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的發生幾乎使人難以想像,以至於在發案後的一段時間內現場的人都定格在莫名其妙的驚愕之中。

8月17日正是星期五,下午5點半,一輛防彈運鈔車準時地停在了“西北證券黃河路營業部”的正門口,兩個身穿防彈衣手持微型沖鋒槍的武警戰士跳下車來將車的後廂門打開,隨即就站在兩旁警惕地註視著周圍的一切。司機仍舊端坐在駕駛座位上,防彈運鈔車甚至都沒有熄火。接下來的一幕誰都可以想像得到———營業部經理帶著巨款進車,然後直接駛向指定銀行,這是眾所周知的慣例。

“西北證券黃河路營業部”處在一幢高層建築的一、二兩層,它的門面結構是這樣的,從正門進去,一層的布局活脫脫像個“面”字,左邊和右邊都是散戶交易大廳,中間的一長溜房間分別是交割室、咨詢室、存取款室等等,存取款室的旁邊有一架樓梯通往樓上,樓梯旁的墻邊是營業部的後門。二層樓梯上去是長長的甬道,挨個過去是三間大戶室與一間被隔成十多塊格子樣的中戶室,接著是機房、資料室、大小兩間會客室、財務室,甬道的頂端是經理室。

  由於是交款日,所以在5點前營業部裏所有的客戶都被通知離開了營業部,而員工們則留在了各自的崗位上等待著交款結束便可陸續下班,三個保安在空曠的大廳裏打掃著衛生。

  運鈔車一到,咨詢室裏的營業部主任張揚便打電話通知了樓上的經理曹德才,曹德才接到電話後就去了財務室,今天有二百萬巨款要押解到銀行,該巨款已裝在了一個碩大的密碼箱裏,箱子放在了財務室,會計謝妙英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它。

  10分鐘後,存取款室的小吳和小田聽到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木質樓梯的響聲使她們倆格外興奮,因為這肯定是經理提著巨款下樓的腳步,再過1分鐘左右,經理就會走進運鈔車,運鈔車一開,她們就可下班了,下了班她們就可直奔“東方商廈”,因為商廈裏來了一款她們心儀已久的漂亮時裝,而采購漂亮的時裝是時尚姑娘最樂意的事啊。

  意想不到的事就在那一刻發生了,“咚咚咚”的腳步聲走到底層後並沒有按照慣例拐向大廳,繼而走向正門的運鈔車,而是停在了後門口,隨即小吳和小田都聽到了後門被開啟的聲音,緊接著就聽到了後門被碰上的聲音。當時小吳和小田正在討論著時裝的顏色,故對這一反常的現象並沒在意。

  平時運鈔車在門口停留的時間絕不會超過20分鐘,而今天半個小時了仍未見經理進車,司機便下車進了營業部詢問是怎麽回事?營業部的全體職員包括三名保安這才意識到今天是有些異常,就再打電話到經理室,卻沒人接,打到財務室,樓上謝妙英的回答讓所有的人都差一點兒昏了過去:經理曹德才已於1刻鐘前提著巨款下了樓。

  小吳和小田這才想起了那奇怪的後門被開啟的聲音,大家蜂擁到後門,打開後看去,外面卻一個人也沒有,一直停在後門外的曹德才的座車也沒了蹤影。

  “曹德才攜巨款潛逃了?”大夥兒好容易才明白了這一現實,於是趕緊報警,同時上報了公司領導。

  

  二

  

  不多一會兒一輛警車便呼嘯而至,三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來到了營業部,帶隊的警官40多歲,叫侯長春,是分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個子雖矮但一眼看上去就給人一種威嚴感,炯炯有神的目光透露出洞察一切的威力。他將情況粗粗問了後就預感到這是件非常棘手的案件,依他從警二十多年的經驗來說,一個案件看上去越是簡單,越是明了,正說明了案件越是復雜,案犯越是狡猾,作案也越是精心策劃。他馬上采取了三個步驟:一是將現場封鎖,除了讓那輛運鈔車開走外,所有的人都留在了案發時的位置上;二是隨即打電話到局裏請求技術支援;三是同時提請局裏馬上將案情上報,要求立即將機場、火車和長途汽車站以及水路客運碼頭和陸路交通關卡嚴格控制起來,嚴防案犯外逃。

