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偵探小說(八)上司的花心

作者:娓山季之


   


  本美代子被她頂頭上司仁保課長帶到銀座一家酒吧,喝醉酒後失了身。 
  這一天,美代子原本約好要和同事倉田富江一起到日比谷看電影。 
  可是,由於臨時發生富江的弟弟被汽車撞傷的事故,這個約定只有被迫取消了。 
  「那……這張電影票讓給我吧。」 
  仁保敬介知道這件事情後就如此表示,並且跟著美代子來到電影院。 
  看完電影後,仁保課長請美代子到西餐廳去吃快餐,並且說道: 
  「有一家酒吧聽說客人大半都是在公司上班的小姐。你陪我到那裡去喝兩杯,可以吧?」
  美代子後來猜想,這可能是仁保課長常到的類似黑店的酒吧,酒保看到熟客用眼色示意,就會在女性喝的飲料中動些手腳。 
  美代子被勸喝下三杯加有芭樂汁的雞尾酒後,想上洗手間時而從高腳凳上滑落下來。 
  原來她喝醉了。 
  仁保敬介親切地把她帶上出租車說: 
  「我送你回家,你放心好啦。」 
  美代子下車後才發覺被帶到的是五反田一家旅館的門前。 
  「你先歇一會兒再回家吧。看到你這醉熏熏的樣子,你父母親一定會很擔心啊。」仁保課長說。 
  說的也是……美代子心想。趕快找個地方躺下來,實際上,這是她此刻最大的心願。 
  旅館的房間裡早已鋪好臥鋪,美代子搖搖晃晃地倒在棉被上。她立即昏厥似地沉入睡鄉里。 
  她感覺到透不過氣而醒來時是深夜時候,在黑暗裡以粗暴動作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的體重使她醒過來的。 
  想抵抗也沒有力氣,美代子只有滿臉淚水地任由仁保課長擺佈。 
  美代子由於一直認為仁保敬介是個敦厚的人,所以此刻見著他如此粗暴的模樣時,心裡更有了一層恐懼感。這和平時的人判若兩人嘛! 
  這個夜晚,仁保前後凌辱了美代子三次。由於過分的痛苦,美代子三次都以淚洗面。 
  直到凌晨兩點多鐘,仁保敬介這才滿足地說: 
  「美代子小姐,我們現在該回去了。」 
  美代子對男人的自私真正感到氣絕,於是情不自禁地尖叫起來。 
  「你先回去吧!」 
  「是嗎?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明天上班可不要遲到哦。」 
  仁保課長說完這句話後就走出房間。 
  美代子決心要向仁保敬介報仇,就是在那時。 
  玷污人家的處女之身而泰然自若,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用酒灌醉女性,趁機逞其獸慾,這種男人不是太卑鄙了嗎?原先還在抽咽不已的美代子想到報仇這件事就立即停止了哭泣,開始思索起來。 
   


  仁保敬介的住宅在下目黑。 
  這是地坪六十坪、建坪二十五坪的極其平凡的住宅,產權歸仁保所有。居住東京而不必付房租,這在白領階層來說,已經是得天獨厚的了。 
  仁保酷愛飼養動物。 
  院子裡有一座三米左右四方的水槽,裡面可以看到八條左右的金色魚在悠遊著。這是仁保在朋友的推薦下,以兼顧謀利為目的而飼養的。 
  家裡還養了一隻有血統證明的短毛獵狗。這隻狗睡在門口邊的狗屋。 
  讀初中的兒子養信鴿,而讀小學的女兒熱衷於飼養文鳥。 
  家裡對飼育動物毫無興趣的,只有太太郁子一個人。 
  仁保每天早晨起床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為鯉魚喂餌,接著就帶兒子騎自行車到附近的大鳥神社去遛狗。 
  回家用過早餐後,坐公車到位於日本橋的公司上班——這些都是他每天早上的固定日程。
