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迷失的雨季》豚鼠肉,味如何?

秘魯的高山區庫士科,有個很大的印第安人市場,有一天早上,到那兒去逛時,發現有個印第安女孩在賣一種很奇怪的小動物。大約有四、五隻吧,擠在鋪著溫暖棉布的紙箱裡,每一隻七吋來長,四條腿短短細細的,沒有尾巴。毛色乳白,摻有些許黑斑。嘴很尖,兩根白白的牙齒從嘴部的兩端直直地伸出來。

我蹲下來看,印第安女孩高興地咧嘴而笑,指了指箱裡的小東西,又做了個「吃」的手勢。

這種東西也能吃?問旁人,才知道眼前這窩「長相不太可愛」的東西居然就是書本上大力推薦不能不試的秘魯特產──豚鼠!

當天中午,跑了好幾間餐館,指明要吃豚鼠,但都不得要領。晚上回返旅館,順口問櫃台小姐,何處可以一嚐豚鼠肉?熱心的她立刻便興沖沖地說道:

「豚鼠肉是要向餐館預訂的。這樣吧,如果你們真要吃,我叫廚師準備,你們明天玩夠了,回來這兒用晚餐。」

問她有關豚鼠的一切,她說,秘魯是南美洲唯一「出產」豚鼠的地方,豢養豚鼠的,多數是印第安人的家庭,長久以來,他們都以此當作家庭副業以賺取外快。

豚鼠怕冷,一冷便夭折,所以,必須保持居住環境的溫暖。牠們的主食是豆科草科和各類蔬菜,體積最多只能長到十吋來長。一般上,當豚鼠有六、七吋時,印第安人便會將牠們送到市場上去賣,因為豚鼠的重量一旦超過八百克,肉質便會變得很粗糙了。據說遠在印加時代,豚鼠便是印第安人款待上賓的美味佳餚了。

次日傍晚,倦遊歸來,櫃台小姐一見到我們,便高興地喊道:

「豚鼠已給你們烤好了,現在吃嗎?」

我們憂喜交集的坐到桌邊去。喜的是可以一嚐平生未曾試過的豚鼠肉,憂的是萬一其肉味怪異而難以吞嚥,讓人白忙一場。

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我們所下榻的旅館生意冷落,偌大的餐廳,食客居然只有我們兩個人。

烤豚鼠在我們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端出來了。小巧玲瓏的鼠身,被烤成了悅目的金黃色,唯嘴邊那兩根細細長長的牙齒依然白慘慘地閃著陰森的微光。

豚鼠皮薄如紙,用手輕輕一撕,皮與肉立時分開。皮完全沒有想像中的香與脆,它富於彈性,還有些微的韌性;這都不要緊,最要命的是:它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騷味,腥得令人反胃。勉強吞下這一層皮,真想棄肉不吃,然而,廚子就站在咫尺之遙的地方,雙目炯炯地看著我們進食。實在不忍令他失望,我以「姑且試試」的心情切下一片鼠肉。肉與舌一接觸,我便訝異於它的極端嫩軟,簡直可以說是入口即化!用「柔滑如水」來形容它,是一點兒也不誇張的!它的味道非常特別,就好像是用五香粉醃過似的,又鹹又香。使我難以置信的是:豚鼠的肉全然沒有鼠皮的那股騷與腥!

很快的,我便把整隻豚鼠吃完了,連它的骨頭也不放過,全都啃得爛爛的。吃畢,心中實在後悔當初沒有叫廚子多燒兩隻。

現在,如果有人問我:「豚鼠肉,味如何?」

我會立刻告訴他:

「棄其皮,食其肉,啃其骨,則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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