  這時“西北證券公司”的領導趕到了,在他們的配合下,侯長春開始詳細了解情況。營業部算上保安一共有十個人,除去曹德才還有九個,他第一個接觸的對象是會計謝妙英。謝妙英今年剛滿30歲,獨身,身材豐滿,面容姣好,財務室也如她的人一樣收拾得整潔雅致,惟一顯得不諧調的是門邊的花架上放著一盒顯然是沒有動過的盒飯,不過不留意的話是看不出來的。據謝妙英陳述:二百萬巨款是在上午11點時由經理曹德才、營業部主任張揚、收銀員小吳和小田以及她自己共五個人一起清點完畢後鎖進密碼箱,然後由曹德才設置了密碼放在了財務室裏,由她和曹德才負責監管。5點半張揚打電話給曹德才時,曹德才正在經理室裏,他接到電話後就來到了財務室,在她的眼皮底下提走了密碼箱,按照規定,曹德才將密碼箱提到樓下後,由他和張揚一起押往銀行。以後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第二個接觸的對象是張揚。張揚,32歲,未婚,是個身材高大面貌英俊的北方青年。據他陳述:巨款清點完畢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樓下的咨詢室,之後就再沒上樓。5點半他看到運鈔車來了後就打電話通知曹德才,然後就在咨詢室裏等著曹德才下來後一起上銀行。直到運鈔車司機進來問話,他再打電話去詢問,這才知道曹德才已經下樓了,再聽小吳和小田一說,斷定曹德才出了後門。

  侯長春有意無意地問了句:“你在看到運鈔車來了後為什麽不親自去叫經理,這樣也可以幫他提一下箱子嘛,而是打電話通知呢?

  張揚似乎對曹德才很有意見,他冷冷地“哼”了聲:“我們的這個曹大經理呀,霸道得很哪。具體的我也不說了,只告訴你一點:沒經他的允許,我們樓下的工作人員是不能上樓的,他不叫我上去,我何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你能回憶下打電話的過程嗎?”

  “我看見運鈔車來了後就將電話直接打到經理室,通了後就說:‘經理,運鈔車來了。’曹德才‘嗯’了聲後就掛了電話。”

  “你能肯定是曹德才接的電話嗎?”

  “別人誰敢在他的辦公室裏接電話呢?再說了,樓上就一男一女兩個人,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侯長春“哦”了聲突然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們營業部的後門主要派什麽用處?”

  張揚依舊是那副忿忿然的口氣:“是經理的專用通道。他從來不準時上班按時下班,中間還要出去約會赴宴搞女人,沒個避人耳目的專用通道行嗎?”

  接下來的接觸對象分別是小吳和小田,這是兩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大學畢業生,長得都很漂亮,尤其是小吳,顰笑間那種攝人魂魄的嬌媚叫人過目難忘。兩個人的陳述幾乎一樣:巨款鎖進密碼箱後她們就下了樓,之後就一直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5點3刻左右聽到了經理下樓的腳步聲,因為隔著墻不可能看見他本人,再後來聽到了後門被開啟和碰上的聲音。

  在詢問小吳時侯長春問:“曹德才有沒有自備轎車呢?”

  小吳回答說:“按照規定,公司給他配備了一輛‘桑塔那’轎車,他每天上下班都開著它。因為我們營業部沒有停車場地,所以他總是將車停在了營業部的後門外。”

  侯長春調侃地說了句:“你們經理很懂得見縫插針啊。”

  沒想到這句很平常的話竟使得小吳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低垂著頭很長時間不擡起來。

  正當侯長春在對幾個保安作詢問調查時,局裏派來支援的人員到了,他們帶著各種刑偵工具進了營業部,在侯長春的指揮下開始了提取各種證據的工作。

  

  三

  