  由於工作上的關係,他幾乎每晚都有應酬。 
  沒有應酬時,他不是打麻將,就是以獵色為目的,在夜晚的街上閒逛。 
  仁保獵色時,絕不以酒吧女招待為對象。他曾經和銀座的一個女招待一夜風流後不久就受到自稱為其表哥的阿飛之流男子的訪問,以打胎費用為理由,被敲詐了15000元。有了這次的前車之鑒以後,他再也不敢去碰這種女人了。 
  他獵色的對象一律是良家婦女。 
  這樣的對象有時候是有夫之婦,有時候則為在公司上班的小姐或剪裁學校的學生。而且他和這樣的女性逢場做戲,採取的是僅此一次,絕不拖泥帶水的原則。 
  他獵色的地點以銀座幾家大眾酒吧或有樹蔭的街道為主。 
  大眾酒吧是最近開始在銀座陸續出現的新型酒吧,設置地點多為大廈地下樓,普遍受到年輕人的歡迎。 
  橢圓型吧台裡有幾名酒保忙碌地工作,而整個店的氣氛相當熱鬧的。來這裡的客人以學生以及年輕的白領居多,而其中占壓倒性多數的是在公司上班的小姐。 
  仁保敬介習慣在這樣的地方守株待兔,準備勾引的對象是兩人為伍的公司小姐或女學生。
  兩人為伍的女性們反而有機可乘——這是他專門向這樣的對象下手的原因。請兩位小姐各喝一杯酒後,說一句「我們換個地方再喝吧」,對方多半會乖乖地跟著來。 
  然後,他一定把小姐們帶到他經常光顧的酒吧。這裡的酒保由於時常拿他額外的小費,所以看見他用眼色示意,就知道該在小姐們的飲料裡做手腳。 
  「這雞尾酒所含的酒精不多……」 
  酒保隨這句話遞給小姐的雞尾酒,實際上所含的伏特加酒特別多。他們甚至也會將蒙汗藥放進飲料裡。 
  越是兩人為伍的女性越會以有伴彼此保護而放心。可是,津津有味地喝下這樣的酒後,要離開酒吧時,兩位小姐一定變得腳步踉蹌。這時仁保會說要送她們回去,而將其中的一個平安送到家。接著,他就把另外一個硬帶到旅館,以近似強姦的方式將之玷污——這是他的老套。
  成為他之獵物的都是良家婦女或體面的有夫之婦。 
  有時會有突然睡醒而企圖爬起來掙扎的女性。這時,只要給一兩記耳光,對方一定會乖乖就範。 
  他曾經遇到一名沒命地抗拒的大學女生,經他用褲襪綁住雙手,將內褲塞進嘴裡後,這個女孩就變得乖順如羊了。 
  仁保近來反而期待著遇到會加以反抗的女性。這是因為這樣的女性會令他得到快感。 
  像美代子這類只知道啼啼哭哭的女孩實在不夠味。而且,仁保沒想到她是個處女。 
  美代子今年26歲。 
  她是個相當有志氣的女孩,到外面工作為的是掙錢供弟弟讀大學。只是她長得不怎麼美,身材也缺乏女性的魅力。 
  不搞公司裡的小姐,這是仁保既定的方針,那天晚上由於有些醉意,所以一時打破這個原則了。而對他來說,美代子也不過是玩過一次的女性而已。 
  因此,第二天上班後見到她時,他還主動輕鬆地對她說了一聲「早」。美代子當時的表情如何,他一點也沒有印象。 
  下了一場大雨,整個東京市陷入未曾有過的沼澤狀態。隔天。仁保正在公司上班時,家裡打電話來。打電話來的是他的妻子郁子。 
  「家裡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郁子說。 
  「什麼事情值得這樣大驚小怪?」仁保問道。 
  「是鯉魚——鯉魚死了。」 
  「什麼?」 
  這天早晨他喂餌時,八條鯉魚都活得好好的,因此,絕不可能是病死的。 
  「死了幾條呢?」他又問道。 
  「全都死了。」 
  「什麼?八條都死了?」 
  仁保敬介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對那些金黃色鯉魚是投下一筆資金的啊!而且也不是l000元、2000元的金額。 
  媽的!一定是有人搞鬼! 
