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乾涸的河床旁邊,路軍就像是從未出過遠門的孩子被陡然置於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在那柔和而艷麗的陽光下楞怔怔地發呆。

好半天,他才轉動腦袋四下裏張望,這應該是他日夜思念的故鄉啊?印在腦海裏的那些熟悉的環境似乎還依稀在目。山,雖然有些禿了,就像人褪去了衣服,但那熟悉的身架還在;那一個個曾經留有他快樂童年印記的垸子,好像也有變大變小的,卻依舊抹不去烙在他心底的影子。只是,這河床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又窄又小又幹涸,與他記憶裏的那條美麗的河流大相徑庭!路軍一下子糊塗了。

記憶深處的那條小河多美啊!河水清悠悠,沙灘金燦燦。兩岸田窪整潔,地隴疏朗。山是常青山,天也藍格格。春天,坐在河邊由故鄉人搭起用作洗衣的青石板上,小腳丫剛剛伸入清涼的河水,就有成群的小魚兒圍過來,搔得你的腳板癢嗖嗖的,小小人兒頃刻之間猶如風托雲送直入雲端,那滋味,就像是雞毛刷癢一般讓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舒服。故鄉人過去很少圍捕小魚,他們就喜歡享受那份怡然自得的猶如仙人般的樂趣。夏日,洪水過後,便有各色各樣的大魚從下遊水庫遊來,他們搖頭擺尾,如入無人之境。這時候,人們才開始下河捕食一些自己喜歡的魚類補補身子或用來招待客人,但他們很少捕殺出售,因而故鄉的魚類繁衍生息,頗為興盛。

路軍的快樂童年多半是與這條小河有關。洗水澡打水仗堆沙圍河捉魚撈蝦,水,是路軍一年四季不可缺少的夥伴。冬天,水流變緩,小河結冰了,整個河床成了一面鏡子,路軍也離不開這玉潔冰清的世界。他帶著魚叉,在那滑溜溜的冰面上尋找,發現下面有魚,就在冰河上鑿許多小窟窿,供小魚們呼吸,看著成群的魚兒在冰窟窿邊撒歡,路軍就覺得自己像救世主一樣,這樣想啊想的,他就快樂無比。

路軍小小年齡就定下了媳婦,而且,他的媳婦也與這條河有關。都說河邊的孩子都是水做成的,水就是他們快樂的源泉。這條河邊上的孩子們更是如此,不管男女,只要有空就貓在河裏。那次,路軍與夥伴們在河裏打水仗,不經意間扯下了一個女孩子的短褲,女孩當時就哭起來。路軍勸了半天沒勸住,就有些火了,說,那你到底要麼樣啊。女孩說,我娘說了,女伢的身子一般男人是不能看的,女伢的身子是要留給自己男人看的。路軍說,我也不是有意的!女孩說,我不管你有意無意,哪個看了我的身子,哪個就要娶我做媳婦!路軍呵呵一笑,你真要賴上我,那我只好委屈一下,娶你做媳婦得了。路軍結婚的時候,對媳婦說,我這是兌現十幾年前的諾言啊!媳婦說,現在後悔了?路軍說,哪兒啊,我是當時就瞅準了的。媳婦就說,你也別得意,還不是我賴得好啊!於是,兩人就在床上滾作一團。

與故鄉的小河邊的那幾棵柳樹一樣,路軍不經意就長大了。長大了的路軍不再生活在故鄉,但與他血脈相連的故鄉像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著他經常回到這桃花源一般的地方!