  曹德才攜巨款潛逃的消息驚動了市局,當晚市局就責成分局成立了名為“8.17大案偵破小組”,由侯長春警官任組長,限期破案。

  侯長春領命後立即帶著伊耀軍和範春玲兩名刑警連夜來到了曹德才的家,接待他們的是曹德才的妻子路雲。對於曹德才攜款潛逃的事路雲已經知道了,因為分局在接到侯長春的電話後就布置了警力去曹家。

  路雲看上去有40出頭,是一家小型超市的承包人,精明幹練,但現在早已是哭得淚眼婆,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根據她的陳述,侯長春了解了曹德才的基本情況。曹德才今年45歲,原先是一家銀行營業部的主任,後跳槽進了證券營業部工作,他們家庭經濟條件優越,一個兒子在貴族學校裏住讀。

  說到夫妻關系,路雲猶豫了好久才說:“我們夫妻的關系是不好,原因是他一直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他都要千方百計地弄到手,為此我們爆發了幾次差點導致離婚的爭吵,只是因為考慮到兒子,我才接受了他的悔過保證。但我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悔改,只是更隱蔽罷了,作為妻子,我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侯長春問:“你知道他的相好是誰嗎?”

  路雲忿忿地說:“張三李四我都說不清是誰了,他簡直是頭畜牲,凡看得上眼的都要搞,他們營業部有個姓吳的大學生,才來不久就讓他給搞上了,有次在他的車裏鬼混竟讓巡警給逮個正著。我不恨人家姑娘,他是領導嘛,你不從就會被炒魷魚,現在誰不知道飯碗難找啊?”

  侯長春又問:“對於他的攜款潛逃事先有沒有什麽可疑的現象?”

  不料路雲卻異常堅決地說:“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會攜款潛逃,因為他並不缺錢。他的年薪就有三四十萬,何必為這二百萬而毀了一輩子呢?而且我知道他非常愛他的兒子,除非他死了,否則決不會扔下兒子不管的。”

  “除非他死了……。”侯長春在心裏反復地默念著路雲的這句話。

  和路雲的接觸沒得到什麽具體有用的東西,侯長春他們回到了局裏。這時各方面的情況也綜合到了專案組,首先是各路關卡的控制毫無結果,根本就沒見曹德才的影子。其次是各種技術偵查下來的結果表明營業部後門把手上沒留下明顯的指紋,說明案犯離開時已對把手進行過擦拭,經理室一切如舊,沒任何異常現象,看來是難以找到突破口了。

  根據實際情況判斷,曹德才這麽明目張膽地攜款潛逃似乎也太膽大妄為了,簡直就如明火執仗的搶劫一樣,因為留給他的作案時間很少,大白天的人眼又多,各個環節都不能有絲毫誤差,稍微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這符合一個並不缺錢且有著高薪收入的高級白領的犯罪心理嗎?侯長春想著想著,突然覺得肚子餓了起來,剛想讓伊耀軍去取方便面來充饑,猛然一個念頭湧上了心頭,他立即吩咐伊耀軍和範春玲:“走,今天必須要找到突破口。”

  根據小吳在陳述筆錄上留下的地址,侯長春他們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她的住地。侯長春對惴惴不安的小吳說:“這麽晚了來找你也就不兜圈子了,請你如實陳述一下你與曹德才之間的關系吧。

  小吳哭了:“我預感到你們會查這種事的,反正他老婆也早知道了,我就全都告訴你們吧。”

  

  四

  

  在實習期內,小吳因出了幾筆錯誤而差點兒沒被轉正,是經理曹德才破格錄用了她。之後曹德才便仗著這點多次對她動手動腳,還經常用語言來調戲她。終於在第二年續簽合同時在曹德才的威脅下,與之發生了性關系。

  自從有了第一次,便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第二、第三次,他們之間的大多數性行為是在曹德才的經理辦公室裏進行的。曹德才對性的要求很強烈,有時在上班時間也把她叫上去供他泄欲,她雖然很厭惡,但曹德才掌握著獎金分配大權,而營業部裏獎金分配的距離很大,多的能拿到幾千,少的只能拿幾百,這十倍之差的收入使她不得不屈從於曹德才的淫威。

  有一次曹德才打電話叫她上去,她走過財務室時,會計謝妙英突然出來攔住她惡聲惡氣地問她上來幹什麽?她只得推說是經理找她有事。謝妙英卻陰沈地說:“我倒要問問他找你究竟有什麽事。”說著便走向經理室。沒想到這時曹德才卻走出來說:“是小吳嗎?沒事沒事,你下去吧。”當時她心裏就很奇怪,曹德才在整個營業部裏簡直就是土皇帝一個,怎麽會怕起謝妙英呢?

