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札記 2001


同步發佈《陳楨: 札記2001》

《陳明發的詩與詩想》

《陳明發論故事》

《旅遊·把故事說好的快意》

我想將老子、莊子同後現代的領導美學聯繫上來。

不僅這樣,老莊鮮活的創意領導,必須替代現代管理思想中的理性中心主義。

讓它成為後現代人在知識社會中學習、工作和耕耘生活的基礎。

我希望這不是一種技術,而是一種人生抉擇。


創意人·故事人 精進計劃 》》

《我的加雅街杜順公主》本事
《我的加雅街杜順公主》生活&旅遊札記
《我的加雅街杜順公主》攝影輯
文創玩家記事本 2001~2013
陳楨: 札記2001

說好的俳句 I
說好的俳句 II

馬來西亞微博
白垚經典: 中國寡婦山~~史詩的變奏

(Feature Photo: Are you searching for your soul? Then come out of your own prison by Avnish Dhoundiyal, http://avnishdhoundiya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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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詩想《目眩》


    目眩,是絕大部分人初到大都會的感覺;像是有懼高癥的人,從高樓上下往下看,心頭有幾分畏怕,腳似乎站不住了,一心卻很想挨前一些,以把腳下的街道看仔細。然而,大都會能看得清楚嗎?

    有關城市的沉思,浮出的關鍵詞是約定俗成動態的:發展。好像不這樣就無涉生命力了


    照片是靜止的,故事卻在不斷在說着,影響着我對一個城市的審視。


    多線的劇情交叉、匯合又走散,以致於以目眩告終。


    城市有它的脈搏,我的心跳大多數時候跟不上它,所以常常想嘔吐。



    我不是說我感到噁心,恰恰相反,它是一種血壓不諧調、神經難平衡的現象。

    酒喝多了,不也嘔吐嗎?正是那種情況。

    有人坐過山車、乘飛機,不知所措的就嘔吐了。正是那種情況。


    嘔吐,仿如牙痛與女朋友跟人走,我們控制不了。



    仿如高樓上墜下也好飄下也好的物體也好人也好,一旦發生了就無法控制。

    在城里,人人在說“發展”;很多時候,那發展誰控制得住?

    我們只可能想方設法與它的脈搏一致;不可能改變它的脈搏;因為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脈搏,常常嘔吐。
    (May 31, 2012)

                                   (THE LIGHT OF CITY: INTERSECTION NYC BY NAVID BARA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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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是一種不由自主的詩

    李希特(Jean Paul Richter)說:“夢是一種不由自主的詩”。Oneiropoiesis (夢之形成)是由希臘字Oneiros(夢)與Poiesis(創造)組成的,而Poiesis 也是“詩”的字源。

    一般夢的解析都太注重資訊處理,卻忘了做夢是高度發揮創造力與想象力的行為。

    榮格說過:“夢是靈感。”

    有些夢的確與靈感扯不上關係,但每個夢都能把事實編成不只是事實而已。

    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1889-1976)說:“按嚴格意義界定的詩,從來不僅僅是日常語言的較高等模式。其實正相反,日常語言是一首被遺忘且被耗盡的詩,再也發不出任何回響。”(《夢:私我的神話》193頁)

                                                          (Photo Appreciation: Twig Snow Faerie by Jaime Iba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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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世說新語 2021》18


    年紀大了,少了很多床間樂趣。——我的意思是說,過去可以躺在床上看書,累得迷迷糊糊,把書蓋在臉上就睡著了。老来,没老花眼镜看書像瞎子,但自從因為睡著翻身砸壞兩副眼鏡,就沒敢再躺下閱讀。夢裏許久沒書香味。(8.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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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40年出土散文

    六月? 今天父親節,讓我自我陶醉一下好嗎?

    先說六月十那天,為詩社回去拉曼講課,感覺特別好。


    四十年前,我在這地方生活過,寫過好些文字,老老少少結交了吉隆坡當時活躍的許多寫作人,留下很多美好的記憶。

    最近為寫詩社散文選集,重看了很多年不翻的剪報,發現“六月”對我曾是很有感覺的月份。

    謝謝那時候往來的人兒,都是食字獸,給了我超過“鼓舞”二字所隱含的激情。年華虛幻,當時卻執著 。

    分享40年出土文字一篇,《走在六月的流煙裏》。 (2018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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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旗手傻子》


    物體是記憶的載體,我想拿竹子來說明這件事。別看竹子虛心,它可把我對傻子的記憶收藏得紮實。


    打我懂事以後,傻子大概是我最早認識的人之一。長得瘦瘦小小的,就像個小學生似的,沒人猜得透他究竟幾歲,好像每一年都是那個樣子。聽聞他小時候發了一場高燒,腦子就不行了,連說話也說不清。

    每一回他走過,村裏的孩子們遠遠就喊他:“傻子!傻子!”他只是傻乎乎地笑,若無其事地繼續走他的路。要是遇上我家鄰居老奶奶,她會罵那些小孩幾句:“幹嘛叫人傻子?幹嘛搗蛋人?”回頭又對他說,傻子,你等等,我有餅乾,你拿去吃。

    小孩們就笑嘻嘻道:“阿婆,妳也是叫他傻子啊!”老奶奶理直氣壯地說,人家不懂得他叫什麼名字嘛。帶頭的孩子應道:“我們也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看他沒親沒戚的,哪家人需要人幫忙就叫小孩去喊他來,他也隨喊隨到。不論清理布袋蓮池塘泥濘,或更換豬寮的亞答屋頂,他當然無法主持全局,幫頭幫尾卻從不叫人煩心,也從不跟人講價錢,給多少拿了就走。有的人家可能覺得虧待人了,他沒走幾步就喊住他:“傻子,我這裏有些雞蛋,你拿去吃吧。”


    遇上紅白事,不必通知他會在第一時間自動報到。擺桌倚、鋪桌布,放汽水、瓜子或花生,都有條有理。小孩躲在桌下趁沒人注意爬出來偷喝汽水喝,給他逮到時對他例外的客氣,求他別告訴大人免得被鞭。只有這時刻,看得出他臉上有三分滿意自己所為的神色。



    遇上喪事,他永遠是出殯時給死者女婿、孫婿舉銘旌幡的那位。人雖矮小,走在棺木車前面,總是把那根青竹做的長長的旗竿很莊嚴地舉得高高的,像是後面整個儀陣的領軍旗手。很多年後,我的學校組織了一支銅樂隊,第一次看見樂隊的指揮是那麼的威風凜凜,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來。忽然發現,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

    别看他傻乎乎的,離開村子好幾英里外有人辦喪事,他都有辦法得到信息而徒步去打雜。還砍好兩根十餘尺長的竹竿扛在肩上走去。他知道這十方里範圍內,就只有我們村子長竹子。


    有一回,有一家老人過世,沒有兒子捧香爐。道士說:“傻子,你給他做兒子吧!”他二話沒說放下手頭的工作,穿上孝服。自此,有那位孤零零的老人過世,他就不再是雜工,而是往生者的兒子。有的小孩還是愛作弄他,笑他:“傻子,你有好多爸爸、媽媽啊。”

    道士說他是最稱職的職業孝子,每一回都哭得很投入,感動了到來上香的親友,罵那些孝子孝女,怎麽好像沒一回子事,在那裏和坐夜的友人嬉鬧打麻將,甚至脫了孝服上街去宵夜。 只有他靜靜地徹夜在給死者燒上路錢。

    鄰居老奶奶說:“他一定是想起自己也是孤零零一個人在世界上,所以哭得特別傷心。”


    老奶奶死的時候,他哭得比她的滿堂子孫還要傷心,而且拒絕收下喪家給他的庶務酬勞。他說: “她是我的婆婆。”大家很奇怪,傻子這一回說的話,每一個字居然都聽得清清楚楚。
    (12.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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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世說新語 2021》23