可是,這一切都成為了歷史。

使這一切成為歷史的是,故鄉人看著城裏人山外人都富了。富得讓故鄉人也不安分起來。不安分的故鄉人就開始變著花樣折騰故鄉。故鄉就這樣慢慢地在路軍眼裏失去了故鄉的本色。

現在,展現在路軍面前的便是一幅慘不忍睹的淒涼景象。幹涸的河床被挖沙船翻刨得已經不成樣子,一堆一堆的沙石包山一樣地棄置在那裏,久久沒有水的滋潤,上面癩痢樣長著荒涼的嵩草。一些坑坑窪窪有點水的地方,漂浮著白色或黑色的垃圾,人還沒有走近,成群的蒼蠅蚊子,就像炸彈掀起的渣土鋪天而起,然後又紛揚四散。乍一看,這條河已經跟一片亂墳場沒有什麼兩樣。

這時,河邊走來兩位浣衣少女,她們拿著衣籃到處尋找乾凈水源,但她們臉上立即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露軍走上前去跟她們搭話,立即,路軍再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兩個花季少女一點沒有花的色彩,臉上塗著厚厚的粉脂,手上的皮膚也粗糙得不忍卒睹。如果不是那身材透著少女的窈窕,路軍立即要把她們劃入女人的行列。

過去,故鄉的河水那可真是養人啊,與那個養育了中國四大美女之一的香溪比毫不遜色。相傳,在漢代,這裏還出了一個被皇帝寵幸的皇妃。後來也有傳說,天完皇帝徐壽輝舉起義旗時,也曾到這裏帶走了倆個心愛的女人。故鄉的女人個頂個的姿色可人,她們和故鄉所發生的大事,使得故鄉高山上敲鑼——聲名在外。

如今,缺了水的滋潤,故鄉女人再也沒有“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本色了,她們現在也要形形色色的粉脂來扮靚自己的青春。

故鄉的生命之源就以這種方式呈現在路軍面前!路軍忽然覺得心裏堵得厲害。路軍實在不願意自己美好的夢境在這裏破滅,便擡起兩眼去看山。可是,過去那青翠欲滴的兩岸青山,現在也被肢解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開采花崗巖的機器的轟鳴,金屬切割石料的那種尖利嘯叫,聲聲刺耳。遠處不斷有開山的炮聲傳來,轟隆隆由遠及近再又遁入遠方,嗆人的硝煙伴隨著采石場揚起的浮塵不斷侵入肺腑,簡直令人窒息!路軍一刻也不想多呆了,趕緊逃離。可是,路軍的腳步異常沈重,使出了渾身力氣也邁不動步子。路軍低頭去看腳下,地面有好多道裂縫,就像剛剛發過地震一般。路軍心裏一陣冰涼,第一次感覺這個過去那麼熟悉的地方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路軍頃刻有了無家可歸的感覺,無助、孤獨、恐懼一齊向他襲來。

好不容易邁動了步子,路軍就開始奔跑。那些似曾相識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在眼睛的余光中滑過去了,路軍的心裏也一點一點地空落了。身處陌生之地,雖然有些迷茫,但他還在義無反顧地往前奔走。尋找——路軍在倉惶中尋找,尋找心靈深處的那個刻骨銘心的地方。

也不知跑了多久,路軍來到一片谷地。谷地到處都是瘦骨嶙峋的石頭,石頭像是從高處傾瀉下來的,鋪滿了半面坡子。路軍正不知如何穿越這片石坡,忽然,一只小鼠驚慌失措奔逃而來,後面幾條蛇昂著頭窮追不舍。路軍向來同情弱者,加上此刻他與小鼠有著相同的命運,於是他揀起一塊石頭向蛇扔去。幾條蛇停止了追擊。但其中有一條豎起了半個身子,左右搖晃,並發出了“嗞嗞”的怪聲。這一下可不得了!那些石頭下面忽地湧出成千上萬條各色各樣的蛇來,它們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朝路軍包抄過來。路軍汗毛倒豎,來不及多想,本能地撒開雙腿一路狂奔。忽而,路軍感到腳下像是踏上了哪咤的風火輪,只聽得耳邊呼呼風響,人也像騰空了一般,兩邊的景物全都唰唰向後倒去。好不容易逃到一片坡地,路軍才敢回頭一望,還好,身後再也沒有追趕的蛇群,這時,他才放慢了腳步。