  後來曹德才就再也沒叫她進過經理室,要她了就安排她加班(當然也有其他人),結束後用自己的車送她回去,然後就找個僻靜處在車裏幹那事,結果有一次給巡警逮著了,兩人都受到了治安處理。

  侯長春突然問道:“如果當時他同意與他妻子離婚而向你求婚的話,你會嫁給他嗎?”

  小吳肯定地回答:“他不會離婚的,盡管他並不喜歡他妻子,但兒子是他的命,他多次跟我說過這話,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你覺得謝妙英這人怎樣?”

  “謝姐和曹經理兩個人是我們營業部的元老,平時她不怎麽和我們說話,尤其是對我好像有隔世冤仇一樣,所以我對她並不了解。”

  “你們營業部沒有食堂,午飯是怎麽解決的?”

  “每天由‘迎賓齋飯館’按預訂的份數送到我們營業部。”

  從小吳家出來後伊耀軍問侯長春:“侯大,找到突破口了嗎?”

  侯長春意味深長地說:“我正在考慮如何引蛇出洞呢。”

  第二天營業部照常營業,侯長春來到了“迎賓齋飯館”,問起給營業部送午飯的情況。飯館大堂經理說:“每天中午十一點後由他們打電話來說明份數,我們用小面包車送去,月底結賬。”

  “昨天送了幾份呢?”

  大堂經理取出賬本查看了下:“九份”。

  經詢問得知,事發當天沒要盒飯的正是曹德才。

  這時局裏打來電話,說是曹德才的那輛“桑塔那”轎車在火車站臨時停車場被發現了,車子完好無損裏面卻空無一人。

 

 下午廖局長召集專案組開會,大家對案情進行了仔細的分析。侯長春提出了自己獨特的看法:“我認為曹德才攜款潛逃僅僅是個假象,背後肯定有一雙黑手在操縱著這一切,而曹德才本人也有可能已經被害了。案情應該是這樣的———案犯有兩人以上,我把他們稱作為A和B,其中的A在事發當天中午與曹德才一起在某個地方用的午餐,然後將曹德才害了,這一點三個保安的證詞可以佐證,他們在運鈔車來前的清場時沒見過曹德才的人影,當時還以為他在經理室裏有事呢。隨後A既可以從後門潛進營業部,也可以從正門走進營業部,因為樓上有著大戶室與中戶室,只要他是其中的一員,完全可以隨進隨出,最後躲進了經理室。在運鈔車來了後冒充曹德才提著巨款出了後門,偽造成了曹德才攜款潛逃的假象。”

  廖局長接口道:“照你這麽分析,那麽這個B就一定是謝妙英了?”

  侯長春肯定地說:“對。只有她具備這樣的條件,沒有她的配合,這個案是作不了的。”

  “那麽張揚在五點打電話上去時說是曹德才接的電話這怎麽解釋?”

  “張揚沒有見到曹德才本人,而在電話裏僅僅‘嗯’了一聲是很難判斷出究竟是誰的,張揚只是憑著自己的下意識才認為是曹德才接的電話。”

  廖局長當機立斷地說:“立即羈押謝妙英,從她那裏打開缺口。”

  

  五

  

  侯長春帶著伊耀軍和範春玲驅車去了營業部,證券公司新派來的經理回答說謝妙英今天沒上班,打她手機一直是關機,他們也正準備等交易結束後上她的住所去看看呢。

  侯長春預感到不好,他對這位姓林的經理說:“請你立即帶我們去她的住所。”