  他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地顫抖起來。一定是有人把毒藥投入水槽裡了。 
  仁保片刻後才回神過來,掛上話筒之後,他沒有工作的心情了。 
  這天下班時,公司裡一位上司找他打麻將,他卻以家裡有人生病為理由而加以謝絕,歸心似箭般地一路趕著回家來。 
  八條鯉魚全都白肚朝上、口吐泡沫地死在水裡。水槽裡的水是乳白色的。 
  果然沒錯! 
  這顯然是有人在搞鬼。這樣的搞鬼未免太狠毒了。 
  「你想我們有沒有招惹過附近的人呢?」他問太太。 
  「我想沒有。」郁子回答說。 
  「那會不會是送雜貨的那些小伙子干的呢?」 
  其實他知道送雜貨的小伙子們都是由後門進屋裡來,不會繞到院子裡。 
  那會是什麼人幹的呢? 
  仁保敬介歪著脖子,難過地望著鯉魚的屍體。 
  這起鯉魚的慘死事件在後來的一段時日裡成為仁保家的話題,直到買了新的魚苗時,才被忘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家裡又發生了一起奇怪的事件。 
  一天清晨,家人發現短毛獵狗蜷曲成一具僵冷的屍體。經過解剖之後發現,這隻狗的胃裡有牛肉乾和氰酸鉀,顯然是有人用包有氰酸鉀的牛肉乾將它毒死了。 
  「大概是小偷干的吧?為了摸進來行竊,先將狗殺掉,這是小偷們的老套手法。我看貴府今後一段時間內,晚上睡覺時應該特別注意關好門窗。」雖然派出所警察這麼解釋,仁保敬介卻和半個月前的鯉魚慘死事件聯想在一起,有了不祥的預感。 
   


  梅雨過去後是溽暑的季節。 
  仁保服務的這家公司在輕井澤和伊東兩地分別設有招待所,已婚職員可以陪同家眷前往避暑。 
  仁保早已預定今年7月中旬的五天假期,要帶家人到伊東去度假。 
  他的妻子郁子老早就在期盼這個假期的到來,而兩個孩子們也都興奮地等待著到海邊去弄潮。伊東招待所是公司買下的旅館,規模宏大,而且房間相當多。這個招待所就在海邊,是個很涼爽的地方。 
  休假第一天的上午,仁保帶著家人坐上開往伊豆的快車,赫然發現美代子坐在隔著過道的座位上。 
  由於妻子郁子就在身邊,他不覺為此一怔。不過,他還是鎮定地問: 
  「你今天怎麼沒有上班?」 
  正在讀著文庫版小說的美代子抬頭回答說:「課長,您好。我要到伊東招待所去度假哩。」 
  「那我們不是同道嗎?」 
  說話時,仁保瞄了幾眼坐在美代子旁邊的年輕人。美代子注意到仁保的視線就立刻介紹說:「這是我弟弟達也。」同時站起來,對著仁保的妻子郁子規規矩矩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我叫美代子,在公司裡是仁保課長的部屬,請多指教。」 
  仁保敬介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情形,和她之間的事情郁子不知道才對。他想到這一點才有點安心了。而且他相信美代子不會傻到將自己的傷心事說出來。 
  達也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對仁保的搭訕只簡單回答「是」或「不是」,並一直讀著一本看來相當高深的英文雜誌。他偶爾盯著仁保的眼神裡,似乎有點敵意。 