    男女可以一見鐘情,迅速上床並完事;但要順利生個小孩,每個女性還得十月懷胎。意思是說,幹嘛事事都講效率?
    (21.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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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私人演練》

    在臉書所發表的《世說新語》,就是將平日的尋常聽聞與經歷,用本身說故事的方式寫成小段子。一是總結成自己所了解/把握的感悟;二是有機會公開分享時,在有趣的氛圍裏帶動大家去思考、參與和討論;三是聯系到更大的關切議題/學習主題。過去主持了四十年(1981年始)各領域的培訓,我發現這個私人演練對我個人很有幫助。(24.4.2021)

                                            (Self-Portrait Resort 2020 Fashion 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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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1979的詩〈感覺〉後面的故事

    說感覺,發現了

    每個人都很孤獨

    我不知道你的,你不知道我的

    感覺,我們是

    河邊的小石頭,一顆一顆

    一場大雨就將我們

    卷入不可抗拒的流離

    而我不告訴你我的,你不告訴我你的

    (23.7.1979)

    愛墾 交流專頁 》


    仔細的朋友看得出,這首詩有徐志摩的影子。不過,在我早期的作品中,這是我比較常提及的一首。反映了我21歲時的心境。算是《風之年代》等文字的餘緒。

    諸位友好對此詩的欣賞,令我喜出望外。詩中所表達的一份年少心境,對我後來的人生歷練確實有很大的影響。此詩曾在1979年收進天狼星吉隆坡分社出版的一部小詩冊《走不完的路》(程可欣編);它其實是我那幾年的私己感情寫照,推動了我在當時絕大部分居民都是異鄉客的八打靈再也(那時候它其實就是吉隆坡的衛星市而已)提倡青少年學習計劃的決心,後來成了馬來西亞青年運動(Young Malaysian Movement,YMM,理念源自戰後德國重建國家的青年工作者 Young Worker Movement,YMW)的其中一股核心原動力。關心馬來西亞華人青年工作這一段歷史的友好,歡迎閱讀我在青運50週年紀念特刊所撰寫的回憶段落:《青工哲學前傳~~給青春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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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剛出道》

    想起剛出道做培訓師,朋友說,你來為我們機構辦課程吧。專業費?我們預算有限,你算是先來幫幫忙,暫時不講錢。不過,我們會包吃;還有酒店住、飛機坐呢!我干脆在家睡覺好了。家裏還不缺飯吃。飛機?以前去港臺十日遊,早也坐過啦。(16.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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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圖象詩》

    1970年代,初次接觸林亨泰先生的詩作,特别喜歡這首——

    《風景 No.2》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

    然而海 以及波的羅列

    然而海 以及波的羅列


    此詩,在視覺上、韻律上都充滿“有效的驚奇”(Effective Surprise,布魯納語)。字句的排列,除了看到了一排排的防風樹木,還有樹與樹之間的林中小徑。唸著唸著,還有在小徑上走過的感覺。(27.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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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文化資產:江湖可倒,寳刀要完好》

    我曾在本地報刊發表過不計其數的文字,也不時接受媒體的訪談,針對地方文化創生議題發表意見。自《愛墾網》在2009年誕生後,這些內容經整理陸續重新發到網路。

    這麼做,主要是因為偶有友好問起,他/她正在計劃做一場有關“迎接下一波+”之類的演說、培訓,問我有些什麼內容應該提一提。我說,有些老內容還是有其再提的時效價值,因爲我之前的很多研發與探討項目,就是作為今天可能發生/正在浮現的新趨向而提出來的,現在正好“出土”拿出來印證一下。

    我補充道,你們姑且看看,自己再意會、演繹吧。他們半開玩笑說,“意會”、“演繹”?有點像是老歌重唱啊。是啊,老歌。同一首歌,歌者各有本身的體會與呈獻方式,結合自己實際情況的需要,融會貫通後再八仙過海吧。

    所謂寶刀不老,江湖不倒;功夫到家,越老越妙。人到五十幾,不妨考慮把累積幾十年的功夫,更完整而剔透地貢獻給社會。過去很多年,我和很多年輕人一道兒工作,也和很多銀髮族(包括學人、科學家等)一道兒工作,發現我們實在有必要把我們的經驗組織起來,以做更大的發揮。畢竟,一個人的優良經驗,應該是整個社會的共同資產,可是,放眼今天的馬來西亞,很多經驗都在流逝中。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在做文創觀察時,發現最令馬來西亞人感到驕傲的街邊美食,近年來因爲交給外勞去抓鍋鏟,已經變味了。外勞回國前又負責訓練新外勞,徒弟教徒孫,拿手好戲最後也變樣。從更大的方面來看,企業等領域也面對這樣的困境。

    我們的社會看似進步了,但生活素質倒像其他很多領域一樣,說好聽是停頓,要求苛些卻是在衰敗中。衝著這現像,老刀一把當然還是可能略表心意做點事,但有更多老刀則更值得期盼。(31.3.2008 / 結合樓下的《私人演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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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練字簿》27

    明明寂寞得要死,還說“有寂寞陪我”,文青玩的就是“怕輸”。

    (2018年10月20日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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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龍猫:不僅僅是童心》

    日本動畫家宮崎駿導演的《龍貓》(My Neighbor Totoro,1988), 我看了不知多少遍。當然,不是每一回都是從頭看到尾;但有好幾幕我的私己經典,可是來來去去都不時看。每一回看完,都有心境又洗滌一番的清凉感;因為源自個人體驗交織而成的共鳴,給了我一種"重遇美好舊時光"的意會。

    這裏提一提其中三幕:

    第一幕:小梅的姐姐小月與龍貓邂逅於雨中深暮,小月借雨傘給只用一小片葉子遮雨的龍貓。林道旁公車站後的大樹上滴下水珠,有一滴落在千歲大龍貓腳旁的積水窪坑,在那和諧的靜靜雨聲中,忽然響起與周遭氛圍不一樣的突兀音符,驚嚇得龍貓毛都豎起來。然後受到滴在雨傘上的雨珠啓示,大龍貓笨重地跳起它胖胖的身體,震得枝葉上的水珠紛紛落下,如一陣珍珠驟雨。這是以前很多鄉下小孩的樂趣,雨後去搖撼樹幹,有一種自己能造雨的小小滿足。


    第二幕:為感謝小月的善心,禮尚往來,千歲龍貓臨別時送了一包種子給她。姐妹倆興高采烈回家去栽在屋前,可是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見萌芽。某個月圓的夏天深夜,月光正亮時,大龍貓帶著另兩隻小龍貓到來,繞著菜圃一起祈禱,種子紛紛瞬間抽芽長成了參天大樹。這不也是鄉下孩子們,初次協助大人栽菜種後的期待與好奇?