坡地種的都是茶葉,長勢還不錯。看周邊環境,有點像故鄉那個早期的茶場。這裏似乎剛剛下過一場小雨,茶樹很幹凈,沒有一點灰塵,空氣和地面都濕漉漉的。坡地的土質是黃泥,粘性很強,路軍的黑皮鞋上粘滿了屎樣的泥巴,而且那鞋越拖越重,路軍就幹脆脫了鞋提在手上,赤著腳走出了這片坡地。往前,是一座水庫,依稀之中覺得它就是故鄉地坪河下遊的鳳凰關水庫,只是眼前的水庫不是很大,水位也不太高,四周已經退出了一層高高的水線。水線上面有綠色灌木,水線下面卻是光溜溜坡地,有些地方殘留著一層一層的浪跡,似乎在昭示水位是經過了漫長而又多次才降下來的。路軍在水庫裏把粘在鞋上的泥巴清洗幹凈,還洗了腳,抹了臉,穿上鞋子,沿著庫邊的小路向前走去。

水庫邊上有一個小島伸向中間,一排房子建在島上。房子是青磚瓦房,明清樣式,古樸典雅。路軍心下高興,盡管這還不是他心中向往的那個地方,但他覺得比起他剛才看的故鄉不知要強多少倍了。

路軍走進了那排房子。進來以後才發覺,這竟是條曲徑通幽的小街。街面不是很寬,但也可容上十人並排通過。臨街都是些木質的鋪面,古色古香,看得出年代有些久遠了。街上的人們都在井然有序地做著各自的生意,三三兩兩的遊客愜意地這裏看看那裏瞧瞧。沒有高聲的叫賣和招徠,也沒有顧客的討價還價,更沒有路軍見得太多了的小商小販為爭顧客而發生的吵罵和打鬥,大家都非常寧靜非常和諧相處,仿佛如同一個和睦的大家庭。路軍當下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尋找這樣一個地方呢?
如果不是後來的一幕破壞了他的心境,路軍也許會在這裏駐下腳步。

就在路軍徹底放松心境在小巷隨意溜達的時候,忽然,巷子那頭湧來陣陣濃煙。不好,可能是發火了!這個念頭一閃,路軍就迎著濃煙沖了上去。路軍本來是可以從來時的地方逃走的,但他絕不會這麼做。路軍向來有見義勇為的秉性。那年,路軍行走在大街上,一個姑娘從他面前跑過,那姑娘邊跑邊喊,流氓,流氓!路軍回頭一看,一個小夥子在後面緊追不舍。路軍待到小夥子沖到跟前時,猛一伸腿,把小夥子跘了個狗吃屎。小夥子爬起來,看看跑得沒影了的姑娘,狠狠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血跡,從腰間掏出一副手銬,沖他亮了亮:“你是不是她的同夥?走,跟我到派出所去說清楚吧!”

那一次,路軍費了很多口舌,單位也出面擔保,他才從派出所裏出來。第一次“勇為”就弄了個灰頭土臉,路軍很是難堪了一陣子。單位同事曾經笑著問他,那個小偷肯定長得非常漂亮?路軍越解釋越能博得笑聲。後來,還有人將他的事編成了順口溜:“路軍是個棒小夥,見義勇為忘自我,不抓小偷抓警察,自己送進了派出所。”這個笑柄就這麼落下了。

盡管有了這樣的教訓,但路軍依然喜歡管事,後來,他又“勇為”了多次,有一次,他的事跡還上了報紙,一篇大塊文章還配了照片,讓路軍很是風光了一陣子。現在,碰上了這樣的場景,是上蒼賜給路軍的大好機會!現在,路軍奮不顧身地鉆進濃煙之中,那煙嗆得他快要窒息了。他一只手捂著口鼻眼睛,一只手摸索街邊的房子前進。拐了一個彎後,他感覺有清涼的風吹來,煙霧似乎也變得淡了些。睜開眼一看,並不是什麼火災,然來是幾戶臨街的爐竈在生火,可能是柴禾濕了的緣故,導致整條街巷濃煙滾滾。路軍望著那幾戶人家,心裏有說不出的惆悵。

“小夥子,人生本是一場戲,社會是個大舞臺,生旦凈末醜,輪番來表演。世間萬事萬物,有得必有失,得失亦在瞬間,不要過於苛求!你心中向往的那個地方,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的,必須是有緣人才可以到達!”

