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博士·經營地方磁吸力(1)老地區 新經濟


最近,回到柔佛古來新村的老家小住,發現除了我父母、左鄰以及前舍三家,周圍其餘十多間屋子,不是空置著,就是租給了外勞。

我陪老爸走到鄰屋的園子旁,去給土地公上香。小廟前的一大片農耕地,不僅是我們小時候玩水打泥戰的地方,更養活了附近的人家和牲口。現在,莽野荊棘,荒蕪得已認不出原來的樣子。池塘、溪流也乾枯了。就剩下幾株百年榴槤樹,遙看柔南最高峰烏水港山。

找回地方經濟生命力

我問老爸,這麽肥沃的土地,為何沒人耕種?老爸說,一家一家的搬走了,誰願意回來種東西?再說,種了也只是益了那些外來人。房子空了,連鐵絲網、鐵柵都被他們偷去賣……。

這可不是偏遠地帶。古來市議會、消防局、圖書館和法庭,與我們家就只隔了一排屋子。步行幾分鐘,便到了大街上、市立公園,還有幾間老廟和學校。奈何,荒野在蔓延;對於治安的憂慮更在蔓延。

午餐時,一屋子大大小小吃擂茶。這些年,從大馬到臺灣,擂茶成了時尚。最好吃的,我要說,還是古來擂茶。又是那句“奈何”;多少人聽過、嚐過這村子的客家美食?

不久前,我到臺灣講學與觀察。在新竹北埔鄉,見證了擂茶在文化創意的經營下,成了像珍珠奶茶、士林炸雞那麽受歡迎的事物。大店小攤當著快餐在賣;從街頭到巷尾,有人當著綠色飲料在喝;更多的人把大盒小盒的擂茶料,當著伴手禮帶回家送人。

是什麽樣的社會生態,什麽樣的理念與技術,讓枯萎中的鄉土資源,重新釋放出能量,協助舊聚落光華再現,老街區活力並發;地方經濟於是找回生命力?

回歸鄉土生活情態

我這回到美麗島,承蒙朋友熱心安排,有機會在苗栗頭份附近的娥眉山區,走訪“隱居”在林間農舍的創意社群。

車子轉過了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我們看不見幾戶人家,迎面而來的是一樹樹似乎伸手可摘的柚橙。臺灣農業發達,充分利用土地自不在話下;農家認真對待耕地生態與農作物,也為他們的民宿與農業休閑創造了榮景。每位臺灣人,老老少少,平均一年在島上遊玩九次,民宿與農業休閑是其中的一大項目。

當然,也不是每個務農或住到鄉下的人,都投進休憩農場或民宿。有的,是從城市“逃出來”找尋文化創意。就像電影《海角七號》的主角阿嘉,罵了一句“去你媽的臺北”,就騎著電單車回到了南臺灣的墾丁。

陪我們在山裏走的朋友,曾在主流媒體、立法院服務過,後來回到苗栗的百年祖屋定居。他的“回歸”,經得起最嚴格的定義,因為他要過的生活方式,是古早古早的那一種:他的四個小孩,都是助產婦在家給接生的;大女兒到了上學年齡,他卻把她留在家裏學習。根據教育部的規定,學童每週至少得上學一天,他就利用那一天,讓她在校學習少數民族賽夏人的語言。

有時候,就只上學一天也辦不到,因為一家子“流浪”國外去了;要不,就在家裏忙著招呼來自這個國家那個國家的客人。

 

蛻轉來自文化素養

我們的車子開到山中的一間磚屋前。剛停車,兩隻黃狗就搖著尾巴跑出木柵衝下斜坡來迎接,貓兒伸了伸懶腰,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吱吱吱走過。讓人感覺得,採菊東蘺下,悠然見南山,大概就是這般稱心了。

房子的主人是一對年輕情侶。沒有相約,客人來到了,女主人就在工作室兼客廳的木坑上,立即開水泡當地的名產“東方美人茶”。後來,來了一位餐廳老板和一位中醫師。大家一面品茶,一面聆聽主人家研究好茶與茶藝、制造手工仿古琴、策劃國際藝術節與社區演藝的體驗。臨走,又來了一位玩非洲鼓的女音樂人。

離開娥眉山,我們到了新竹北埔鄉。當地人口只有一萬,可是,我在兩條主要老街道上看見的遊人,少說也有好幾千。神廟香火鼎盛,古跡、老建築也是人來人往。街頭藝人的滿意,大概不輸餐廳、土產店、美食攤和紀念品檔那些業者。

