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播出南部釣魚場流行“挫魚”遊戲,是一種新的休閑“樂子”,嫌釣魚太文靜,不夠刺激,就流行以鐵鉤直接鉤擊,你一鉤我一鉤,鉤得小池內無處逃生的魚,創痛遍體,血肉模糊,終於鐵鉤洞穿腸腑,撈了上來,“挫魚”者以此為樂。這遊戲引起許多人的反感,想不透為什麼會有人陶醉在這種殘忍的感覺中?

反感是起於同情惻隱之心,這就是天地的心,也正是天理的一部分,天理充塞於宇宙,惻隱之心也遍布於每個人,不會滅絕的。那麼為何有人會以殘忍的挫魚為樂呢?

分析人心殘忍的由來,大抵分二種,一種是受了苦難的慫恿,自以為在受苦中的人,就最喜歡折磨別人。許多做壞事的人,總認為社會對不起他,社會不公,使他錢不夠多,權力不夠大,不被重視,他受虧待,所以要搶要殺。試看共產黨就是利用“窮人翻身”的口號,到處清算鬥爭,讓窮人自以為長期受苦,就有以殘暴手段對付比較富裕者的權利。在反右大躍進時,遍地饑荒窮愁,人人都只想扣別人帽子,以整人為樂。到了文化大革命,殘忍完全合理化,酷刑殘害,成為人對人普遍的法則。

另一種是受了歡樂的慫恿,歡樂常常類似罪惡,罪惡有時也貌似歡樂,畋獵賭博所以會使人心發狂,就是歡樂與罪惡難分的緣故。古羅馬亡國前,喜以徒手的囚犯與猛獸搏鬥,制造貴人們觀賞的爽快;中國的夏桀殷紂,以鐵彈射人為樂,以炮烙烤人為樂,都是在酒池肉林的樂趣仍無法滿足時,更上層樓,發現快樂需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權力需建立在別人無法反抗的殘忍上。據此分析,“挫魚”的盛行,顯然屬於後者。

但“挫魚”的鏡頭一播出,便激起了廣大的同情心,同情心就是天理。古人說:“一念反躬,便是天理”,只要肯反躬自省,將心比心,假如我是他,那會怎樣?從前蘇東坡最嗜好吃螃蟹,但自從他由牢獄出來後,看見被草索紮緊了敖螯腳的螃蟹,或在籠簏的孔洞中吐沫吹泡的螃蟹,就想到被黑索桎梏捆綁著的自己,蟹與自己有相同的遭遇,有同等的無量怖苦,竟再也食不下咽,從此便禁食螃蟹:蘇東坡是反躬自省到“假如我是它”,便動了同情惻隱之心。同情心是人類最可貴的寶貝,它起源於人的自愛,人不自愛,就不會愛人,能自愛愛人然後才及於愛物。自愛的人才會把別人別物,隨時隨地都當作自己的頭目手足一樣,設身處地帶著悲憫之心,所謂“天人合一”,所謂“民胞物與”,都是藉著同情心作為人心與天理互通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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