一個非常磁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聲聲入耳,聽得路軍迷迷蒙蒙。尋聲望去,十米開外的臨街鋪面上高高地坐著一位慈祥的女性長者。長者罩在一片祥光之中,通身散發著佛家才有的靈異氣息。

路軍非常好奇:“老人家,您知道我要尋找什麼地方?”

“桃花源!桃花源——”

聲音漸漸顯得空靈了,忽兒,老人也不見了蹤影。

路軍好生驚異。驚異於老人洞穿了他的心靈。驚異於這麼一條小巷子裏有這樣一位高人。

路軍也有些泄氣。尋找這麼久了,難道就這麼前功盡棄了?老人的話高深莫測。有緣人才能到達!難道人間就沒有這麼個地方?我只不過在尋找我那迷失的故鄉,亦或是有一個能夠替代我那故鄉的地方啊!

困惑之間,路軍忽然想起自己上中學時候的一個奇幻故事,細細體味了一下,依然還是沒有拿準,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個有緣人呢。

在故鄉,人們都在口口相傳,說路軍出生的時候,晴朗朗的天空忽然起了一片紅雲,並慢慢幻化成一個雕梁畫棟飛檐翹角的門樓,金光閃閃的兩扇門自動往裏打開,然後,一個雍容華貴、慈眉善目的女人手持雲帚,踩著一朵光芒四射的蓮花樣的雲彩從裏頭飄出來。看見的人說是南天門開了,觀音菩薩用雲帚一指路軍家那只有兩間瓦屋的小院子,路軍就降生到了人間。這個故事很有傳神色彩,所以,在故鄉,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一個個看路軍的眼光就多了些溫暖多了些羨慕。

路軍開始不知道人們背後的傳說,當他聽到這些的時候,就紅了臉跟人解釋,說這只不過是自己在讀高中時上學路上碰到的一次奇異天象,怎麼被人說說就變味走樣了呢?

解釋是徒勞的。說多了,有時候還有幾個有點文化的人說,管他呢,你怎麼像祥林嫂呢?後來,路軍也感覺,越解釋還傳播得越快。於是,路軍就裝聾作啞不再理會了。但這樣,他又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齷齪的事,他生怕別人會說他借這事來神化和粉飾自己。

那是路軍讀高中時候的事了。一個夏日的午後,路軍和另外兩名同伴一道上學,走在離故鄉二十多裏地的西河那長長的河堤上。那時候,家裏困難,連自行車都沒有,上學一律靠腳丫子,走幾十裏地算不得稀奇。他們吃罷午飯就開始上學,當全部路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西河對岸的學校也已經在望,雖然有些疲憊,但三人仍有說有笑,精氣神倒不缺乏。就在此時,他們從一個堤口上坡,自然擡頭向上看時,路軍忽然發現眼前的天空出現了一大片紅雲,緊接著,紅雲不斷變化,逐漸幻化成一個雕梁畫棟飛檐翹角的門樓,金光閃閃的兩扇門自動往裏打開,然後,一個雍容華貴、慈眉善目的女人手持雲帚,踩著一朵光芒四射的蓮花樣的雲彩從裏頭飄出來,俯視著他們。路軍頓時驚奇不已,連忙要另外兩位同伴看天上的奇景,那兩個同伴擡頭茫然四顧,說哪有你說的什麼人和房子啊!路軍急得跳腳,用手指著天上賭咒發誓,說,你們的眼哪,這麼清楚還看不到,我騙你們不是人養的?可不管路軍怎麼急怎麼指,兩人還是說沒有。為這事,路軍還與兩個同伴慪氣了幾天。

路軍後來在周末回家時把這個事說給母親。母親說,兒啊,那可是南天門開了啊!是百年難遇的好事哪!母親又說,你跪下磕頭沒?路軍說,沒有!母親嘆了一口氣說,你要是跪下磕個頭,那可是求什麼有什麼!路軍說,我那曉得這事!