    第三幕:小梅妹妹協助鄰家老太太收成農作物。老奶奶告訴她,剛摘下的新鮮玉蜀黍,在冷冽的溪水中浸洗後,吃了對身體健康好。她立下決心要把玉米送到城裏,給正在醫院治療的媽媽吃。她抱著那一根農收物的堅決表情,使我想起我家老幺兩歲多時,我開始教他學習抓筆與尺在紙上畫線塗鴉,有一晚,他第一次成功畫成一條長長的直線,他媽媽要他去睡覺,他卻堅決地一手拿著筆與尺,一手抓緊那張畫紙,睜大眼睛窩在客廳沙發上等我回家。今天,他是一位曾參與中國動漫大片制作的視覺特效師,我就想起那天晚上畫成那一道直線所得到的鼓勵,其意義何其珍貴。


    重溫給宮崎駿在全球動漫界豎起地位的《龍貓》,想想此片鮮明呈現出來的許多鄉下生活內容,很值得今日特色小鎮體驗經營者的參考。其文創價值是應該深入思考的個案。
    (3.5.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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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創作的要義》

    藝術家選擇創作來質問並思索“存在”,他不是無助的。起碼,他擁有覺知與材料,所以無須空手入白刃。覺知給予他熱情與好奇混雜的衝動;材料給予他媒介與敘事對峙難安的荒蕪。就在這樣的負擔下,整個人的意識開始攪動、流轉。此時,在荒蕪中衝動的任何一刻、一處若發出光線,不管是多麼地微弱,極可能都是“存在”敞開的進口。所以,創作的要義不完全在那最後的作品;而在光點萌生的過程。因爲,生命已經啟動新的能量。
    (19.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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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讓時間落腳生活的土壤》


    時間,在哲學上是與人的存在有關的大議題。冠毒的威脅創造了思考生命的緊迫性,其實也是我們正視自己的時間、自己的生命的契機;我們要在疫情後活下來,但這回要活得更有意義,更豐饒。“愛墾網”努力讓大家在尋常日子中,一窺哲學家對時間觀念的揭示。

    “慢活”,是一道我們可能步入哲學聖堂親近大師見解的秘境。


    輕鬆人生才嚐得到生活中的種種美好,包括日常食物的美味與故事,與自身內在的互動才可能定時與及時展開。感情生活才談得上豐饒;因為那個時刻,時間才可能從虛擬落腳土壤上。少了生活,一切的文化生產失去基礎。(4.5.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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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相信》

    當我不再相信某些事後,發現自己更有能力相信另一些事;讓硬碟有更多貯存空間的途徑,是現在就刪掉要刪的檔案。(6.5.2021 《世說新語 20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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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上月5日在沙巴亞庇經歷了一次5.9級地震,及好幾回餘震;想起2009年在臺中弘光大學講課時,也遇上一次6級搖晃。

    此次神山地震不幸死了18位爬山者/嚮導;但當地眾多原住民嚮導在地震後不顧個人安危,上山尋援其他失散的爬山者,有者因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因為許多爬山客來自國外,這件事引起西方媒體大力報導,讓我們覺得做馬來西亞人很值得驕傲。

    因為神山是杜順族的聖地,事故發生後,很多媒體(包括馬來西亞本身)才開始想到:我們對杜順族很陌生啊。我因為寫過關於神山(又名中國寡婦山)的組詩,有家媒體也要我針對他們的傳說講點話。此次事故讓我感覺到,做個“沾光式”的“驕傲的國民”還不夠啊,我們對自己的鄉土了解多少?馬來西亞內容、文創工作者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原載 10.7.2015《愛墾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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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時間病患


    1982年,美國醫生拉里·多西(Larry Dossey)創造了"時間病"(Time Sickness)一詞。現代人其實都是“時間病者”;長期處於什麽事都得快、都求快的狀態下,無休止地和時間競賽,且不自覺自己有病。

    時日久了,自然變得緊張、焦慮而抑鬱,老覺得這裏痛,那裏不對勁,開始失眠,健康狀態受損,甚至精神也出現狀況,那就出現實實在在的大問題了。


    後現代大哲學家如福柯等,花了許多時間探討社會制度裏的諸種“霸權”現象,所揭示的,是有權勢的人/階級,對一般無覺知者有形或無形的的施暴。在現代時間觀的面前,大部分人未意識到的,是自己對自己的施暴。

    當然,我們有很好的理由這樣對待自己,因爲就像世界經濟論壇發起人Klaus Schwab所說的:“過去,是大吃小的世界;而今,則是快吃慢的世界”。誰都不想被競爭對手幹掉、超越、“吞掉”,唯有做得更多、更快。


    宗教界一直呼籲大家“活在當下”,時間病患在每一個當下,却是特別“活”躍;“恐怕來不及了”的“使命感”,使人完全忽略了一個“悠然”、“未來”之美。

    治療"時間病"的方法,由重新評估我們跟時間的關係開始。誠如拉里·多西醫生所建議的,首先走出例常的時間安排,使用生物反饋、冥想或祈禱,以策劃新的"時間出口"。(奧諾德《放慢腳步》【45】)

                                              (Source of Photo:https://www.chronobiolog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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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鹿港》


    遠在鹿港進入國際遊客視線以前,海外華人在1982年已從羅大佑的歌聲中聽見了鹿港。那一年,我首遊臺灣,把從香港機場買來的免稅煙酒跟導遊換了錢,在一塊馬幣兌十八元新臺幣的年代,花起來還真有“闊”的感覺。走了書店街一身書卷氣去逛華西街夜市,不好意思吃蛇羹也不喝草龜湯,在等夥伴們到花街開完眼界出來之際,我走進唱片行一眼看見羅大佑的首張唱片《之乎者也》,不懂他是誰,還沒聽過他的歌聲,只是欣賞他的封面設計“夠特別”。那時刻當然還不懂什麼是“坎普”精神,但這人一幅介於搞神秘主義與黑社會之間或二者混合的樣子,一點也不校園、不民歌,很逆當時齊豫、銀霞、劉文正、潘安邦等人引領的潮流,他居然要唱孔老夫子?反正兜裏有零錢,便買了一個他的錄音帶。一聽之下,對也是從鄉下到城裏讀書、謀生的我來說,最捅心的,就是這首《鹿港小鎮》。

    許多年後到臺中講課考察,學生尊師,安排去過一回鹿港。街頭的文創活動豐富而熱鬧,吃過蚵仔面線羹,便去包子鋪隨長長一列慕名而來的觀光客排隊。小吃得來不易,要格外深度品嚐,結果忘記了去媽祖廟後的小雜貨店看看。不過友人說,你其實也沒錯過甚麼,那只是羅大佑歌詞裏的擺設;屬於歌唱完就拆除的那種。拆除歸拆除,那麼多年了,歌聲還是不息。走在鄉鎮老街,忘記了還有幾位學生在身旁,遇上長髮盈空的姑娘走過,還是望一望。不過,不是我夢中的那一類型,應該是從臺北回來的吧。(19.5.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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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的詩 1999《贈妻》

    掀開窗簾時巧遇

    天光也掀開眾綠
    滿園花與樹潛浮一夜的
    寒露,正沈默紮土


    早餐桌上的報紙,割據
    不同的領地,狼煙處處不過是
    熱霧,凈水從汙濁提煉
    抑或魔笛吹醒爝火
    喻體在強弱


    且擱下藤蔓的爭議
    用根莖在土裏延進的言語
    告訴小孩我們一直在
    找尋,一處靜好的家居
    爾今發現所有的聲音
    可在此逐句翻譯
    皇冠或荊棘
    都算一份禮

    (25.2.1999 農曆年三十 )


    陳明發的詩 1999《贈妻》附註

    1999
    年,新舊世紀交替之際,舉世大部分國家都躊躇滿志,正準備迎接新的千禧年。然而,馬來西亞因1997年東亞金融風暴,而引發執政黨空前的權爭,街頭燃起野火,對抗不息;社會動蕩充滿了活力與想象空間,經濟民生卻低靡。那時節,我和妻兒原計劃遷入一新居,該區建設卻因大環境而停頓,結果搬到了目前居住的房宅趕過年,年三十團圓飯後有感留墨。豈知這麼一落腳,三個男兒都長大唸完書了,一家還樂在這裏。眼下冠毒肆虐、在家抗疫,從舊硬碟搜出舊作,心存感激。
    (21.5.2021 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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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的詩 1981《十八丁》


    經過班苔要到巴眼色海去
    車子開到新邦交通島
    拐左走了數哩路
    誤入十八丁

    這名字叫得好
    只是世界到此仿似盡頭
    轉過一條街,再一條路
    老找不到出處

    坑坑洞洞的街道
    幽幽舊舊的店屋
    車子彎呀彎,跳呀跳
    海風直在笑

    小旅途的一次的邂逅
    最難忘的是大路兩旁的
    百年老樹,像世外一群
    高人,慈祥而淡泊
    猜想是護鄉的家丁
    老邁依然守著小王國

    (13.8.1981)


