘生裏
劉春《船襪》
很多事物一直在我們身邊
我們眼看或者沐浴著
卻未必真正理解
比如陽臺上的花草
小區裏的植物
比如遠方的某位哲人
書上的某段話。
比如今天一個朋友說:船襪
我以為那是船的某個部分
就像槳,旋梯,欄桿
張開或收攏的風帆
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
露出腳背的,短短的襪子
妻子和女兒每天都穿著
上班,上學,回家
開心的時候
就跟它一起舞蹈、遠遊
休息的時候就讓它
伴在床鋪邊
我也時常把它們一隻一隻地
晾在陽臺上
但對此見慣不怪
從不知道它還有名字。
晾曬的次數多了
妻子的臉上有了皺紋
女兒已慢慢長大
今天,我突然想變成一雙襪子
輕輕地
托住她們的腰身
一個人做了你想做的事
他其實不遠,就在你右側
幾步路的距離,但這些年你們從未走近
有時候會假裝友好,掰一些
無傷大雅的話題
彼此呵呵地笑,聲音有些尷尬
有些枯燥,又自有默契
以前不是這樣。那些年月
你們被外人認為是兄弟
墻角的煙頭、啤酒瓶和撲克牌
見證過你們的歡樂與荒唐
以至於這些年有些往事走失了
也總是有人替你們拾起
但那畢竟是多年前的事了
從某個時候開始你們相互走遠
愛憎是一條河,他走到對岸
而你一直堅持在原地
岸邊的水草聽不到對面的風聲
水裏的魚對溫度有各自的理解
你以為你們的隔離將會是一輩子
那些歡欣、狂躁、憤怒與無奈
遙遠得像從未經歷
你沒有悲哀,也不曾感覺失落
世界太大了,每一縷空氣
都應該有自己的活法
而今天他做出了你想做的事
你在他左側看著他的憤怒
他的倔強和堅持
你有些感動,有些嫉妒
想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但邁出兩步
又停了下來
劉春《這個春天》
這個春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快得讓你等不及寫一首詩來抒情
快得一點兒都不像春天
以前不是這樣,還沒到年關
城裏的心就蠢蠢欲動
春節回到老家,在田野上走走
盡管枯草還沒有泛青
但依然期待滿懷
然後樹枝上悄悄長出新葉
北風一夜間轉換成南風
秧苗從無到有,從小個子到高個子
轉瞬間蓬勃成稻禾
有時候你們會出去放風箏
把夢想寫在紙上,遞給白雲看見
當它掛在樹頂,你們就焦急,害羞
像少年的暗戀突然被人揭穿
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這個春天真的不像春天
想像中的美好都沒有出現
村邊是安安靜靜的田野
窗外街道空空蕩蕩
烏雲壓低了所有河流
電視上的數據從少變多
播著播著就感染成了雪花
最近被疾病感染的數據在慢慢變小
北方的冰層也開始解凍
看來春天還活著
只是換了一副面孔
它可能是你正在寫著的這首詩
也可能是你越來越按捺不住
想出去晃蕩的心情
劉春·悔恨之詩
總是這樣:夢裏跳出幾個句子
醒來後就想不起來
這警告來得那麽直接,又快速消失
仿佛過期無效的合同。
仿佛去年秋天的那個下午
你們姐弟在微信群裏商量父親的
病情,突然接到電話說
他已閉上了眼睛。
你曾有機會減輕懊悔的深度
比如排開兄弟們的爭議,去省城
或者廣州找更好的醫生
但你怕麻煩和擔責;
比如請長假坐在床前陪他聊天
告訴他各種生活瑣事
和未來的一些想法,又怕耽誤工作。
直到他嘴巴無法出聲,鼻孔
插著胃管,動不動就發小脾氣
你仍害怕和他一起過夜
常常借故躲在城裏。現在你常想
回家找他,他的房間空空蕩蕩
仿佛從來就沒有人住過
劉春《在臨高》
今夜,你住在一滴水裏
而你還不夠純凈
你在生計裏掙扎,與各種得失互比高低
靜不下心
眾多外鄉人從遠方趕來
爭搶光陰和閑情,你是其中一個
你被水汽洗亮了眼睛
並深度懷疑人類由水進化而來
——在這裏,一滴水就能將全世界的硬
軟化為汪洋
你反復了解這裏的氣候和房價
想留下來做個閑人
即使離去,某天在斗室裏攤開地圖
也能一眼認出這水滴般晶瑩的
——海
劉春(1970-),1970年初生於廣西荔浦縣歧路村。著有詩集《憂傷的月亮》、《運草車穿過城市》、《廣西當代作家叢書—劉春卷》,隨筆集《博爾赫斯的夜晚》、《或明或暗的關係》、《朦朧詩以後 》等。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全球中文原創網絡文學獎最佳詩歌獎和最佳人氣獎、廣西人民政府銅鼓獎、廣西文藝評論獎等。
劉春詩選《失戀》
那些秋天的接近乾涸的池塘
那些在風中翻飛的黃葉
那些老人臉上的深深皺紋
那些不遠不近、在樓頂盤旋的鳥兒
那些在睡夢中喊出的憂傷話語
那些閃著淡淡淚光的粉紅信箋
那些陰陰沈沈的山脈,那些雲
那些被無形之手撥動的煙塵
那些雨,遠遠地落在另一塊田地
那些不解風情的意念,那些溫度
那些笑、那些痛
那些漸行漸遠的腳印,你遙不可及
那些天,那些年
你感到身體裏有條大河,逆流而上
從不爭氣的眼角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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