這,到底算不算得與神靈有緣呢。

從小巷子裏出來,就是一條與不遠處的山體連接的小路。跟剛剛經過的街上的空曠有所不同,這條有點逼仄的小路上人頭湧攢動。人雖多秩序還好,大家都在無聲地行進。路軍隨著人流默默走過一段,發現前面開始爬坡,而且竟然排起了一個長長的隊伍,一望不到頭。路軍探頭一瞧,原來前面要經過一道山崖。山崖上的小路非常窄小,寬不盈尺,僅容一人通過。小路鑿在半山腰上,上不見天,下臨深淵,人們走在這裏自是小心翼翼。路軍不知道這些人來這兒幹什麼,就問身前身後的人們,那些人的話比皇帝的語言還金貴,所有人都在說著同一個字:找!路軍再問,都不做聲了。找,找什麼呢?路軍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似乎有些稀裏糊塗了。

終於輪到路軍接近了山崖,這時懸崖上方一通鼓響。隨著鼓聲,一根繩子垂在了路軍面前。整條繩子形狀如同個紡錘,中間大兩頭小。順著繩子方向,有一溜可以伸進半截鞋位的石洞,直接通向崖頂,大約是供人向上攀爬的石級。鼓聲一起,所有行進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眼巴巴地仰頭望著上方。路軍看著面前的繩子,有些不知所措。這時,懸崖上邊那個打鼓人俯視著下面的人群,用鼓槌一指路軍,就是你,上來吧!
下面的人群頃刻歡呼起來:上,上,上!

路軍有些迷茫地抓著繩子,踩著只有半個鞋掌位置的石洞,一級一級艱難地爬上了懸崖。路軍剛剛到達,懸崖上面的人隨即就扯著那根粗大的繩子開始往上回收。
懸崖下面的人群騷動了。他們都張開雙臂向上胡亂舞動,聲聲喧鬧甚至蓋過了咚咚的鼓聲。直到鼓聲停了,繩子收了,懸崖上的人散去了,他們才露出了絕望的神情,有的甚至還嚶嚶地哭泣。

路軍登上崖頂之後,眼前立馬一片光明。他好像覺得這是另外一重天地。陽光艷麗而柔和;山水清新而秀美;高天蔚藍而潔凈。花草嬌柔含羞,樹木疏朗偉岸。風無聲,鳥無語,一切都顯得那麼幽靜、空靈,路軍頃刻有了不是人間而是仙境的感覺。

張望之間,路軍發現前面不遠處金光閃耀。細看,原是文殊菩薩座在蓮座之上,菩薩和蓮座都在大放金光。路軍是屬兔子的,人說屬兔人的對應保護神就是文殊菩薩,所以路軍對文殊菩薩雖然非常敬畏但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那一年,路軍專門到了五臺山去朝拜文殊菩薩。在殊像寺那宏偉莊嚴的文殊殿中,供奉著文殊菩薩騎狻猊的巨幅塑像,塑像總高近十米,其中高三米多的狻猊,四蹄蹬地,穩健有力,昂首豎耳,雙目圓睜,腰身和腿部藍底白點色,頸上有深綠色卷毛,腰間掛鮮紅色穗纓。狻猊背披綿墊,上置蓮花寶座,花瓣共分上下兩層,共一百零八瓣,每瓣塑一尊小佛。文殊菩薩右腿曲盤,左腳垂踏蓮花,半跏趺端坐其上。菩薩頭戴五佛冠,身披袈裟,手執如意,眼若青蓮,雙耳修長,面頰豐滿,神態莊嚴肅穆。從不磕頭的路軍,見了慈祥而威嚴的菩薩,那雙腿就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第一次行了五體投地、三拜九叩的大禮。其實,當時路軍只是一種本能的跪拜,並沒有刻意祈求什麼。但是,從五臺山回來以後,路軍真的一切都順意起來,先是被提拔到了一個被不少人羨慕的位置,後是兒子也如願考上了大學,緊接著,他的創作也變得順心順手起來。路軍後來把這一切功勞都歸功到菩薩身上!也就是從那一刻起,菩薩的形象就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裏。所以,這一刻,路軍就有了一絲疑問:文殊菩薩應該還有座騎狻猊,怎麼菩薩這會兒卻獨自座上蓮座而不見狻猊了?