  謝妙英的住所在一個新開發的住宅區內,是去年貸了五十萬元款買下的,侯長春他們來到後發現防盜門緊閉著,怎麽按門鈴也不見裏面有動靜。

  侯長春將情況電告了廖局長,並請求調派消防隊前來支援。廖局長同意了他的請求,同時辦妥了相應的手續。

  當消防隊員將防盜門打開後進去一看,裏面的情況令侯長春吃驚不已,只見謝妙英衣著整齊地仰面躺在臥室的床上,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房間裏沒有搏鬥過的痕跡,室內的一切都擺放得井井有條,門窗也完好無損,搜查的結果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但一本相冊引起了大家的註意,相冊裏的照片全是謝妙英與曹德才在親昵時被拍下的,有的竟是不堪入目的赤身裸體的床上鏡頭。這本相冊印證了侯長春的猜想:謝妙英實質上是曹德才的情婦,而這些照片的拍攝完全是為了要挾曹德才用的。

  經解剖檢驗屍體後證實:謝妙英是服毒致死,在她的身上沒發現任何外力引起的傷痕,可以認定服藥是自願的或者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的。法醫還鑒定出在她的宮頸內存有精子,性交時間卻是在三十個小時以前。

  那本相冊經技術鑒定不是偽造,它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否定了侯長春的推斷,它似乎訴說了這麽個故事:謝妙英和曹德才聯手作案後,曹德才扔下她獨自潛逃了,她出於絕望而采取了自殺了結。如果這個故事成立,那麽先前設想的A就根本不存在,作案的就是謝妙英和曹德才。還有,經過幾天的仔細盤查和互相證實,案發的那天所有大戶室和中戶室的人都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自己不存在作案時間,而且都沒有看到有陌生的人進入樓上,他們甚至異口同聲地斷定:無論哪個陌生人,即便他是從後門進來,只要他上樓,要想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整個交易時間裏中戶室一直有人來到外面的甬道上抽煙,三個保安也證明清場時他們將所有的外人都清出了營業部。營業部的人除了曹德才和謝妙英外誰都有一大堆的人證明自己一整天都在班上沒動過窩。

  謝妙英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盡管在案發一開始侯長春就把目標鎖在了她的身上,但卻沒流露出絲毫懷疑她的跡象,一般說來負隅頑抗是一切犯罪分子的普遍心理,在沒有任何針對她的苗頭出現時她的自殺不是有意暴露自己嗎?既然已經成功地獲得了二百萬的一筆巨款,又這麽輕易自殺,這符合犯罪分子的心理嗎?即便是感覺到了已被列入了懷疑對象,她也可以采取潛逃的方式呀,她有的是潛逃時間嘛。

  侯長春依然堅定地認為:謝妙英絕不是自殺,那個A也一定存在,他就是操縱這樁案件的黑手。那麽,又來怎麽解釋那本相冊呢?更何況謝妙英一死,案情的偵破一下子失去了突破口,侯長春陷入了長時間的沈思。

  現在關鍵的一點就是首先要確定那雙神秘黑手的方位,即那個A隱藏在哪個角落裏?他又是如何上的樓?如果客戶和保安說的情況屬實,那個A豈不成了隱身人?要麽就是這個A根本就不在樓上?

  突然,兩個大大的疑點出現在侯長春的腦海裏,一個是案發那天他在財務室裏看到的那盒沒被動過的盒飯;另一個是張揚提供的證詞……

  他沿著這兩個疑點深入地推理下去,想著想著,他恍然大悟了……

  

  六

  

  侯長春對廖局長匯報了自己的推理結果,最後說道:“我們必須立即采取行動了,以免再犯在謝妙英身上出現過的錯誤。”

  廖局長沈思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的推理確實是無懈可擊,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證據,而案犯卻方方面面都進行了周密的考慮,由此看來他確實很狡猾,我相信即使現在拘捕了他也難以突破他的防線,倒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侯長春說:“這一點我考慮到了,所以,我的行動方案是這樣的……”他對廖局長說了自己的打算。

  廖局長緊鎖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好!你立即行動,我去布置下一步行動的警力。”

  營業部林經理接到了侯長春的通知,讓他在結束營業後將全體員工集中起來聽他通報偵破“8·17大案”的進展情況,誰有特殊情況或者是不願聽的也不勉強。結果全體員工沒有一個不留下來聽取這場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刑事案件的偵破情況。

