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從急救室走出來，我們急步上前問爸爸的狀況，醫生說爸爸是中風，現在仍然昏迷不醒，他勸我們放心，爸爸暫時沒有生命的危險。

這時母親提議我跟妹妹先回家，她留在醫院等候，看爸爸是否會醒過來?

回到家裏，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無法入眠，剛才發生的事，仿佛像一場惡夢，我真希望它是一場惡夢，但它卻活生生地擺在眼前。

我想不到父親會去聘請私家偵探來査我，父親使出這一招令我和小倩的事立刻露餡。

而今父親經不起刺激倒地不起，最令我擔心的事是父親醒過來之後，把真相告訴母親，萬一母親也經不起打擊而步上父親的後塵，我豈不是要變成一個千古罪人?

萬一父親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時真相雖然不會露餡。但愧疚，磨心的煎熬也一樣令我痛苦難受。我不斷在作各種可怕的揣想，仿佛悲劇隨時會發生。

後悔、愧疚鉆心椎骨地啃噬著我的心，雙眼睜睜一直到天亮，首先去醫院探父親，母親帶著一臉倦容，愁眉不展地告訴我父親還沒有醒過來。

我心裏極度的矛盾，一方面希望父親快點醒過來，一方面又希望他別醒過來。

母親叫我打電話給妹妹叫她來醫院接替她，我打了電話之後趕快去公司，我哪裏有心做工? 心胸中仿佛塞著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到了中午，我把公司一些比較重要的事交給一位同事處理，然後去找小倩。

一踏入門，我嚇了一跳，小倩神情憔悴，雙眼紅腫，一看到我劈口喊道： “我們要怎麼辦?”

“這句話正是我要說的。”我說: “小倩! 妳不用去面對任何人，我要去面對我的父母才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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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怎樣了?” 小倩急急地問。

“他到現在還沒有醒，他一醒過來我就死定了。”我說: “我已經到了上天無門，入地無路的地步了。”

小倩走過來抱著我，充滿愧疚地說: “都是我害了你。”

“其實這件事追根究底，罪魁禍首是我自己，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任何人。”

我說： “經過一番苦思默想，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但是我怕你不會答應。”

小倩說: “什麼路? 你說吧! 只要讓你得到解脫，我會成全你的………..”

“如果我爸爸醒過來把真相說出來，我只有把這件事的經過老老實實地和盤托出，請求他們原諒，如果他們堅持要我們分手，我也想答應他們，因為現實是殘酷的。

“所謂人言可畏，妳曾經是我爸爸的妻子，父子同搭一條船，這個纏累的包袱已經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了，此時此刻我已經來到路的盡頭，除了死已經別無他擇了。”

我說完緊張地望著她，看著她有什麼反應? 她卻出奇的冷靜: “如果你要離開我，我一點也不怨恨你，看到你如此痛苦，我也心痛如刀割。”

小倩沈思了一會兒說： “這樣吧! 明天我帶你去看一個人，看了之後，我相信你就會作出明智的決定。

我聽了莫名其妙，看了一個人之後我就會決定? 我問: “到底是什麼人，跟我們的事有什麼關係?’

小倩說: “容許我賣個關子，明天你去看了自有分曉。”

第二天，我帯著滿腹的猜疑和問號，載著小倩去見哪個人。我們來到一所幼兒園，我們去院長的辦公室找院長，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小倩在她的耳畔不知說了些什麼話?她點了點頭，叫我們稍等片刻然後走了出去，不久帶了一個小男生進來。然後低聲對小倩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我一看到這個小男孩，剎那間像被電觸到那樣僵住了，脊梁掠過一陣冰冷，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悸栗。這個小男孩約四五歲，長得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四五歲時，由於長得活潑可愛，父親很疼愛我，跟我拍了很多照片，母親常常拿了這些照片向親朋戚友炫耀，所以我對小時候的模樣有著深刻的印象，眼前這個小男孩長得跟我小時一模一樣。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小倩，小倩指著我對小男孩說： “冬冬! 這位就是你的爸爸，快叫爹地。”

小男孩果然很聽話地叫我一聲爹地。我覺得天旋地轉，暈頭轉向，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驚魂甫定，指著眼前這個小男生問小倩: “他就是我的兒子?”