  難道他知道他姐姐和我之間的事情嗎?仁保敬介為這一點感到耿耿於懷。 
  兩邊的人分別抵達伊東招待所。仁保一家人搭乘的是出租車。 
  剛吃過午飯,仁保就立刻帶兩個小孩到海邊來。 
  自己先游過一陣子,正在教女兒游泳時,兒子指著沙灘的方向叫道: 
  「那不是剛才那位姐姐嗎?」 
  回頭一看,穿著惱人的比基尼泳裝、戴著太陽眼鏡的美代子正獨自佇立在那裡。 
  「喂——」 
  對著她喊一聲,對方只揮了一下手,並沒有要移步過來。 
  仁保於是對兒子說: 
  「你去請那位姐姐過來吧。」 
  開始進入青春期的兒子,露出尷尬的表情回答: 
  「我才不和女生講話哩。」 
  仁保無奈,於是只有自己往沙灘的方向走過去。 
  「你怎麼不到海裡來游泳呢?」 
  聽到仁保說這句話時,美代子面無表情,且以略帶挖苦的語氣說: 
  「看您的樣子,好像蠻快樂嘛。」 
  「我這是為孩子們和老婆服務,怎麼樂得起來呢?」 
  回答時,仁保尷尬地望著美代子的胸前。他曾經看過她一絲不掛的樣子,沒想到穿泳裝的她身材竟是這般的姣好。 
  仁保一邊掃視美代子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一邊重複說: 
  「我們一起游泳嘛。」 
  「課長!」美代子突然叫了一聲,在眾目睽睽下猛然抱住仁保,同時以急切的語氣說道:「今晚我要您和我在一起。」 
  「你這是幹什麼!有這麼多人在看,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雖然聽到仁保的叱責,美代子還是死命地抱住他,還把臉貼到他的胸前去。仁保狼狽極了。 
  「請你不要這樣,行不行?」 
  「您答應今晚要跟我在一起嗎?」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 
  「您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哦。」 
  「會的,我會跟你在一起。你現在放開我吧。」 
  好不容易掙脫美代子擁抱,回頭望向淺灘,看到兩個孩子正發愣地望著這兩個大人。 
  「孩子們那樣看著,真使我難堪!」 
  他憤然說這句話時,美代子已轉身往馬路的方向走過去了。 
  真要命的女人…… 
  仁保雖然餘怒未熄,但想到美代子說今晚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時,也覺得她是情由可原的。 
  女人畢竟是女人。雖僅是一夜風流,她好像已經無法忘情於我了。 
  幻想著自己今晚可能瞞著太太,和美代子匆匆燕好的情景,仁保很快地想到晚餐非多吃一些能增加精力的菜不可。 
  孩子們沒有問起美代子為什麼會突然擁抱父親,開口就做了這般最直接的意思表達: 
  「那位姐姐真令人噁心……」 
  說這句話的是讀國校的女兒。 
  「那樣的女生最差勁了。」 
  接著說這句話的是讀初中的兒子。 
  仁保有些臉羞紅地叮嚀著說: 
  「剛才的事情不要告訴媽。那位姐姐患有安眠藥中毒症,所以腦筋有些不正常。」 
  這句叮嚀反而險些惹出麻煩。 
  晚餐時,女兒突然開口向媽說: 
  「今天早上和我們坐同一班電車來的爸爸公司裡的那位小姐,聽說是個安眠藥中毒症患者。」 