正在惶惑之間,那金光閃耀得更加強烈。頃刻,文殊菩薩從蓮座上升騰起來,剛才不見的狻猊從遠處奔來載上菩薩向空中飛去,留下蓮臺依舊在那兒放著光芒。路軍十分好奇,不由自主走向蓮臺,並且坐了上去。蓮臺迅速升起,然後猛地向下飛去。穿過幾層彩雲之後,蓮臺帶著路軍又回到了故鄉,並在故鄉那條清澈透明的小河上空飛巡。路軍在空中俯瞰這個太過熟悉的地方,此時,故鄉罩在一片金色祥和的光芒之中,那山那水那村莊田園都披上了神聖的色彩,比路軍記憶中的故鄉還要漂亮!只是,此時的故鄉人們穿著打扮都帶有濃厚的古代印記。路軍其實沒有真正見過古代服飾,最古的也就見過八爹(爺)的長衫,但也許是電影、電視給路軍提供了豐富的視覺空間吧,所以,路軍知道蓮座下的故鄉人那些打扮就是古裝。路軍冥思苦想,自己難道穿越了時空隧道,回到了幾千年前的故園?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空中又是一通鼓響,蓮座忽然像是火箭發射般托著路軍直向太陽方向飛奔。蓮座越升越高越升越快,陽光也越來越亮越來越強烈,那光芒像根根無形的針,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頃刻間,路軍的意識裏有了一種一去不歸的感覺。
在經過一次強力彈射之後,路軍感覺到似乎闖過了一道關口。這時,陽光也不再強烈不再刺眼了。路軍睜眼一瞧,他又回到了先前發現蓮座的地方。路軍心裏非常高興,這才是他心中久久向往的世界。

站在一棵古松下面,路軍顯得既興奮又緊張。與他相鄰不遠的另一棵古松下面也站著另外一位小夥子,看得出小夥子有著他一樣的心境,新奇而怯怯。只是,在這個靜謐的世界,兩人都不好打破規矩開口講話,只是用眼進行著無聲的交流,路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了一聲,那小夥子也只是伸出手來搖一搖,並不作答。少頃,兩位仙女樣的姑娘走過來,各自領著路軍和小夥子走進了旁邊的崖洞。崖洞很大,收拾得非常幹凈,中間一張圓桌上擺滿了鮮桃等各色果子。圓桌四周布滿了金黃色的實木做成的小屋子。小屋子僅僅一張床大小,實際上就是小兩口子的私密空間。看得出,除了睡覺之外,生活在這裏的人,其余的所有活動全部都在崖洞的公共空間裏進行。路軍心想,這似乎就是他們曾經有一個時期經常向往的“共產主義”吧。

路軍還在到處觀察,領他進來的那位姑娘把他請進了木屋子,並且隨手關上了木屋子的門。就在姑娘把那纖纖玉手伸過來,準備挽他脖子的時候,路軍記起了他打水仗時就許過諾言的老婆。路軍驚出了一身冷汗,隨著一聲帶有長長顫音的“不——”脫口而出,他擡手推開了姑娘的手臂。

“又做什麼美夢了?”睡在身旁的老婆嘟噥了一句,慣性地推了路軍一下。然後,把那只被路軍剛剛推開的豐腴白皙的手臂又一次伸了過來,一把挽住了路軍的脖子。
路軍徹底醒了過來。

Views: 36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