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途中，我心裏五味雜陳，分不出哪些是驚喜，哪些是愧疚。殊不知來到家裏，一踏進門，母親像一只發了瘋的野嘼，向我沖過來，握著拳頭，不斷捶打我，打我的頭，打我的臉，打我的背，她一邊打一邊號啕大哭。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 “媽!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母親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事你心知肚明。”

我的心弦突然抽搐一下，莫非父親已經甦醒，我沖口而出： “父親他……..”

“他已經甦醒了，把一切真相告訴了我。”母親大聲喊： “你不是人，你是禽獸!”

這是我預料中的事，我默然。但我很鎮定，因為我已經有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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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氣得鼻翼翕張: “天下的女孩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你什麼人都不搞，偏偏去搞你爸爸的女人。如果被人知道了，你不顧面子不要緊，你也要顧及我這張老臉皮呀!你叫我這張老臉皮要拿去擱在哪裏才好?

我理直氣壯地說： “媽! 您聽著，不是我去搞爸爸的女人，而是爸爸來搞我的女人，您知道嗎? 小倩是我的妻子。”

“什麼? 哪只狐貍精是你的妻子?” 母親瞪大了眼睛，兩粒眼球幾乎要凸了出來： “你是不是中了邪，哪隻狐貍精是你的妻子?”

我生氣了： “媽! 您別開口狐貍精，閉口狐貍精好不好? 小倩是我的初戀情人，換句話說是我的妻子，我們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現在在幼兒園讀書。”

母親突然雙手捧著頭，樣子好像很痛苦： “天啊! 你今天怎麼會変成這個樣子? 你有沒有去喝酒，怎麼變得神志不清，你知道你在說什麼話嗎?”

“我沒有喝酒，我很清醒，我說小倩是我的妻子，我們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我說。

“你的兒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母親椰揄道： “是從哪個星球飛來的?”

“他確確實實是我的兒子，您不相信，我可以帶回來給你看。”我說。

“好! 現在我問你，你跟哪隻……”母親本來要說哪隻狐貍精，突然改口說： “哪個女人既然有了一個五歲的孩子，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別忘了我是你的母親，這種事情你竟然可以瞞著我這麼久。”

“事情是這樣的。”我解釋道： “父親病成這個樣子，我很不安心，於是我向小倩提出分手，小倩二話不說帯我去幼兒園見一個孩子，原來這個孩子是我的兒子….”

母親突然插嘴道: “有什麼證據證明孩子是你的?”

“這孩子長得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就是您看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我的親生骨肉。小倩由始至終都沒有告訴我孩子的事，今天我才知道。”

母親聽了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似乎疑信參半。我說： “媽! 您心平氣靜地坐下來，讓我把認識小倩跟孩子的事細說從頭，您聽了就會相信這是一件千真萬確的事。”

“好好!” 母親點頭答應: “你說吧! 我洗耳恭聽。”

我把和小倩的事情向母親全盤托出。

我在讀書時就認識小倩，她與我同班。由於我長得俊俏，渾身充滿陽光，很多女生都想找機會來親近我，小倩就是其中一位，有太多女同學仰慕我，造成我心高氣傲，對這些女同學不屑一顧，認為她們都配不上我，我的冷酷令她們知難而退。

小倩這女孩，相貌平凡，像極鄉村裏的小村姑，這種女孩子當然不是我的 “菜” 。

然而我卻跟她保持若即若離，有時跟她談談天，什至跟她一起去吃飯。我之所以一直在敷衍她是因為她的成績相當標青，每次考試總是名列前茅，在功課上我很需要她幫忙。

小倩對我很好，她可以說千方百計在討好我，離開學校後，她仍然一直在 “纏” 著我。所謂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紗。久而久之，我竟然對她產生感情，很認真地跟她拍拖。

然而，一些跟我比較好的朋友，三番四次地表示小倩根本配不上我，有些更是坦言直說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愛上小倩，說我們兩人走在一起，有一種烏鴉配鳳凰的感覺。

被朋友這麼一說，我的優越感又來了，而越看小倩就覺得她越醜。

於是我開始想辦法要甩掉她，殊不知在這個時候，她驚慌恐惶地對我說她已經有了身孕。 “嚇” 得我驚慌失措，更加想要撇掉她。

經過一番考慮之後，我狠起心來，給了她一千塊叫她去墮胎，然後提出分手。

當時小倩哭得死去活來。從哪天起，我一直在避開她，即使有時候被她逮著，我就放狠話，叫她死了這條心，我是不會愛上她的，漸漸地，她對我死了心，當然是恨我入骨。

幾年過去了，我幾乎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凈，直到驚聞爸爸娶了小老婆，要逼我們搬回老家，為了這件事，我跟爸爸鬧翻，被他趕出公司，弄到我走投無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找爸爸的小老婆算帳，一看之下，我震驚得整個人差點暈倒，因為爸爸的小老婆就是小倩。