“不錯!” 小倩說: “是貨真價實的親生兒子，絕對不是冒牌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驗DNA。”

“我怎麼會不相信，這個小男孩長得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我結巴巴地指著小倩問: “當年妳……”

我不好意思問下去，小倩用一雙含滿幽怨的眼光瞪著我，然後說 : “你還記得嗎?當年你扔下一千塊給我，叫我去墮胎，從此就一直逃避我………”

我阻止小倩說下去: “小倩! 我求你，別再說下去了，總而言之一切都是我的錯。”

“好好!” 小倩點點頭說: “不說當年你怎樣對我，說我被你拋棄後的遭遇吧!”

提起這件事，心中的愧疚又像蛆蟲在啃噬我。小倩說: “我並沒有聽你的話去墮胎，我愛你，我決定保留你的骨肉，我跟我媽商量，我媽起初不贊成我把孩子留下來，可是我的堅持令我媽不得不向我低頭。我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媽替我照顧，我去做工。”

我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 “小倩! 我太對不起你了，我欠你的情，欠你的愛，這一輩子恐怕還不清了。”

小倩繼續說下去: “孩子漸漸懂事，尤其進了幼兒園讀書時，看到其他同學有爸爸，一直追問我他為什麼沒有爸爸?

“我時常拿出以前我們拍的照片指著你對他說這就是你的爸爸，他去很遠的地方工作，我常常買了一些糖果給他吃，說是爸爸寄錢回來買給他吃的…..”

小男孩靜靜地聆聽他媽媽與我說話，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對我們談話的內容似懂非懂。小倩蹲了下來，撫摸著小孩的頭問道: “冬冬! 媽咪常常拿著你爹地的照片給你看，你看，現在你眼前的爹地跟照片中的爹地一樣嗎?”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小倩說： “你再叫一聲爹地吧! 大聲一點。

他果然很大聲地叫了我一聲爹地，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我蹲了下來然後問小倩: “我可以擁抱一下孩子嗎?”

小倩說: “哪裏有父親不能擁抱孩子的，我就是要你抱他、親他。這是最珍貴的父愛，五年來，這個可憐的孩子從來沒有得到一絲父愛，現在就給他補償一下吧!”

我用力把孩子擁抱在懷裏，我再也忍受不住，兩行熱淚撲簌簌地像雨水般掉落下來。

由於年少無知，鑄下大錯，今天像變魔術般，一個天真活潑可愛的孩子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很親切地叫我爸爸，這仿佛像一場夢，卻那麼真實地擺在眼前。

想起看電影，看小說，哪些沒有父親的可憐孩子的悲慘遭遇，我心中在哀呼，請求孩子原諒我的不負責任。我再也不能抑制胸中一股澎湃洶湧的激動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孩子被嚇得掙脫我的擁抱，一臉驚慌恐惶跑去靠在母親身邊。小倩在他的小臉蛋親了一下說： “別怕! 爸爸是很久沒有看到你，現在看到了你，高興地哭了起來。

我連忙抹掉眼淚，強自鎮定。我說： “小倩! 這些年來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虧欠你實在太多了………”

“我不否認這些年來我吃了很多苦。但是，當我看到你擁抱著孩子痛哭時，我所吃的苦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小倩說。

我毫不猶豫地說: “小倩! 我們結婚吧!”

“結婚?” 小倩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你知道嗎? 一個人太沖動往往會作出一些過後後悔不已的事。”

“不! 我一點也不沖動，看到了孩子之後，我毫不猶豫地決定要跟你結殙，我有責任要給你和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

“你要跟我結婚，你有信心闖過父母這一關嗎? 你不怕人言可畏? 你不怕在親朋戚友的面前擡不起頭？”小倩像放連珠炮似的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相信我的父母阻擋不了我的決心，我也不在乎親朋戚友怎樣地批判我，用什麼異樣的眼光來對待我，我覺得我們是為自己而活，並不是為別人而活。”我說： “小倩！別猶豫了，我們結婚吧！”

“結婚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小倩說： “其實結不結婚對我一點也不重要，我不在乎什麼名份，只要我們一家三囗，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在幼兒園逗留了好久，臨走時我要孩子再叫我一聲爹地，他很乖地依言叫我爹地，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他一下，然後向他揮手道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