    陳明發的詩 1981《十八丁》

    疫情鬧了一年多,好些涉及跨區活動的地方創生事務都耽擱了,趁在家作業,正好整理一些陳年老筆記。這首詩就是這樣“出土”的。一起挖掘出來的,是我在1981年離開生活出版社,到《建國日報》做過短時期記者的記憶。1970年代中期讀中學時,在柔佛古來老家參與過“青團運”的活動,1978年代杪唸完拉曼學院到生活出版社工作,住在八打靈再也191路,他鄉遇見一群同是來自古來的學長,在SS2推動“青團運”,於是和他們在一起活動了大概兩年。1981年,青團運收購了原是霹靂州地方報紙的“建國日報”(現已停刊),當時八打靈的青團運支會秘書李綽鈞到青團運合作社服務,推薦我去建國日報。在建國的幾個月時間,正是全國華社風風火火推動合作社運動的時期,我走了好些地方去採訪草根參與的實際情況,算是延續我在出版社時到小鎮去採訪趣聞的新聞工作。與十八丁的邂逅,就發生在其中的一次出訪。(23.5.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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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宏非:吃完了還要寫給你看,叫苦悶的象征

    對於寫食文字的異見,實際上體現了人類在飲食上的多種不同境界。真吃的動機,是餓,是饞,滿足由外而內;寫吃的動機,是找餓,找饞,滿足從內向外。飽暖而思淫欲,教你看到吃飽了以後仍未能脫離低級趣味的人性之可悲,飽暖而思作文,即是吃完了還要寫給你看的這種,是因為在吃過之後,精神上尚有一種不滿足。這種不滿足,從高雅上講,叫苦悶的象征;往通俗裏說,就是吃飽了撐的,屬於一種“吃後”的精神活動,其與“吃前”和“在吃”之間,存在著重大的差異。我們知道,哪怕只是在字面上,凡有“後”的,都比無“後”的更富爭議。
    (沈宏非《寫食主義》前 言)


    陳明發註釋:從“飲食”演進成“飲食文化”,說明了文化元素已經滲入人們的日常消費,超越了純粹的具體物質,而提高了對抽象體驗的需求。看似一餐,實際上猶如閱讀一部小說,與體驗裏的敘事歷程產生著互動與共鳴。飯菜用了甚麼材料與佐料與烹飪藝術而燒成,就像小說的種種故事是怎樣發生的一樣。

    延續閱讀 》


    愛墾食頻道

    故事人心靈素質(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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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筆記《羅蒂:詩性哲學的合法基礎》

    延續德里達(亦譯德希達)“擺脫前人僵死的語匯進行差異思考和再描述”的精神,可對照辛波絲佳接受諾貝爾獎演講詞的“我不知道”;赫塔·米勒“對句子的恐懼”;海德格爾的存在物-此在-存在;福柯的自身修煉;曼德爾施塔姆的“詞的命名”;布魯納的“有效的驚奇”;散文詩的“驚悚”等要素;以及柏格森和德勒茲的“綿延”底氣。

    老來戒之在鬥,最悲哀的是與自己過意不去,把自己當成了實現自己其實不甚了了的某種理念的工具。無奈這理念顯得沒有氣息的模糊、長期只在表皮微顫的粘滯、偶爾反射一點光線。究其因,因爲過度自我迷信而深受外來眼光干擾與影響。為了與這些干擾與影響建立“同心共體”的“不孤寂感”,反而忘記了個體實現與完成才是真正“敞開”的途徑。走不出這道秘徑,任何自我舔傷的自詡名詞,還有為圍堵想象中的外來冷落的無謂形容詞,只能是殘夜的一聲病吟。

    不曾進入新理念,單靠在墙外的幾張自拍照,幾聲自以為是而又因爲心虚而提高聲調的口號,何来透悟?

    石黑一雄短篇小說《大提琴》中那位熟女摧毁一位有才華又有夢想的年青人的“暴力”,值得深思。



    附:羅蒂·詩性哲學的凌晨


    羅蒂之所以將海德格爾、福柯一類哲學家的意義劃歸為“個人完美”,

    邏輯前提之一,是羅蒂認為他們的理論,要麼無關於社會進步、要麼有反社會傾向,其實是低估了他們著作的意義,羅蒂後期訪談中有所更正,承認他們的思想可以間接地作用於公共領域。

    邏輯前提之二,是“生命的偶然”觀,認為個體生命的意義在於獨特性,不能成為他人的復製品,所以要進行存在主義式的自我實現。

    邏輯前提之三,是語言學轉向的理論背景,個體的“自我創造”體現為新語匯的創造,以擺脫前人僵死的語匯進行差異思考和再描述,在此意義上羅蒂將德裏達稱為“最有想象力的人”。(李曉林《論理查德·羅蒂“想象力”概念》,2018,文藝理論研究2018 年第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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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慢讀》

    原來就是這狀態,我在生活著。所以,舊常態、新常態,沒什麼太大困擾。習慣了早睡,早起。早餐時上社媒查信息,發現有的朋友比我還早起。說是疫情鬧得兇,只睡了三個小時便自動醒轉,苦思人類的前景到天明。悲天憫人者還是有的;我只擔憂怎樣不連累家人,問題就簡單很多。靜心看看,發現不少朋友的精力與知識與熱情令人刮目相看,老要朋友圈多比較哪個牌子的疫苗的成分怎樣怎樣;多關注某某疫苗不道德交易,主流媒軆沒種報導的內幕,等等,等等。我睡得好,吃得飽,當然盼望多看點東西,要不這一天怎麽打發?但對這些我理解能力所不逮的信息,以我目前的智力水平,即使再活三輩子恐怕也還是搞不清楚的。還是多讀點自己想讀的書吧。不光上網而肯讀書的朋友還是有的,有者還發現了這世界上原來有“慢讀”這回事。他們說,要不是一場世紀流行病,恐怕就錯過這份美好的體驗。我對這話也沒特別的感覺,因為我這一生什麼事都是慢三拍。有的朋友似乎真的有本事一目十行,而且興趣廣泛。能無所不讀,也就無所不知。我不行,我就只習慣捧著原書一字一字、一行一行地看。書讀得不多,但總算還看得出,網上那麼些談到有關議題的文字,是否真的看過真本。
    (5.6.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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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讀透》

    老來讀書,別靠眼力,要靠眼光; 眼睛花了,書讀得多讀得少已不重要,最怕沒讀透。

    此話剛說完,友人云:眼光獨到,又如何。書讀透了,又如何。世情透了,又如何。我行我素,又如何。難得糊塗,又如何。像極愛情,又如何。

    此話有禪機。因為用的不是問號,而是句號;讀起來,就是“不如何”的意味。

    但我反正閑著是閑著,就自己反復思考一下,而覺得書要讀透;但世故人情可不願看透,更别說透,暫且保持安全距離。因緣成熟時,或有轉變。

    關於我行我素,我寧選“一意”,但不“孤行”;行不透時回過頭来,看見的不會是人們“你活該”的眼光,而會是“還有希望”的祝福。

    很多人說“難得糊涂”,可是能懂自己糊塗,就不算糊塗,反而聰明得很,懂得有所取捨,力有所使。

    像愛情?那就不是愛情本身; 舉手指月,手指非月。

    凡有關“如何”的大哉問,都牽涉心境、技藝和洞察。答案何來?我沒太大天分。只因為認真讀過一些書,有點領悟,還能和這百般糾結的塵世保持友善距離,也心滿意足了。


    另有人云:“老來更讀不透”。我估計,越老越抗拒把書讀透;要說把事事物物都看破、看死,讀書也不過是這麽一回事了,還看什麽?也可能恰好相反,是满腔的“不死心”,堅持世事没那麽簡單。