  仁保一時大為狼狽,變得非親自說出在沙灘上被美代子抱住的經過不可了。 
  「……我以為她的中毒症早就治癒了。沒想到她今天在強烈太陽的直射下,臨時眩暈,所以抱住了剛好在面前的我。在那樣的眾目睽睽之下,我實在難為情死了。事情不過如此。」 
  仁保辯白的同時,為情感不妙感到懊喪。他知道自己直在冒著冷汗。 
  郁子充滿狐疑地望望他,默然吃著飯。他連連呷飲幾杯啤酒,為今晚的幽會可能因此泡湯而感到懊惱。 
  這天夜晚,當仁保和孩子們在招待所的院子裡放煙火玩時,太太郁子過來叫孩子們。 
  她捧著一隻裝有螢火蟲的小籠子。 
  「美代子小姐的弟弟送來這些螢火蟲和冰冷的西瓜說要給孩子們。」 
  也不曉得為什麼,郁子說話時好像有些飄飄然的樣子。回到房間吃西瓜時,仁保無意間發現房間角落的榻榻米上有未曾見過的三本小說。 
  「那些書哪裡來的?」他一邊吐著西瓜子,一邊用下巴指著那些書問道。 
  「噢,這也是那位弟弟送過來的。他說我無聊時可以看看。」 
  「這個年輕人蠻細心的嘛。」 
  「我也有同感。他看來木衲,實際上是很活潑的一個人哩。」 
  郁子說這句話時,露出的是恍惚的神態。而一心一意想著今晚如何去和美代子幽會的仁保,竟沒有發現妻子這般微妙的變化。 
   


  仁保郁子不會游泳。 
  不會游泳而吵著要到伊東招待所來,主要是因為來這裡之後可以免去一天下三次廚房的麻煩。 
  為弄三餐而忙碌——天下的主婦們厭煩的事情,莫不以此為甚吧?可以免去下廚房,光憑這一點就算得上是真正的休假了。 
  涼爽的海風吹進二樓的房間,一邊聆聽風鈴的聲音,一邊靜靜地讀書——她覺得這是人間至樂。 
  孩子們有丈夫陪著玩,郁子現在可以盡情地讀達也借給她的小說。 
  來到伊東後的第三天下午,郁子正在房間裡午睡時,達也來到紙門外喊了一聲:「太太,我可以打擾一下嗎?」 
  原來他手裡拿著兩個冰淇淋。 
  「我買冰淇淋去了。海濱那邊由我姐姐送過去……」達也以恭敬的語氣說。 
  「唔,謝謝你。」 
  郁子連忙起來,望著達也白皙的臉孔。他長長的眼睫毛簡直和女孩子一樣,一雙明眸可愛極了。 
  一年到頭只看著仁保粗線條臉孔的郁子,看到達也這般年輕標緻的男性,也會不顧自己的年齡,而怦然心動。郁子今年40歲。就女人的生命而言,一朵花已到了開始枯萎的階段。 
  「我可以在這裡一起吃嗎?」達也問道。 
  「太好了,請坐。多次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 
  郁子和達也面對面坐下來,開始吃冰淇淋。味道美極了。 
  「你還在讀書,是不是?」郁子問道。 
  「是的,我正在趕寫畢業論文。」 
  「那一定很辛苦吧?」 
  「我倒煩惱畢業後能不能找到工作哩。」達也這時露著皓齒,害羞地說:「要是找不到工作,我乾脆當按摩師算了。」 
  「什麼?你要當按摩師?」郁子不覺地笑出聲來。 
  達也一本正經地說: 
  「我是個業餘按摩師吶。就是以全身美容為目的的……」 
  「真的嗎?」 
  郁子由衷地感到驚奇。她原以為達也是在說笑的。 
  「我的固定顧客不少呢。這裡頭還包括電影明星根岸魔子、桑原千秋等人……」 
  郁子瞪圓眼睛表示驚奇。這不都是當今紅透半邊天的電影女明星嗎? 
