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溢嘉的夜間風景·「至人」真的能「無夢」嗎?

有少數人說他們很少作夢,甚至從不作夢。在古書裡,也有清心寡欲、人格完美的「至人」就不會作夢的說法。譬如《列子.周穆王篇》:「古之真人,其覺自忘,其寢不夢」。

但這可能是一種「想當然爾」的理想狀況。科學家曾將一群自稱「一個月作夢少於一次」的人帶進睡眠實驗室,在他們的腦波圖出現REM睡眠期時,將他們叫醒,結果有五四%的人報告說他們「正在作夢」。可見他們不是「少夢」或「無夢」,而是以「想不起來」居多。

哈特曼(E.Hartmann)等人的研究顯示,當生活充滿壓力、焦慮及挫折時,不僅「需要睡眠」的時間會增加,REM睡眠期也會延長,也就是需作更多的夢。譬如有些婦女有所謂的「月經前緊張症」,在月經來臨前情緒較不穩定、焦慮不安或暴燥、鬱悶,此時,她們需要較長時間的睡眠,但增加的量不是很多,增加較多的反而是REM睡眠期(作夢期)的比例,這顯示她們似乎需作更多的夢來「反映」或者「應對」因情緒不穩帶給生活的壓力。另外,從事「超覺靜坐」(TM,類似打坐)的人,他們的REM睡眠期也會減少,「內心的寧靜」似乎可以使人較少作夢。

但「較少作夢」並不等於「不必作夢」,如果剝奪睡者的REM睡眠期——利用腦波儀偵知睡者在進入REM睡眠期時即將他喚醒,也就是說只讓他「睡覺」,而不讓他「作夢」,則受測者在醒來後反而會有心神不寧、焦慮不安、容易衝動的傾向。如此持續一個星期,再讓他安安穩穩地睡覺,則REM睡眠期的比例即會從原有的二○%增加到三、四○%,且要持續數天才會恢復正常,好似要「補作」前幾晚沒有作的夢。

這個「夢剝奪」的實驗似乎告訴我們,人「必須」作夢,最少,必須有REM睡眠期。


夢的回想力和人格有關嗎?

雖然我們一生至少作十萬個夢,但絕大多數的夢卻都只是「雪上偶然留泥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被我們忘得一乾二淨。我們之所以忘掉絕大多數的夢,主要是「時間」因素。

睡眠研究室的實驗顯示,在REM睡眠期剛結束時叫醒睡者,大多數人都能「回想」起剛剛所作的夢,但如果在REM睡眠期結束後十分鐘才叫醒他們,則絕大多數的人都已「忘記」他們所作的夢。在自然的情況下,我們所記得的通常是早晨醒來前所作的夢、或在半夜驚醒前所作的夢(它們通常具有相當的「情緒負荷」,所以使我們從夢中醒來)。

覺得自己「多夢」或「少夢」,主要來自夢的「回想力」,而夢的「回想力」除了上述的時間因素外,「人格」與「思考方式」可能多少也有些關係。譬如狄蒙(A.J.Dement)等人的研究顯示,「內向性格」的人較容易想起自己所作的夢,而「外向性格」者則反之。這可能是因「內向性格」者較專注於自己內心世界的關係。

胡德森(L.Hudson)則先將人類的思考模式分為兩大類型:一為「聚合性思考」,意指運用邏輯推理能力,從許多種現象中找出一種結論的思考模式,它常見於科學工作者;另一則是「分歧性思考」,意指運用想像力,從一種現象中看出多種可能的思考模式,它常見於藝術工作者。研究顯示,在REM睡眠期後叫醒「聚合性思考型」的睡者,他們較少報告(回憶起)說他們正在作夢,即使正在作夢,夢境也較不生動鮮明。而「分歧性思考型」的睡者,則能回想起較多、而且較活潑生動的夢。

更仔細的觀察,發現一個更有趣的現象。原來REM睡眠期還可再細分成兩個階段:在眼球快速轉動的過程中,眼球會暫時停頓片刻(好似在凝視什麼東西),然後再轉動。眼球的快速轉動與暫時停頓分別稱為REM—M期與REM—Q期。胡德森教授認為,REM—M期是夢的「原發性視覺經驗」階段,就好像作夢者在自己的「心靈電影院」內看電影,對浮現在「意識銀幕」上的光怪陸離畫面「目不暇給」般。而REM—Q期則是夢的「續發性認知校正」階段,好像作夢者暫時「閉上眼睛」,嘗試對剛剛所看到的光怪陸離畫面賦予一個合理的架構般。

胡德森發現,「聚合性思考型」的人,對REM睡眠期夢境的回想力雖然較差,但卻有著較長、較多的REM—Q期,也就是說,即使在睡夢中,他們仍嘗試發揮他們的邏輯推理能力,將夢中光怪陸離的畫面「整合」成一個「合理的故事」,從混亂中找出秩序來。這也許是他們所「記得」的夢都較「明白曉暢」的原因。反之,「分歧性思考型」的人,雖然夢中有較多栩栩如生的畫面,但卻較少連貫性,而充滿了荒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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