北埔開埠百餘年,在清朝、日據時代都是個重要的茶鄉,1960年代大量開發煤礦,經濟一直都很蓬勃。可是,隨著礦產枯竭,人口外移,這裏漸漸被人遺忘。幾年前,在有心人的積極努力下,整修了地方上富有歷史意義的古跡與老巷子,並把舊街區改造成活絡的商圈,引進特色店家和攤販,這裏就成了許多臺灣人休假時訪幽尋秘、購物消費的景點。

北埔的老地區、古街道找到創造力,靠的是他們的歷史資源。同樣重要的,是文化;文化,不只是有能力把客家擂茶,打造成地方特色產業,更包括了懂得尊重歷史文化,並懂得欣賞、推動創想的素養。制訂政策、發配資源的人,需要這素養;民間也需要這素養。

(陳明發博士原創 原載2009年12月23日《南洋經濟》《創意無價》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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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halak Khalayak

    張立德.從菜園屋到城市化有機生活

    前陣子,在彭亨州貞德拜(Janda Baik),闖入了一家有機生態農場兼民宿,主人對不速之客的我和家人的“到訪”感到驚訝,到底我們是如何找到她那隱密的地點。其實,我們是摸錯了門,在誤打誤撞下,遇見了她,她也願意帶我們參觀農場,並講解一番(當然要收費)。

    農場主人提到了永續農耕的概念,即強調人類、植物、動物和環境之間和諧的相互關系。現代人都熱衷有機農產品,特別關注農產品的健康性與安全性,於是近年來永續農業、生態農業或有機農業乃蓬勃發展。這是一門相當精細的學問,不是來住上一兩天,就能領會何謂有機。在人們還對有機農業有不知所以然的誤解,市場上的有機農產很大可能有相當部份並不是真正以有機方式種植的。

    (收藏自 賴東銘 臉書

    (收藏自 Agnes Chong 愛墾攝影


    城市人長時間處在鋼骨水泥森林生活,真正接觸泥土的時間幾乎是零,類似的生態農場讓城市人享受休閑時光之余,也學習如何與泥土親近,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貞德拜是一片森林,專家們提倡到森林去鄉間森林深呼吸,吸收取之不盡的芬多精和負離子,達到舒緩身心及養生效果,這地方正合適。

    除此,回來後讀到同事佩莉有關木工的專題報道,裏頭提到一句話:“把手弄髒,是為了學習更多。”在那裏看到和父母來農場體驗的小孩,必須完全丟棄在城裏的生活方式,投入到“把手弄臟”的生活,哪怕是短短兩天一夜,感受會不會很深,全然得看回到熟悉的生活時,能不能繼續身體力行。

    農場主人在導覽結束後,問我感覺如何?我笑說,回去家鄉新村也能有同樣收獲,前提是沒有被發展洪流淹沒掉。

    新村通過菜園屋的概念,讓村民可以在屋旁的空地,種些各類的蔬果,自耕自足,有多余的還可以和鄰居們物物交換,或者拿去市場上賣。現在不是流行“從菜園到餐桌”的概念嗎?註重養生的現在城市人,關心環境,除了多買有機蔬果外,善用家門前小空地,種上蔬果,過自給自足的樂活族,成了一種時尚。


    新村人很早就實行這種生活概念了。我還在鄉下的母親和大哥就享受著這樣的生活。午餐準備擂菜,就先到菜園裏采摘新鮮的蔬菜,平時則勤於除草捉蟲,這是新村的一道美麗風景線,當然更是新村人用汗水揮灑的生活寫照。

    城市人善用土地,種菜植果,吃得健康安心,甚至對抗G S T,是好事,但可不是每個城市人有此閑情和時間。城市人若住在排屋,能擁有一片小空地,土地不缺,缺的是時間。有人種花種菜,天生綠手指,庭院綠意盎然好不熱鬧,但園藝不精者,疏於照顧草地很容易就枯黃雜草橫生,則索性鋪上水泥,眼不見為凈,還可以多個空間停車。綠手指樂活人還搞上了屋外的空地,辣椒長豆蔬菜茄子,壯美鮮甜,還迎來媒體青睞,登上醒目版面,多令人羨慕。

    奈何城市寸土尺金,小小屋前空地的發揮空間即使有限,卻是難求而來的,城市綠肺片片土地隨著發展洪流一處接一處消失,管他店鋪空置,吉屋無人問津,總之就是要建,建成了所謂商圈和優質住宅區,再來人工置草皮,遠處移植來幾棵棕櫚樹,種幾行花樹,自我麻醉此舉乃重視環境。

    發展列車同時轟轟從城市開往郊區,菜園屋二代三代富起來,翻建之後,屋子華麗了,空地卻不見了;散發芬多精的樹林、膠林紛紛消失,樓房店鋪拔地而起,地主一轉手就成了小富,管它什麽芬多精和負離子,家裏裝有冷氣機不就好涼爽,心情愉快!