  「你真的在當按摩師?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郁子表示歉意。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達也笑著說。「對了,度假閒著不動手,這會影響我的技術,太太,我來為你服務一下吧,一方面好讓我有鍛煉的機會,行嗎?」 
  「你說你要為我按摩?」 
  「是的,我已有三天沒做這件事情了,要是沒有持續地鍛煉,我的技術會退步的。」 
  「可是,像我這樣的老太婆,你願意按摩嗎?」 
  「太太,你別說笑了。能夠為你服務,這是我的光榮哩。」 
  說著,達也已站起來拉開壁櫥紙門,逕自拖出棉被,開始鋪臥鋪了。 
  「你要來正式的?」 
  「當然。按摩最好是在床上做,而在和式房間時,只有遷就一些了。」 
  達也望望郁子的服裝又說: 
  「請解下你的和服腰帶,只保留一條繩帶。使用爽身粉按摩時,應該要脫下身上所有的衣服。不過,今天只是練練,我自然不敢要求你這樣做。」 
  達也叫她躺下來,同時叫她盡量放鬆筋骨,然後出去片刻。 
  回來時,他身上穿的是白色工作服。郁子看到白衣就安心多了。 
  涼爽的風吹過這和式房間。 
  躺在漿過的被單上被按摩——這種樂趣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達也的按摩技術的確有一套,按摩肩膀片刻後,郁子已感到渾身酥軟,幾乎要昏昏欲睡了。 
  隨著按摩部位由肩膀、手臂、背脊越往下面移動,郁子感到的與其說是睡意,不如說是春心撩動一般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雖然不是敏感帶受到刺激,而她確實知道自己身體的中心部位變得火辣辣的,幾乎要春心蕩漾起來。 
  郁子擔心自己在這方面所起的變化。 
  我是有夫之婦,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在心裡不斷地用這句話警告自己。 
  對仁保郁子而言,這一年到伊東的旅行,可以說成了她生涯上的一大轉機。 
  因為她第一次接觸到丈夫以外的男人——達也的身體…… 
  一場巫山雲雨後,跑到浴室正在清洗自己這罪孽深重的軀體時,達也竟然厚著臉皮跟來要求吻她。 
  郁子因為怕被別人看到而擔心得要命。 
  「太太……你會跟你先生說嗎?」達也問道。 
  「我不會告訴他的。你也當做了一場夢,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吧。」郁子搖搖頭說。 
  「我哪能忘得掉呢?」 
  達也粗暴地吻她。她從未被丈夫敬介如此吻過。 
  第四天下午,郁子由於有戒心,所以不讓達也有接近的機會。 
  她絕不能讓丈夫敬介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格外謹慎。 
  而白天裡不見蹤影的達也卻在晚間10點多摸進她睡的蚊帳裡來。 
  郁子起先以為是去逛街的丈夫回來了。直到發覺是達也時,她非常驚愕。 
  「你請回去,不然,我要大聲喊叫了。」郁子拚命地抗拒著。 
  「小孩們會被你吵醒,你不在乎嗎?」 
  「我先生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完事就走,這樣總可以吧?」 
  一個女人一度許身於某個男人後,再也無法抗拒這個人的這種要求,這是女人的定理。 
  一方面怕吵醒孩子們,另一方面更怕丈夫突然回來——仁保郁子在這雙重煎迫之下,第三度擁抱了達也。 
  在萬分緊張的心理狀態下,她還是有種登仙般的感覺。 
  「現在請你回去。同時,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 
  郁子哀求他。而達也只是冷冷一笑。 
   


  對仁保敬介而言,在伊東的五天度假期間,他可以說是被美代子耍個足夠了。 
  她自己開口要求幽會,竟然連碰都不讓碰一下。他焦躁而憤懣的程度,不在話下。更何況旅行歸來後不久,他的太太郁子曾經接到過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說:「我在伊東看到你先生和一位小姐卿卿我我的樣子。你應該留心哦。」郁子於是開始懷疑他和美代子有曖昧關係,連日發著歇斯底里,使他苦不堪言。 
  「爸!那樣的女人有什麼好呢?」 
  讀初中的兒子完全是站在母親這一邊的,開口就責備父親的不規矩行為。 
  「我承認自己的行為有失檢點,可是,我對天發誓,我和她根本沒有怎麼樣啊。」 
  仁保只有矢口否認。 
  而仁保的盥洗用具提包裡竟然出現一條未洗的女人內褲,這還得了! 
  何況這條粉紅色尼龍制三角褲上還繡有M·S兩個姓名的字母,這不是證據確鑿嗎? 