小倩嫁給爸爸分明是為報復而來，然而卻發現自己還是深深地愛著我。

後來經過我的規勸，她毅然離開爸爸，誰知爸爸懷疑我們母子逼小倩離開他，於是聘請私家偵探來查我，發現我竟然和小倩搞在一起。

父親病倒了，我很內疚，跟小倩提出分手，不料她帶我去幼兒園看我們的兒子，我才知道她當年沒有去墮胎，把孩子生下來。

母親聽我說完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唉! 冤孽! 真是冤孽!”

“媽! 本來看到父親病成這個樣子，我十分內疚，下定決心要跟小倩分手。

然而，當我看到我的親生兒子已經有五歲大了，長得天真活潑、聰明伶俐。小倩叫他叫我爸爸，他豪不猶豫地叫了，當時我心裏起了無比的震蕩，激動得哭了起來。

當年小倩沒有去墮胎，勇敢地、毅然地把孩子生下來，含辛茹苦把孩子撫養至今，她所受的苦難委屈、忍辱偷生，我們可以理解。如果我再撇掉她，我還是人嗎?

五年前我一念之差鑄成大錯，五年後的今天，有一個這樣難得的機會給我彌補錯過，我必須把握這個機會給他們母子一個合理補償。媽! 您說是嗎?”

母親那張蒼白疲憊的臉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她長長地嘆了一囗氣： “唉! 你們這筆胡塗帳像一堆亂麻，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去梳理。”

“媽! 我已經決定了，即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跟小倩母子在一起，我不管人們用什麼眼光來對待我，我不怕人言可畏，我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別人而活。

我只要得到爸爸和您的諒解就行了。”我竭盡所能去說服母親: “媽! 小倩並不是您想像中那樣是一只害人不淺的狐貍精，她嫁給爸爸是為報復而來，歸根結底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您應該原諒她。”

母親癱瘓似地坐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説。我很累，不知要怎樣說才好?”

* * *

我和母親一向很喜歡小孩，尤其是母親，年輕時生了我和妹妹，還想再多追一兩個，奈何肚皮不掙氣，令她徹底失望。每次看到鄰居的小孩，天真活潑，羨慕不已，總是說將來我有一個這樣的孫子該多好。

所以我非常有信心總有一天母親會接受我的兒子。

所謂有子萬事足，我有一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兒子，心中的興奮、滿足感真是難以形容。

我三天兩頭就跑去幼兒園見我的兒子，幼兒園的院長很體諒我，在不影響上課讀書總是讓我見兒子。有時因上課不能見他，我遠遠站在課室外，朓望他在上課情形也感到心滿意足。

父親終於獲淮出院回家休養，這並不是等於已恢復健康，他還不能回公司處理業務。看他的病情，要完全恢復健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一個適當的機會，我終於鼓起勇氣把我和小倩的事向他表白。

他聽了除了嘆氣之外，沒說什麼，他表示現在除了急切盼望戰勝病魔之外，什麼事都不管了。

而母親在我把兒子帶回來見她叫了一聲婆婆後，心中的芥蒂頃刻間土崩瓦解。

我跟小倩終於祕密地註冊結婚、祕密地住在一起、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唯一遺憾的是婆媳始終不想見面，因為實在太尷尬了。然而，人生難免有憾事，這一點對我並不重要，我一點也不在乎。

這一天早上，我起床梳洗，小倩帶著兒子要上學，兒子撒嬌地要我吻他的臉頰，我求之不得把他的臉頬吻得滿是口水，兒子心滿意足向我揮手道別，我心裏仿佛像吃了蜜糖般甜。

回頭照照鏡子，鏡子裏的我，一張臉孔仍然是那麼的俊俏，還多添幾分成熟男性的魅力。

然而，我再也不會像幾年前那麼幼稚無知，恃 “俏” 生驕，自以為這張臉孔迷死人。我再也不會用正眼去盯著那些漂亮的女孩，因為我有妻子小倩還有一個寶貝兒子。

我開始明白有著漂亮的外表並不值得驕傲，因為美麗的外表會隨著時光溜逝而消失。惟有高尚的品德、一顆善良的心，才是永恆，值得驕傲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