    薑花遍野,叫人神思開敞;薑根在土下綿延,避過了人們喜好熱鬧的目光,忽地在另一個山頭破土抽葉開花,那讓人没法看透的生命,往往更叫人驚異。


    以前買了好些書,告訴自己,有時間可以慢慢讀。有的書,過去看過了也告訴自己,有一天要再讀一遍。冠毒一來,居然應許了這件事。書缘,也是一種綿延。(原載2020年8月15日 臉書系列《世說新語 202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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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詩裏有奇譚

    金字塔為何建在沙漠裏?根據紀弦在〈沙漠故事〉一詩所暗示,是因為法老王夜裏要出來散步,流沙不會留下腳印,天亮後不會嚇著人。
    (7.6.2021 臉書 《世說新語 20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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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雙彩虹》

    雙彩虹對我有特別的意義,我從柔佛老家捧著母親骨灰甕到士毛月靜安林安放時,那個傍晚雨後遠遠的天際就有雙彩虹......。(7.11.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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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散文詩 4 — 散文詩比自由詩更自由?》


    “詩中有散文,散文中有詩”,這是我們對“散文詩”最常見的定義。積極地看,它有多元、跨界與混雜的一面,崇尚自由的創作者,就愛提這一點。而對血統可疑即免談者來說,它又可能被詮釋成:既沒有純正散文的平實口語,又沒有純正詩的淬煉韻律。

    那麼,散文詩的“本質”,既可以是“自由”,也可以是“雜種”,就看個別創作者本身的抉擇?


    這麼一抉擇,問題還是沒解決。“自由”派又面對新的困擾:它真的是詩嗎;像是散文的詩?若是詩,自由體詩還不夠自由嗎?非得多一個散文詩不可?


    真要從名家的實踐經驗裏找個參考,艾青提到的“詩的散文美”,可是現成的答覆:“把詩從沈寂的書齋裏﹐從肅穆的講壇上呼喚出來﹐讓它在人民的苦難和鬥爭中接受磨練﹐用樸素﹑自然﹑明朗的真誠的聲音為人民歌唱﹕這便是中國自由詩的戰鬥傳統。”(綠原《白色花‧序》,見“百度百科”)

    参照綠原的說法,艾青的原意是為本身對自由詩體裁的選擇做個宣告,因為提到了自由體詩有“詩的散文美”,我們不妨這麼聯想:自由詩是展現了“散文美”的文體;它的“散文化”,允許它“樸素﹑自然﹑明朗的真誠的聲音”,“從沈寂的書齋裏﹐從肅穆的講壇上呼喚出來”。中文散文詩,或許就是在這樣一個精神下的一種自然演進。比更早期的魯迅、朱自清諸子那一代文學家,對此文體的“時代需求”,有更具體的把握。


    這裏浮現了一個值得思考的方向:這“時代需求”,固然是艾青在感受到並強烈認同的“為人民歌唱”、“戰鬥”結果,散文詩是否也可以在不同創作者所感受到並強烈認同的不同“需求”那兒,在同樣自由的精神下,作多維度、多角化的演進?包括讓這一類的“詩”又回歸它最初反叛的“書齋”與“講壇”,等等?

    從這個視角出發,我們或可比較容易理解,在現代散文詩最早的發源地法國,經過波德萊爾、馬拉美與梵樂希諸子,到了二戰前後那一代詩人,姿態不同了,戰鬥的渴盼依舊,歌唱的需求依舊,但“為誰”、“為何”等問題,很大程度生成了“怎樣”散文詩的問題。


    做個備註。這角度,或且亦可解釋,現代中文散文詩為何有別於《楚辭》、《漢賦》與《元曲》等經典某些篇章。
    (24.6.2021 / 圖:愛墾網制作《定格》)

    延續閱讀:


    意大利都靈聖卡羅廣場

    她眼中的世界

    追隨感官 1.6

    什麽是散文詩?

    丁威仁《不存在的幽靈文類~「散文詩」定義再商榷》

    陳志澤·歡慶與沈思——中國散文詩百年

    短評什麼是散文詩?

    李長青《躍場:台灣當代散文詩詩人選》

    2020年9月22日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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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垂草釣蟻》

    這世界上,有比較文學,比較詩學,比較文化學等等,好像還沒見過“比較漫畫學”。我很小就把這系列的漫畫,跟那系列的漫畫拿來比較。《太空小老鼠》厲害,還是《地球先鋒號》厲害?二者聯手是否打得過《小俠龍卷風》?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地球先鋒號在上一集沒電了,不知道另一個機械人黑牛,會不會趁人之危把它砸碎?
    答案在我的毅力。我整個星期在休息節不上食堂,就能省下六角零用錢,買最新的兩本連環圖,地球先鋒號的命運就揭曉了。

    想看戲?三號位四角錢一張票也省起來。站在入口處,看見親友或鄰居就求他帶我進場。反正那時節一個大人買張票,可以帶一群小孩進去。進了場黑茫茫的,有空位坐下就是。
    休息節大家去食堂吃東西,總也有幾個同學家裏不給零用,或像我一樣有“投資意願”的,就在操場上找點活動自得其樂打發時間。

    其中一項,便是拔根草心,伸入地上細長的蟻洞裏“垂竿”。深入得差不多便擱著,靜靜蹲在一旁觀察,稍有動靜便慢慢地把草竿抽出來,比較看誰的收獲最多。數目一樣時,就看誰的螞蟻比較大隻。
    高年級後,看見新來的小不點也在玩這遊戲,主動上前和他们分享經驗說,去,去,那角落螞蟻比較多、也比較鈍。可是,畢竟花開花落、潮起潮滅,時間已過了幾年,螞蟻都搬家了。學弟們戰績不佳,怪我說:“你都過時了”。(8.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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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內·夏爾散文詩《宣告其名》


    那時我十歲。索爾格河將我鑲嵌。河水如
    聖明的鐘面,太陽歌唱著歷歷時辰。無憂無慮和悲愁苦痛都烙在一家家屋頂的鐵公雞上一並忍受著。然而在這個窺探著的孩子心裏,怎樣的輪子旋轉著,轉得比白熾火災中的磨坊的葉輪更強勁、更疾速?(何家煒 譯)


    註:索爾格河La Sorgue,法國南方阿維農地區的一條河流。


    延續閱讀
    陳明發詩想《風信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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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洗衣機》

    我的音樂口味比較特別,我喜歡聽接近洗完的洗衣機,它給我一種列車到站的感覺。(《世說新語 2020》47 )

    註:沒料到還是有些朋友會喜歡這段子,感覺大家都很有禪慧。我喜歡這樣日常生活裏的“玄學”;小小情趣,但不缺詩的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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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五感六識裏的食欲》

    友人說:很多人都提到“什麼東西多好吃多好吃,我怎麽就是没感覺?” 我想,他的天份或在別處;他不是為了吃才來到這世界,可能是為寫詩之類的其他創造衝動而來的。不過,很多時候“吃”並非為了吃本身,而是吃個心境、氣氛、懷舊,感性等等。這麼說,吃和寫詩有共同處。人有五感六識,有的感官或弱些、含蓄些;有的則挺會炫,但它們都有我們難以辨識的內在交流,相輔相成。如味覺不振,視覺、聽覺卻很行的人,能借富于節奏感的線條畫出食材之美,也是珍貴的生命體驗。(17.7.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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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射擊—祭海明威逝世20週年》