  「我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哪裡來的!」仁保斷然否定。 
  「有證據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嗎?」 
  郁子絕不饒恕,逼著他俯首認罪。 
  「這一定是什麼人幹的惡作劇吧?公司舉辦慰勞旅行時,大夥兒常搞這一套的。」 
  雖然辯白到舌爛唇焦的程度,而太太的狐疑卻絲毫沒有冰消的跡象。 
  隔天,到公司上班後,仁保特地叫美代子過來質問: 
  「上次旅行時,你有沒有拿我的盥洗用具提包搞什麼鬼呢?」 
  「您說什麼?」美代子起先莫名其妙,聽完仁保的說明就撲哧一聲發笑說:「課長,我有必要幹這樣的事情嗎?何況我和弟弟有惡作劇的機會嗎?」 
  仁保敬介百思莫解。 
  旅行歸來後一個星期的某一天,仁保在公司的廁所小解時,突然感覺到尿道刺痛。 
  奇怪……當時他沒太在意,而第二天起床後翻開內褲一看,竟然發現上面有流膿的痕跡。
  這顯然表示自己得了淋病! 
  仁保屈指算了一下。 
  這半個月來,他接觸過的女人只有太太郁子。 
  郁子不可能會有淋菌,因此,自己這個暗疾一定是由外面的女人感染的。可是,半個月前得的淋病,不可能到現在才病發,這不合乎邏輯。 
  莫非郁子她……仁保突然想。 
  因為除此以外他實在找不出答案。 
  「郁子,你最近身體沒有怎麼樣嗎?」他問妻子。 
  「我?我當然很健康啊。我不像你經常在外面亂來,怎麼會生病呢?」 
  「是嗎?」 
  雖然仁保找醫生打過盤尼西林後,已把這要命的暗疾治好,而郁子是否有外遇的疑惑,卻在他的心裡與日俱增。 
  對一個整日在外面奮鬥的白領男性而言,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使人憂慮呢? 
  仁保開始懷疑郁子了。 
  「你媽昨天有沒有出去?」他經常帶孩子買糖果時這麼問。不然就是假稱出差,提著旅行袋出家門,然後將東西寄存在火車站再突然回家看看。 
  結果,他一次都沒有當場抓到妻子偷人。依然故我的妻子,絲毫沒有幹不可告人之事。 
  這種焦躁對他的工作開始有了極大的影響。 
  身為總務課長的仁保,在公司裡管的雜事非常繁多。搞錯社長招待客人打高爾夫球的日子啦,忘記訂宴會的宴席啦……他近來連連有這樣的失誤。公司裡為此起了這樣的風聲: 
  「仁保課長好像已經變成老糊塗了。」 
  他這個部門的部長也對他訓斥一番: 
  「我本來想申報提升你為次長,可是你近來的表現實在令人失望,你要好自為之才行啊!」 
  而已根深蒂固地在仁保敬介心裡盤踞的對妻子的疑惑,更使他疑神疑鬼了。 
  一天早上。 
  當他正在餵著鯉魚食餌時,無意中發現水槽旁的地面上有一個挖開的小洞,裡面有一個小紙包。 
  他驚訝地揀起來打開一看,制裡面包著的是使用過的保險套!而且保險套裡還有一灘男人精液! 
