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在上海開畫廊。那年我們結伴參觀上海藝術博覽會，我問她，為什麼你的畫廊不參加博覽會？她說：哼，我都開了店，還擺攤呀？

    去年九月，被喜愛創作社邀請參加“馬來西亞文創藝術之旅”的時候，心裡也蹦出了這句話。這個旅程的其中一個重要項目就是去市集擺攤，而且這個市集還在一個海島上。當時，我想馬上拒絕，心想我又不是搞手工藝的，到時候該怎麼個擺法？難道打開兩本畫冊，看到有人經過，就衝上去硬拉猛扯着，聊兩句？還是煞有介事地 把那些已束之高閣的寫生工具拿出來，引人圍觀？

    “擺攤是一種歷練，”喜愛創作社的創辦人、時裝設計師謝淑淩這樣和我說，接着她豪邁地說：“你別想太多了。走！我們玩創去！我也會在島上擺攤的。除了擺攤，我們還會參觀不少文創單位和拜訪馬拉創意人。”

    謝淑凌是位來澳已經三十年的馬來西亞娘惹人，這幾年都十分注重澳門和馬來西亞兩地創作人的創意互動，常常組織馬來西亞的手作人來澳參加澳門藝墟，這一次又親力親為，讓她的故鄕友人細意安排各項活動，務求為澳門的創作人和手作人提供一次多元兼多角度的創意之旅。

    這一次的行程是六天五夜，最後的兩天是在海島擺攤。之前的幾天我們參觀了吉隆坡文創藝術地標、馬來西亞設計師工作室、文創店舖等等，行程緊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卻意義重大。

    這 次參觀的吉隆坡文創藝術地標，名為Publika Shopping Gallery（以下簡稱Publika）。它座落在吉隆坡新興的商業區，集國際時 尙品牌、獨立精品店、特色咖啡館、多個創意商店和多個畫廊於一體。然而，對於我來說，最吸引的是，這個購物藝廊的經營方式和環環相扣的配套理念。

    Publika 的底層名為Art Row（藝術行），分隔為一間間獨立的小商舖，面積不大；並以極廉宜的租金租予藝術家、設計師或建築師，他們可以在這裡售賣產品或開設 自己的公司，在經營三個月後，如果銷售成績不錯，那麼就要搬進商場內，那些租賃租金相對貴些的商舖；如果沒有什麼成果，就要離開，讓位給別人。還有，商場 內店舖如需要做任何設計和裝修的工作，進駐在這裡的設計師和建築師能夠馬上承接這些項目。

    然而，這些創意商舖多數不為人所熟悉，哪來的客源呢？答案就在對面的馬路，那邊都是些餐廳和咖啡廳，匯集了不少人氣，用餐的顧客在餐前餐後都會來這些店舖走走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自己喜愛的物件或藝術作品。

    這 個商場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懷舊和廢物利用。各間商店，都有一些已經被時代捨棄的物品作為裝飾或擺設：老木椅、鎢絲燈、發黃的舊報紙、老爺打字機，甚至平時 只作臨時貨架之用的“卡板”，在這裡紛紛登上大雅之堂，與商場內那些現代雕塑平起平坐；除了美觀，還為人們帶來對往昔時光的無限追憶。

    Publika外面還有一個廣場，廣場的盡頭有一個叫白盒子的畫廊，畫廊旁邊叫黑盒子的，是一個劇場，如果沒有演出，也作展覽藝術品的用途。

    雙腳踏在廣場中，踩着許多名人的雋語，有一句是這樣寫的：城市僅僅是權力或資本的炫耀嗎？如果缺少一個充滿善意、親切而美的生存環境，市民如何樂活安居呢？——這句話仿佛專門寫給來自澳門的我們看的，但看到了又怎樣，只能莞爾罷了。

    在吉隆坡，我們還走訪了幾個創作人的工作室。其中一位讓我印象極為深刻。

    我 們走訪了CUTOUT Magazine。這是馬來西亞最受歡迎的設計雜誌。內容極豐富，涵蓋了平面設計、流行文化。創辦人Jay Lim希望將這本雜誌 辦成本地平面設計師的平台，讓他們的創意得到發揮的天地。雜誌社面積不大，座落在一個住宅區的地下。當我們一行數人進入雜誌社之後，Jay馬上把門鎖好， 並向我們解釋，這一帶的治安並不是太好，而且這裡的電腦都是新裝的，所以，社內的玻璃窗都貼上黑膠紙，免得惹來賊人垂涎。

    這眞是個 與別不同的開場白。Jay本身也是設計師，他是和太太一齊創立這本雜誌的。開始的時候，沒有資金，是岳父提供的資金，條件是：如果不成功就去找份安定的工 作。結果，這本雜誌出來後，竟然能賣出七千本，他們出乎意料地生存了下來。現在，他們也有利用政府的資助，力圖讓雜誌更好的發展下去，並開拓其他類型的雜 誌。

    Jay說，馬來西亞政府的藝術資助更大部分是向馬來西亞族裔的公民傾斜，相對來說，華人得到的資助不是很多。另外，政府還有一個部門，專門審查雜誌的內容是否“健康”，雜誌創辦以來，也收過幾次警吿信。

    對於雜誌社的發展，Jay是抱着比較樂觀的態度，他說雜誌社仍在發展之中，他以前的辦公室就在樓上，在家辦公。因為家居面積有限，那時，他得要坐在床上會見客人，客人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有時候談久了，他的母親就從窗戶把午飯送進來……

    在 向邦咯島進發擺攤前，我們還到“鳥人雜貨舖”。這個雜貨舖在三樓，由一對年輕夫婦經營，他們本身非常熱愛手工創作，這間舖據說已經因為租金問題搬了無數 次。但在這對夫婦的臉上一點兒都看不出浮躁和不安。雜貨舖的貨品雖種類繁雜，但不亂，且井井有條，佈置典雅，空氣中還浮着香薰的味道……他們的心願就是讓 馬來西亞手作人的創作有個寄賣的空間。

    這是我第一次遊歷馬來西亞，也是我第一次眞眞正正接觸到馬來西亞的創意產業和創意人，時間一眨眼快過去半年了，但他們的樸實、自然乃至平淡，都讓人回味至今。

    文/何仲儀 照片說明： Publika Shopping Gallery處處充滿設計特色的主題餐廳 （收藏自 http://goo.gl/PDBI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