    不可置疑的,海明威
    是一流的獵人
    飛禽在天上逃
    走獸於山中竄
    都灑血其槍口下
    多少次難算個清楚
    擲落死亡跟前

    雙管獵槍舉起,海明威

    扣動扳機,擊中
    荒謬的文明和文明的荒謬
    在失落的年代裏,掙得
    聲名富貴和酒色財氣
    而撲滅不了火焰生自世常
    燒烤著心的疲憊

    出院的第二天早晨

    六十三歲的老頭
    計劃著生平最漂亮的一樁
    狩獵,在放蕩與挫折以後
    射擊的靶子看準了就是
    腦髓與鮮血,流往
    自己叛逆的死亡跟前

    (1981年7月2日 / 原刊《新生活報》文藝版 / 筆名舒靈 / 摘圖:網絡)

    註:算來,這剛好是四十年前的舊作了。重新出土,是抱著向海明威懺悔的心情。那時候,23歳看63,怎麼看都是“老頭”。豈知,匆匆年月,總算到了人家叫我“老頭”的年紀。詩成後多年,我看過有關他自殺前後生活掙扎的紀錄片,那種心理狀態不能不叫人震憾與唏噓。

    記得《新生活報》文藝版當時的主編是原籍香港的韓艾萱,她和報館當時另一位資深編輯現代詩壇前輩周喚一樣,都是留臺唸哲學系出身的,對作者要求很高。此詩發表後,她當面稱贊過。年輕時發表過好些詩作,出自她的肯定,印象特別深刻,未免飄飄然。記上一筆,說明自己也曾虛榮過。

    交流專頁 》FOR YOUR EYES ONLY 2.2 克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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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的詩《六嬌十一郎》


    本詩謹此宣判,六嬌十一郎案

    被告十七人臨晨四時高歌狂舞
    干擾鄰人清夢罪名成立
    唯尊重彼等對藝術民主的
    不可自拔,全體給予勸誡釋放

    呈堂證物一的賭具

    經證實為俱樂部裝飾物
    為廓清風氣,保護綿羊
    本詩建議全部給予毀滅
    眼不見則處處正能量

    呈堂證物二的驗尿結果

    經國外專家再三中立測試
    樣本受汙染不可作證據
    吸毒指控不成立

    證物三與四,毒品與毒具

    無法確定屬於六嬌十一郎
    被告都是官場顯要和寵物
    誰知這不是暗勢力在下棋
    鑒於本詩立場素來超然
    政黨鬥爭恕不受理

    男歡女愛是個人問題

    最後奉勸各方加強竊聽
    防患於未然,繞過檢察廳
    新社會自然幸福美麗
    歌照唱舞照跳
    隨心所欲不逾矩

    (14.1.2020 臉書)

    25.7.2021 註:主角因貪汙上法庭了,網路處處才曝露他的“風流事”、“荒唐史”。一個政客沒權力了,大家才來踩踏一脚。寫詩的人不一樣,19個月前就說出他們的荒謬。

    無疑的,文學可以記載歴史;但在事發當兒,人人都失去了理智,而拼命袒護“魅力領導”、“政治明星”之際,在那個任何揭露、批評都被形容為“政治議程”、“人格謀殺”的時間點,寫詩的人可以不做馬後炮,不必等到“有一天歷史會說明一切”;而立即用詩說明事態的荒謬嗎?

    這一首詩,不是昨天寫的,不是今天一切都攤在陽光下的時候,才人云亦云、“義慨噴天”,才優雅地混進“憤怒的群眾”而一道合唱。

    詩雖早在2020年頭就已發佈了。知道內情的網友,甚至不敢讃一個;因爲那是“政治不正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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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抵牾


    我在地方創生與文字創作之間,可曾發生摩擦?我一般習慣的反應是這麽想:摩擦?好啊;二石相撞必有火花。但我明白這世界往往不和我同調。大家一想到“摩擦”,是從稍有干擾、抵牾、矛盾到正式衝突的那種生活狀態。嚴重者,常常是以“漢賊不两立”告吹。其實,創造一個共同的聚合場,讓雙方自由、互動就好了,融合可待。實際上,還有“不打不相識”的妙用。這場所叫“文化”。地方創生靠什麼創;要怎怎樣生?文化有答案。答案用什麼技藝切進;又怎樣呈獻出來? 不外文學。
    (9.8.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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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故事的詩性開發

    企業投入故事詩性開發,這故事對於社群和解、親善有何幫助?企業的工作倫理、領導體會,是否可以提煉成一個社群的“全民品牌”?
    創業這些年,年份可能和馬來西亞立國歷史一樣久遠;內部有何可共享的故事?外部和整個社群建設有何可共享的故事?

    “那些(外部故事),你的印象最深刻?”

    如何建立儀式(節慶),置入這些故事;讓它變得更有激動人心的意義?

    如何在誤解中走出來;在失敗中站上來的故事?

    這就是我們馬來西亞人,已經夠好了;不再需要虛假的東西,增添虛構的、不曾有的“履歷”。

    需要再詮釋。

    變動的時代,很多東西很快被遺忘;有什麼東西值得留下去;讓下一代無需從零開始做起?

    社群和解:企業難得的表現契機。

    (Feature Photo: vase painting by jaba idris, https://www.facebook.com/jabagusiot)

    (陳明發:文創玩家記事本 2001~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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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休息,為了走不同的路》


    疫情起伏,不容樂觀,衷心希望諸位友好都平安無恙。 居家抗疫,發現過去走了世界好些地方後,現在有機會安下心來靜靜反思,發現最有趣,最神秘的景點,還是自己的家,特別是和家人的共同記憶,還有那瑣瑣碎碎收藏在抽屜裏的老照片、舊東西。 過去參與過許許多多的群體工作,常常聽見人們說讓世界看見我們(的地方、景點、目的地),可是我們究竟真正看見自己多少? 當世界真的走向我們了,我們能說的故事,能比以前更多、比網上材料更深入、精彩嗎? 謝謝每一天睡醒,總有很多朋友互相勉勵:“休息,為了走更遠的路”。 我說:“休息,為了走不同的路”。我就用這句話和大家互相鼓勵,直到我們下一回有機會面對面深聊。 在渾渾亂亂、棲棲惶惶的歷史時刻,小百姓如何安身立命?找不到厚厚的原著來啃無所謂,愛墾網幫你整理了一些至少可以自我領航的劄記,推動自己在續航以前,先想一想自己未來不同的路,往哪裏走。


    霍華德·加納《領導大師風雲錄》札記 (1)

    我將丘吉爾與愛因斯坦都視為領導人物—都是對其他人的思想、行為與(或)感情造成極大影響的人。丘吉爾經由他在許多場合發表的談話與演說,以一種直接方式施展他的影響力。因此,我稱他為直接領導人。愛因斯坦則透過他研發的理念,以及這些理念演變成理論或論文的方式來影響他人,因此,他應該算是一位間接領導人。(霍華德·加納著《領導大師風雲錄》,1997年,台灣遠流出版事業,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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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思考的機缘》


    文化看源頭,也看流向,討論文化的人常把“源遠流長”四字掛口裡,心裡所想的多是那遙遠的“源頭”,反而忽略了“長流”的沿岸風光。 

    看看華族宗教在海外的發展,能更明白其影響力。

    從民族關係、歷史文化、地理景觀、自然生態到寓言傳說,馬来西亚特别是沙巴是一個充滿豐饒資源與活力的區域,如何借文化創意給鄉土經濟與社會發展注入新的想像力? 這是值得借《我的加雅街杜順公主》、《神山組詩》等出版計劃而思考的機緣與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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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書缘》