  他頓時為此火冒三丈。 
  他抓著這個東西走進廚房,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了郁子一記耳光。 
  「你這是幹什麼?」正在煎蛋的郁子勃然大怒,立刻擺出準備拚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我才要問你幹的是什麼好事吶!」 
  他猛然將這只保險套朝郁子的臉上擲去。 
  他們夫妻從來不使用保險套。 
  「你的把柄終於被我抓到了吧?現在你還不承認嗎?」 
  仁保抓住妻子的衣領就要將她絆倒。 
  「你和什麼人睡過,快招認!」 
  「我不知道你在扯什麼鬼話!」 
  「媽的!有證物在眼前,你還想抵賴?還有,你得來的病傳染給我了!」 
  仁保叫個不停。 
  兩個孩子眼見父親手持用橡皮做的怪東西,連連揍著母親,嚇得齊聲大哭起來。 
  一段時間後,他總算鎮定下來,讓小孩們上課去了。 
  這對夫妻為保險套怒目而對。 
  「我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郁子哭著為自己辯白。她的聲音是堅定的。 
  她不可能是清白的。仁保敬介心想。 
  「那我問你,這個保險套怎麼會丟在我們家院子的洞裡呢?把用過的這種東西拿到別人家院子裡,還挖個洞丟進去,你說世界上會有這種怪人嗎?」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想想看,要是我干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會把用過的保險套丟在那兒嗎?我不會把它丟進馬桶裡沖走嗎?」哭成淚人的郁子叫嚷著說。 
  「你這是死鴨子嘴硬。好!那淋病的事情你怎麼向我解釋呢?」 
  「你少血口噴人好不好?你難道說我偷漢子得了這種病然後傳染給你了?」 
  「正是這樣!」 
  「女人的身體比較微妙,因此,到澡堂洗澡而被傳染上疾病,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至於說我偷漢子,這是天大的冤枉!」 
  「不!我有確證!」 
  「你這個病不是從那個叫美代子什麼的女孩那兒得來的嗎?你是自己做賊心虛,所以想栽贓於我,不是嗎?」 
  「你說什麼?」 
  仁保敬介又給了她一記耳光。郁子不甘示弱地抱住仁保的腿就猛咬一口。仁保舉腿踢了妻子的臉。 
  一個小時後,仁保家已是一片破碎的碗盤和血跡斑斑了。 
  「你這個疑心病重的神經病,我無法和你共同生活下去,我要回娘家去!」 
  被打腫臉還在流著鼻血的郁子,瘋狂地家裡衝了出去。 
  她好像真正死了心,一去就沒有回來。 
  太太離家後,為照顧兩個小孩而搞得焦頭爛額的仁保敬介雖然每天照常上班,但他哪有處理事情的心情呢? 
   


  「達也,我告訴你好消息。」 
  美代子一回到姐弟共住的公寓房間裡就滿面春風地說。 
  「什麼好消息呢?」達也望著自己的姐姐問道。 
  「我的報仇成功了!」美代子說。 
  「仁保課長怎麼樣了?」 
  「公司今天發表人事命令,他被降級調到九州分公司服務。」 
  「真的?」 
  「他原來是被看好將來有可能當公司高級幹部的,而現在卻受到這樣的處分……我看到人事命令時,實在很高興哩。」 
  「原本有希望平步青雲的,只因為對姐姐非禮,所以自食其果而被淘汰,他所付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他這是罪有應得!」 
  「他們夫妻還在分居,是不是?」 
  「好像是。」 
  「我想,我對那位太太做得未免太絕了。」 
  「這有什麼關係呢?她的先生奪去了我的貞操,所以你玩她幾次,這是以牙還牙,應該算很公平啊。」 
  「可是,我那個時候剛好有病,所以,那樣做未免太缺德了。」 
  「你何必這麼自責呢?哈!仁保課長一定被傳染了吧?」 
  「把內褲塞到他的盥洗用具提包裡,還有,打電話向他的太太告密……姐姐也相當活躍嘛。」 
  「毒殺那些鯉魚時,我實在於心不忍。那些金黃色鯉魚又大又美麗。」 
  「我不是也毒殺了短毛獵狗嗎?」 
  「女人狠起心來時,比什麼都可怕——我現在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 
  「那當然!其實,我只不過使他在社會上抬不起頭而已。」 
  「沒想到姐姐竟然是個這麼可怕的女人!」 
  達也望著姐姐縮縮脖子,然後好像想起了仁保郁子的身體似的,露出淫猥的微笑來。 
  他的姐姐美代子悻悻然望著自己手臂的肌膚…… 

  (劉青雲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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