  侯長春只身來到了營業部,他的講述就像在講著一個很遙遠的故事一樣:“根據種種情況判斷,我們警方首先就排除了曹德才攜款潛逃的可能,事實上曹德才在中午出去後就再沒回營業部。那麽,這裏就出現了第一個偽證:即曹德才提款下樓,偽證的提供者是謝妙英,這樣一來謝妙英就被納入了我們的視線之中。我們最初將案情判斷為這樣:該案是兩人以上作的案,假設把謝妙英定為從犯B,那麽另一個案犯A才是主犯,他於中午把曹德才騙出謀害後再冒充曹德才攜款潛逃。但一個問題也同時出現,即主犯A是如何進的營業部?又是如何上的樓?這問題的出現恰恰是主犯最狡猾之處,他的目的就是要將警方的視線引向歧途,因為如果不假設有人冒充曹德才提走巨款,那就是曹德才本人作的案。如果假設成功了,那警方就要去捕捉一個根本不存在的隱身人,猴年馬月也無法破案。這裏有一個情況要加以說明:這個主犯一開始就把案發後立即除掉謝妙英列入了作案鏈條中的一環,而且他成功地搶在了警方的前面做到了這一點。事實證明,我們警方最初的判斷是失誤的,其實主犯A是在遙控著一切,他既沒有接觸曹德才,也沒有上樓。失誤的結果就是留給了罪犯一晚上的時間,使他具備了謀害謝妙英的條件。罪犯做到了這一點,似乎可以高枕無憂了,然而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在謀害了謝妙英後給警方留下了一本相冊,目的當然還是要讓警方產生錯覺,但也告訴了警方,謝妙英與曹德才是什麽關系。恰恰是這一點提醒了警方,中午將曹德才騙出後謀害的人為什麽不可能就是謝妙英呢?這麽一想以後的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謝妙英中午並沒有吃保安送上來的盒飯,而是和曹德才一起出去了,地點就在她的住所裏,在那裏他們除了吃飯外還進行過性生活,以後她謀害了曹德才後從後門回到了營業部樓上,運鈔車來了後走下樓梯的也是謝妙英,她開啟了後門又碰上,造成了有人從後門出去的假象後再將鞋子脫了折回到樓上。那麽怎麽來解釋巨款不見了呢?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中午出去時就將巨款帶走了,理由是放在營業部裏不安全,不如隨身攜帶著保險。所有的一切她都做得非常巧妙,惟一的漏洞就是她沒及時處理掉保安放在門邊花架上的盒飯,這一點很有可能她一直沒有看到。”

  說到這裏侯長春停住了,林經理急著問:“那個主犯抓住了沒有?我們老總為這二百萬急得要跳樓呢。”

  侯長春悠悠地說:“請轉告你們老總,既然案情已經清楚,那主犯的落網時間也就不遠了。”隨後他突然提出了個令全場氣氛頓時緊張的問題。

  

  七

  

  就在營業部全體員工稍微松了口氣時,侯長春突然問道:“張揚同誌,你說你在看到運鈔車來了後打電話上去時是曹德才接的電話,你憑什麽肯定是他?”

  張揚一下子楞住了:“他……他‘嗯’了聲,我……我只是憑猜想,或許根本不是他,因為在電話線裏聽去話音有可能失真。”

  侯長春點著頭表示理解:“那男人和女人的聲音總不會聽錯吧?”

  張揚硬著頭皮說:“那當然。當時確實是個男人的聲音。”

  侯長春皺起眉頭說:“這倒又讓人費解了,因為現在我們推斷當時樓上除了謝妙英外就沒有別的人了,難道謝妙英會裝成男人說話?不然的話就是你提供偽證了。這樣吧,這個問題我帶回去交給技術部門處理,現代高科技能分辨出這一點的。今天的通報會就到此結束。”