    買書、藏書、讀書、寫書,確是美事。一遇上年紀,就掙扎了。明明眼力、體力已不允許,“雄心”卻似乎隨著洞識日增、智慧成熟而膨脹;苦樂參半在其中。特別是這些伴隨自己心靈生活一輩子的夥伴,要怎麽個打發?我早有這樣的想法:一個人的藏書大概都有一個傾向,世上不會有幾個學有專精的人藏書會一模一樣,他的私人圖書館就成了主題館了,肯定有很多可貴的珍本收藏在裏頭。擴大來說,那是一個社群難得的一筆文化遺產。只是要找對捐獻的對象,我們應該就有一個在做幾代人的工作的滿足感。我們可以理直氣壯跟妻子說,我這書不是買給自己看、自己用而已,我是為以後的同路人先買好這些書,算是留给未来盛事的禮物。當然,首先要確保賢內助也是愛書人,或至少是明理的人。有一回看台灣文化名人詹宏志說道,他妻子給他整理書房,結果好些朋友送的簽名書都送到舊書攤去了,結結實實讓圈內人嘲笑了一陣子。
    (1.10.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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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在自我意識黑夜的返鄉


    今早臨醒得此靈光,解決了自然人(原始人)、個體自我意識產生之前的黑夜/渾沌、主客體區分、最初的生命衝動(動物性)與藝術欣賞/審美本能的天然親密關係。這關係敞開了詩性存在的“返鄉”體驗。


    陳明發《世說新語 202182

    人一出世還沒張開眼就親近藝術品了,而且是渾然一體根本沒有主客差異的生命體驗:母親的乳房,不是任何言辭都無法形容的美的容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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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浮现的聲音


    “盼望着,盼望着,” 這两句在初稿裏是没有的。寫完以後,可能是抗疫禁足令拖得過久,重讀“禁足令終於解除”這一句,有一種頓時释然的感覺,有些熟悉但適時的老話,趁腦皺褶鬆懈而崩了出来。確實是“老”話了,来自小時候背誦的朱自清散文。

    陳明發《世說新語 202183


    盼望着,盼望着,禁足令終於解除,我萬分雀躍來到公園。帶了一疊廢紙在湖邊折紙船,祈願給地球送去祝福,结果却被罰款了。原因是:亂丟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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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詩想《杠桿》


    玩這遊戲要格外的專注,比藝人在舞臺上對自己的要求更大些。要不,樂極生悲的皮肉之痛,往往不是一回,而是兩回。而且,被罵「還不知死」和被笑「笨得要死」,機率一樣的高。


    玩法很簡單,一塊磚頭,加上一塊長方形的木板,就能樂上好幾個小時。九寸高的空心磚最理想,打中央擱上一塊木板。原理和蹺蹺板是一樣的。靠著木板與磚頭結合的杠桿原理,木板一頭的人落下,另一頭的人就翹高。與蹺蹺板不同的是,木板與磚頭只是空置著,二者之間沒有鎖緊的穩固支點。


    而且,遊戲者不是坐著,而是先由一人站在木板落下的一頭,另一個人從更高處跳在翹起的尾端。


    在那身體失衡、失重的一刻,二者要看自己是否夠功夫站穩,不摔倒,不撲地;更關鍵的,不讓突然翹上來的木板敲到。玩到最後,它是鬥智的玩意兒,彼此開始「玩臭」,例如從高處跳下者做狀要跳了,嚇得另一邊的夥伴趕緊先跳,姿態緊張狼狽,跳者就樂了;或跳者雙腳一離高處,原來必須在另一頭站穩的玩伴趕緊走開,害得跳者落個空,一時失誤撲在地上事小,被彈起的木板擊中,那可痛壞了。不小心撞上磚頭,免不了擦傷流血。


    精彩的是小孩愛冒險,挑戰性越高越不信邪,再三嘗試。


    中學時上物理課,老師提到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起整個地球。」這叫杠桿的東西對我來說不難明白。它不是理論,像我兒時的遊戲。

    若干年後,聽聞一些金融界的神童說:「我有十塊錢,你有十塊錢,他有十塊錢,三十塊錢合起來做本錢,可以做三百塊錢的生意;加上好點子,銀行信得過你,借你三千塊,可以做三萬塊錢的生意;賺得了三十萬,就可能賺三百萬;三千萬也不是夢.........。」 我始终也弄不明白這怎麼個操作法,因為我那十塊錢得留著吃午餐,永遠沒有那多出來的十塊錢。


    大家說,馬雲就是這樣子起家的。我想到的,是有人從高處跳下翹起一端的磚板,另一端不留神的玩伴就飛出去。運氣差時,就擦傷身體,甚至摔破頭。回家準挨父母一頓鞭打,所以說皮肉之痛往往是禍不單行。


    不懂是不是這童年的陰影,鬧得我沒投資意識,更沒冒險精神。被人罵“笨得要死”,只好認了。
    14.4.2021 / 網摘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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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黄振渊》


    謝謝振淵邀請我出席如此精彩的午宴。飯菜好夠我陶醉了,加上諸位精彩的專業對話,更是讓我思潮起伏。每一段,都足以放上中國抖音,供有心人學習。

    振淵本身在專業與家庭方面的成功,是友好之間引以為榮的。他除了學問好,還特別"好事"。說是熱心,這形容詞還不到位。什麼事物要是讓他盯上,他可能不是百分百擅長那議題,但我欣賞他總有辦法把有關的各界人士拉在一起出策謀略,而且大家還是真心在做這件事。

    在一個充滿怨氣,而大家又深感無力的建國階段,我們需要這份實在的領導。認識振淵28年。這28年,我們很多共同的記憶,已經是歷史的一部分。昨日聽玉輝兄提起的許多事,原來很多的歷史,很多人當時都曾在現場。

    從留臺聯總爭取醫科系與工程系的許多往事,令人很擔憂的是,一切過往是否最終都"如煙"? 結果變成一些後來人可以無知,忽視甚至耍弄的"故事"。人無法證明自己曾經活過,除非留下一些痕跡。文字記錄,還是比較可靠而方便的媒體。與振淵共勉之。(28.10.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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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刷》


    人世間最深情的癡男怨女

    莫過於在社媒上發表作品

    卻以為能像古人所云:

    殊不知,網路文章往往是

    還沒眨眼已被刷掉

    作古去了(2017年6月10日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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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多年以後的回應》


    細心的《愛墾網》讀者會發現,有些舊帖子即使發佈了許多年,在留言欄裏還是有新的回應。要特別註明,那是一些有意義關聯的回應,形成一種有效的、可以延續刺激對話的關聯。人的思想於是恢復到流動的、有能力轉向、位移的狀態,讓新創思的生成變得可能,變得可持續。不是那種一發表就準備讓人刪去的東西。文化累積在手機社群媒體年代變得格外艱難。
    (8.1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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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五音:五臟:五行》

    今早張眼前的第一個意識浮光,是「五音」這件事。像是在大清晨走到霧紗郁彌的濕地湖邊,聞聲低飛遠去的水禽讓我一瞥身影。隨即搭上了「五臟」,緊接著是「五行」。這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張開眼後,兩個念頭同時在浮現。好像是在前腦想著,這三大類十五小分類的事物撞擊在一起了,一早鬧上我,一定有它的因緣;後腦則像個旁觀者在喃喃自語:自冠毒爆發以來,許多工作都在網上完成,軀體的遊走減少了,生活進入相對可預測的穩定狀態,不就是「寧靜致遠」的基礎嗎?當然,張開眼起床上洗手間在那幾步極短的時間裏,腦前腦後的聲音並不像現在的書寫那麼有條理,但在意識與潛意識互動之際肯定發生了一件事:一個新主意在誕生中。我以為這或是一個重大發現,上網查了查,才知道五音與五臟與五行的關係,早已經是中國哲學的一部分。留給我的活兒,是先去理解。因為此前根本沒接觸過、更沒思考過這等事,暫時不好貿貿然拒絕或接受這份夢禮物。雖然我很確定不是在夢裏遇著這麼個念頭,但很肯定它是我的潛意識在我無夢的狀態下整理出來的一項隱喻。就像每天早上打開家門看見地板上躺著一份報紙,打開來看,裏頭所呈現出來的內容,都是在我完全沒有參與、預想的情況下被中介與安排過的。今早這念頭,就是那一份報紙,我得反復地看,才可能明白其寓意。
    (12.11.2021 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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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寫作方法》


    2.11.2021午茶時間,
    燕語:“詩性”一詞會嚇壞人。我們固然是一個文化底蘊很深的民族,但一般人對自己文化的覺知與理解,深一點的就很抗拒。

    3.11.2021夢聞一聲音云,“同一個經歷,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表達方式。不足惜。”醒來,對於“不足惜”的概念的領悟是:警惕自戀啊,應該採用更貼近草根的方式去討論詩性文化。

    4.11.2021,夢見一張雙欄表格,感覺左欄是學術的、專業的內容,右欄對照的,則是一般人看得懂的說明。同步有個反思的提問:兩邊用上一樣數目的文字,可能嗎?

