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遼太郎·長州的奸細(8)

主膳的攻擊方向是上身。他有個習慣,兩肩擡得很高,這種低級錯誤,應該是不會發生在一個老手身上的。

可是,主膳卻是占盡先機,新作雖然不在乎勝利,可被主膳擊中上身三次、手臂兩次後。氣喘籲籲地說道:“我認輸了。”

“早著哪!”

主膳透過面罩射出犀利的眼光。兩個人幾乎搏鬥了小半刻,新作兩次被擊中頭部,眼前直冒金星。右肋也腫了起來,手腕也不靈活了。這次較量里讓他遭到了慘敗。

“小子,你為啥總是猛攻我的臉啊?”

“我雖然輸了比賽,但到了戰場上,這種戰術更有效。”

“我說你的劍術也就是下三爛,不要跌跤裝馬步。”

“劍術上的千變萬化,比不上一擊致命。我又不是一流的劍客,這種方法最適合我了。長官你也不是被我搞得暈頭轉向兩三次了嗎!”

“豎子,你太放肆了。”主膳帶著一臉被部下侮辱的火氣,轉身走了。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決定新作命運的小事。

新作巡邏回來,就看見宿舍台階前面,撒滿了黃沙。

肯定這里有過血跡,剛被人打掃完。雖然撒了黃沙,還是可以看出流的血不少。

新作想起大門口也撒過了沙,轉身回來看看。果然如此,不過和台階前的血不是同一個人的。

向沒有出勤的同僚打聽了才知道,門邊的血跡是楠小十郎的,他是按照隊規被原田左之助正法的,和他一塊被砍頭的還有禦倉伊勢武,劊子手是齋藤一。

“台階前面那一灘呢?”

“荒木田左馬亮。”

“──。”

據目擊現場的隊員說,當時荒木搬了張凳子到宿舍前的石階前,正讓剃頭匠給他剃“月代”(前額部到頭頂的頭髮)。

荒木田顯得很高興,哼著小調,從他背後閃出一條影子,這人是隊里的元老永倉新八。

“啊,你今天要到島原(京都地名)去泡馬子啊?”邊說邊學著荒木田的樣子也哼起了小調。“怎麽你跟我唱的不太一樣呢?”說完永倉從腰里拔出了一把短刀。

“永倉先生,你應該這麽唱。”荒木田很驕傲地示範了起來。永倉乘他不注意,從剃頭匠的右手的空檔里刺進荒木田的背。荒木田疼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連插在身上的短刀都來不及拔掉,撒腿就跑。永倉在背後緊追,一刀砍在荒木田的腰上,他疼得身體縮成了一團,可還是拚命往前跑。跑到第四步,永倉從右面趕上去,一刀砍飛了他的腦袋。刀口里一點血也沒有流出來,有人說大概他腰上挨了永倉一刀,往前狂奔時,已經斷氣了。

“為什麽要殺他?”誰也回答不出。

到了傍晚,副組長土方正式發表了文書,大家看了才知道他犯了什麽罪。荒木田、楠和禦倉,據說都是長州藩的奸細。

新作心想:“奇怪阿,人數不對啊。吉田不是跟我說過,除我之外還有一個呀。”

被殺的這幫人里,肯定有兩個人是被冤枉的,如果這樣的話,誰又是新作的同道呢。荒木田?有點像。

不久,新作請假找到了小膳,他猜想這個女人可能知道點什麽。

“我們有個人暴露了。”

“呃。”小膳吃了一驚,從她臉上驚恐的表情,就知道她知道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她能夠知道臥底的名字,新作就知道她在長州的諜報部隊里的地位不低。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在五天前吧。”

“噢,”小膳緊繃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了,新作知道自己猜錯了。他肯定昨天或是今天,小膳曾經和那個同道中人見過面,或是和長州方面的某個人見過面了。總之,那個同道還活著。

“到底是誰?”

“別疑神疑鬼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那人知道新選組里有我這麽個人嗎?”

“那還用說,他跟你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小園待在里面不出來啦?你們兩個人就這麽完了啊?”

“這個,那個──”新作猶豫了好久,“我要找時間好好和她談一談,只要我在壬生浪士(新選組)待一天,她總要和我鬧別扭。竹生島的辯才天女真是結下了一樁啼笑姻緣。”

“您這麽說,我就沒法做人了。辯才女神沒有把你和小園拴在一起,但是我卻把你拽上了賊船。”

小膳這個很內向的女人,難得地笑了笑。那張皺皺的臉,加上嘴里一口爛牙,反而讓新作感到了一種異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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