  下班了,營業部主任張揚卻沒有回家,他害怕警方在他家裏等他。他來到一個小酒館裏要了瓶啤酒慢慢地喝著,腦子裏卻如放電影一般浮現出了前前後後的一切。

  自從小吳進營業部後,張揚發瘋了一般地愛上了她,她對張揚也是投桃報李,表示了自己對他的好感,從此花前月下小橋流水邊留下了他們的倩影。按照正常的情況發展下去,他們倆極有可能成為幸福的一對。事情就在小吳進來的第二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先是拒絕了張揚的約會,隨後提出了斷絕關系。張揚被這一莫名的打擊氣得差一點兒去殺人,慢慢的他知道了原委:原來是曹德才霸占了小吳。他沒怪小吳而恨死了曹德才,尤其是他知道了小吳回絕他的原因是為了不連累到他,因為曹德才這人非常霸道,如果知道了他是小吳的戀人,一定會整得他無法在營業部裏待下去的,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殺了曹德才把小吳奪回來。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時,他發覺了會計謝妙英對自己展開了愛情攻勢。對於謝妙英他一點兒好感也沒有,他知道謝妙英以前與曹德才一直有著曖昧的關系,等待著曹德才離婚後娶她。然而曹德才非但不離婚,還移情於小吳而冷落了她,傷心之余,她也另戀上張揚。

  張揚認為實現自己誓言的時機到了,他運用了自己全部的聰明才智制定了個一石二鳥的計劃,既除掉了曹德才,又能搞到一大筆錢,可以和小吳過上幸福的生活。

  這個計劃的實施必須以犧牲謝妙英為代價,但被極度膨脹的私欲和憤怒的復仇心理占領了全身每一個細胞的張揚卻不顧這一點了,他迎合了謝妙英拋出的繡球,甚至比她更熱烈,更柔情。在感情上遭受過創傷的謝妙英格外珍惜這份感情,對張揚惟命是從。都說戀愛中的女人猶如白癡,這話說得精辟,謝妙英在張揚的柔情蜜意下也成了白癡,她先是服從了張揚的旨意,引誘曹德才與她做愛而張揚將做愛的過程拍了下來。結果張揚拿著這些照片倒過來威脅她:“如果不幹掉曹德才我非但要與你斷絕關系,還要將這一切公布於眾。如果你配合了我,就證明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也會用千倍百倍的愛來回報你。”

  此時的謝妙英如箭在弦上,她既舍不得放棄張揚,又無法抵禦二百萬對她的誘惑,不得不接受了張揚的那個罪惡的計劃。事發那天中午,她利用曹德才有白天淫欲的嗜好,將曹德才引誘到家中,並以保險為借口將巨款隨身帶上。性交後她在給曹德才喝的酒裏放了張揚給她的毒藥。曹德才死後她先將車開到了火車站丟棄在了臨時停車場,然後打出租車回了營業部。當張揚打電話上來時她就扮演曹德才下樓去了後門,再把鞋脫了悄悄地返回到樓上。

  晚上張揚來到了她的住所,先將曹德才的屍體肢解了放在了兩個包裏,隨後趁謝妙英不備用同樣的方法毒死了她,再將那本相冊放在很容易讓人找到的地方。處理完了現場後,張揚便將巨款和曹德才的屍體都帶走了,以後又將屍塊丟棄在了郊外的河裏。

  

  八

  

  張揚原以為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今天侯警官的案情通報將他砸得差一點兒靈魂出竅,通報簡直是目睹了案件的整個過程,最可怕的還是抓住了自己一個難以自圓其說的漏洞,看來警方是不會放過自己了。當初這個電話只有自己打才不至於露餡,因為那時曹德才已經死在謝妙英的家裏了,換句話說,這個電話其實並沒有通,一番對話是自己編出來的,當時還以為是巧奪天工,結果反被警方揪住了尾巴。怎麽辦?與其是束手待斃,還不如破釜沈舟,趁自己還自由時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

  主意一定,他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從席夢思床的夾層裏取出裝錢的密碼箱,放進了旅行箱裏,然後悄悄地鉆進了門外的黑暗中。

  到了火車站後,他沒買上北方老家的車票,而是買了張去南方的車票,剛要找地方休息會,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肩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道:“張主任,現在可不可以下‘人贓俱獲’的結論呢?”

  張揚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正是侯長春,幾個警察也正向他圍攏過來。他頓時腿一軟,整個人癱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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