    5.11.2021,夢見一座金黃色的大圓柱,燈火燦爛,涓涓水流不斷從柱身頂部淌落。圍著大石柱的,是同樣形狀但小多了的圓石凳,色澤一樣的耀眼但不淌水。這應該是解答了前一晚有關字數的疑問,一個不斷有所變化的大主題,可以拆散成七組相對穩定的解說,這樣的寫作就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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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詩想《出詩表》


    有些詩,只要有小學中文程度也能從字面上大概知道其意思;但要真正說明它深一層、另幾層的涵義,一般讀詩人恐怕得反復咀嚼才行。而有的詩,即使很有耐性地給它三次重讀的機會,恐怕也要掩卷歎息。即使詩後有多精彩的註解,也拯救不了它命定的結局。藥不行,說明書或廣告詞寫得再好也沒用。何況,實際上沒人會先詳看《怎樣閱讀》、《如何理解》的指南,再去欣賞那些作品。在這裏要表明一下,我尊重每個人都有權利自我標榜本身的「出詩表」,師承何聖,深交何賢。但標榜創作「網路詩」者,把一行行的句子排成一大串資訊工藝專有名詞貨架似的東西;寫「太空詩」者則像編宇航學詞典那樣,若不收入最新名詞或潮話就輸了似的,對得起那麼些聖賢夫子乎?應該還有更富創意的方式透露詩家本人沒和時代或社媒脫節吧?最低級的,是那句法與節奏也還是自有中國文學以來,不管什麼文類都慣用、而且早已用爛的套路。最常見的就是「四字造句」,八字造兩句成一行。很多還是在約定俗成或理解不足的水平上使用成語(所以小學生讀得懂)。這樣的手法若能靈活應用也還算高明,但任何流派或風格自我標誌得再堅決,卻始終沒離開唐詩宋詞或民初浪漫的語調或情緒,那多飄一面旌旗揚一個新字號,算什麼?(2016年5月5日)



    註明


    有關此次詩想誌《出詩表》,提到有一小部分作品,習慣在自詡的流派/風格與相關領域的名堂、名詞之間劃上等號就完事了。這個其實不是現代或後現代才有的現象。學究氣一點的話,袁枚早在300餘年前就提出警惕了:「自三百篇至今日,凡詩之傳者,都是性靈,不關堆垛。」(《隨園詩話》)有關「堆垛」二字,真是精湛極了。

    若是一個詩派講求的是生命傳承及輪迴的需求而採納我提到的方法無可厚非,且有「致敬」的味道;可是有的作品方法與訴求並不一致,很可惜呢。


    有關詩家理直氣壯宣稱他(們)寫的是xx詩,讀詩人難免要用xx詩的視角看待之,一看卻發現不是那麼一回子事,難免感覺它是「贗品」。所以,先把詩本身經營好,寫得美妙才是,少來敲鑼打鼓,引起讀詩者不必要的期待。



    想起屠格涅夫的散文詩《我憐憫》——



    我憐憫我自己,別人,所有的人,野獸,鳥類……一切有生命之物。


    我憐憫孩子們和老年人,不幸者和幸運者……憐憫幸運者甚於不幸者。


    我憐憫常勝的、凱旋的首領們,憐憫偉大的藝術家,思想家詩人們。


    我憐憫殺人犯和他的受害者,憐憫醜與美,憐憫被壓迫者和壓迫者。


    我怎樣從這憐憫中解脫出來呢?它不讓我安穩地生活……。


    它,還有這煩惱。


    哦,煩惱,煩惱,充滿了憐憫的煩惱啊!人千萬不能陷入煩惱之中。


    真的,我最好還是羨慕吧!我就羨慕——岩石。


    有的詩人處處表現本身有能力憐憫天下的偉大,卻往往缺乏理解自己的本事,所以終日鬧得心神不安,而開始羨慕起岩石來。岩石什麼也不說,卻處處在需要它的地方表現出它的“本質”。想描寫生命的堅毅者,看見了它堅毅;想形容它靜美,看見了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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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自傳民族誌》


    快兩年沒出門。不少朋友因爲冠病遠行再也不回來,連一聲告別都沒說。老朽屬於高危險群核心分子,不能不提防被逮到。唯有在家做「田野工作」了。還好有一門「自傳民族誌」方法,不下鄉唯有深入日常生活,景點就是眼前日常生活的範圍,去重新認識自己的生活。一個人的心靈狀態,大概也可以推論到一些人的處境。面對這麼一場戰爭,知道敵人卻不知其方位,不知其出沒時間,而且還難以抓摸地變種,能活下來就算賺了。期待在很快的將來,我們可以說:大家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平安是福。
    (30.1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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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發·1970年代詩創作回顧選《風想》

    遠航的船張開了帆

    不要牽一隻風箏想截住我

    我若縱欒波浪便將盈舞

    樹木便將嘩啦啦的歌唱

    遠方的山巒太藍了

    帆船怎不嚮往

    我怎不嚮往


    沿途我蘸着海水

    在不斷開展的天空上寫詩

    又沿途將詩留下

    讓在天涯的人讀一讀

    在落日時方哭一哭

     

    若你青春免不了失足

    湖的深渊,柔荑的泥沼

    迷途的暈眩驚悸成

    多愁多病的季候

    你該推開窗来看我在云端啸傲

    我走遍浪者的江湖的無情

    不曾迷惘蒼野走出莽林

    走出莽林多麽美麗

    涛浪撲来多麽美麗

     

    不要牽一只風箏想截住我

    遠航的船张開了帆


    (29.9.1978 建過日報 金色年華文藝版)

     

                                                                                   (Photo: Wilhelm Schultze, Germany

    翻開剪報簿,重溫老文字,除了自我陶醉、敝帚自珍外,也借此回憶與感謝在我寫作路上曾協助/給予發表機會的前輩與園地。此文發表在創報於霹靂怡保、後遷至雪蘭莪八打靈十三區的《建國日報》(已停刊)。1970年代,馬來西亞有近十家中文報館/報刊出版社,都設有文藝版,幾乎都沒有門戶之見,歡迎投稿,而且給予稿費是夠作者買書看的。建國日報 的文藝版《金色年華》編輯是得獎小說家潘友來,後來的一位也是小說家吳維涼。 潘友來在1970年代杪,也曾和數位友人合辦”鼓手出版社“,出版文學創作專輯。華社今天所認識的潘友來,當然是主政《東方日報》二十餘年的資深報人。 維涼後來創辦《傳真》經濟月刊,風行一時。《東方日報》是最早捨得撥出大版位,做有關地方文化創生議題深度特寫的媒軆,承蒙有關記者多次訪談,讓我有機會分享一點心得。因爲維涼相邀,我也曾在《傳真》寫過一個時期的專頁。(5.12.2021 / 重新發佈于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