    突然,生態旅遊夯起來了,假日周末人人說要去親近大自然了,漁米之鄉人擠人,貞德拜滿山民宿,凡是凈土就必能紅起來,也幸好還能維護最後幾片凈土。能維持多久?

    全視人的心態和視野。

    我慶幸老家菜園屋還在,回家吃擂菜,上桌的菜還是新鮮時令的,只是鄰居年長不再制豆腐,因為後人不再幹“把手弄臟”的活,頗令人惆悵。(收藏自2015-08-08 星洲日報)

  • Khalak Khalayak

    張立德‧重啟新村活力

    新村老化,年輕人外流;新村老屋只剩下老人獨守,只有過年過節才會見到更多年輕少小的身影,這已經成為近幾年農歷新年廣告和戲劇的永恒主題。我老家的巷子現在一入夜就陷入黑暗和寂靜,老年人早睡,再加上一些房子已經丟空,更顯落寞寂寥。我嶽母那裏也是一樣,同一條巷子,至少有4間老屋只剩下老人獨居。

    雞年到,我不屬雞,不過我從小就和雞“打交道”,因為我父親是小型農場主,到農場幫忙是日常生活的一部份。農場和老家菜園屋是一體的,看著雞的生老病死是生活的生物課。隨著父親年邁退休後,農場也結業了,我和兄長們無一人接手,農場在父親過世後也逐漸被拆除。留下的是回憶。

    (賴東銘 懷念老照片(逗弄) ——民國73年,攝於台灣清水海風里)


    同一條巷子上,另有一戶養豬人家,也是制作豆腐的師傅。養豬場和豆腐坊一樣已經結束營業,連菜園屋最近都翻新了,老師傅夫婦仍健在,偶爾回家遇到他們,會特別想念他制作的豆腐丶豆花和豆水。他家的年輕一輩也離家出外打拼,沒有一人留下繼承豆腐業。

    新村老化,年輕人外流;新村老屋只剩下老人獨守,只有過年過節才會見到更多年輕少小的身影,這已經成為近幾年農歷新年廣告和戲劇的永恒主題。我老家的巷子現在一入夜就陷入黑暗和寂靜,老年人早睡,再加上一些房子已經丟空,更顯落寞寂寥。我嶽母那裏也是一樣,同一條巷子,至少有4間老屋只剩下老人獨居。

    不過,話說回來,老化雕零的新村是菜園屋部份,以我柔佛老家為例,很多老村屋雖然已經丟空,但是周邊的屋業發展卻是蓬勃的,花園住宅區如雨後春荀,我老家的鄰居有些就在父母長輩過世後搬離村屋,住進花園排屋。我回家已經變成過客,對曾經熟悉的新村相見不相識。

    新村房屋新舊交織,呈現的是世代的交替,不久將來會不會所有的老村屋都不復存在,完全改變新村的面貌,新村名存實亡,成立的歷史恐怕會被遺忘,特色也可能隨之褪色。也許並不應該執著於過去的歷史上的新村,但是至少應該留下些一些遺產,讓後代能飲水思源,以史鑒今。

    即便以經濟發展為出發點,致力留下的新村特色也有所作為,至少在舒緩過度的城市化過程中扮演一定角色,現在的趨勢是大多數人湧入一線大城市,為城市帶來了人口和交通等壓力,有規劃的新村重新發展藍圖能夠吸引年輕人回流,重新啟動經濟活力。

    據了解,大馬旅遊促進局欲發揚柔州“籍貫村”特色,就是朝這個方向進行。據知當局鑒定柔州各地的籍貫村,有廣西村(北幹那那)丶福建村(彼咯)丶福州村(永平)丶客家村(加拉巴沙威)等。

    (台灣賴東銘 攝影佳作 )


    當局是有感於這類型新村是華人在柔州發展的縮影,如果能為這些新村重新注入活力,可以留住更多年輕人在新村創業,回饋家園。

    我老家其實也是“籍貫村”,即客家籍貫占多數,村民即使不是客家人,也會說客家話。村子裏有美食(河婆擂茶和菜粄)丶武藝(聞名的舞獅)丶運動(籃球)等等,都是能夠被發揚光大的領域。猶記得黃燕燕當旅遊部長的年代,曾經推動這方面的籍貫村計劃,唯她卸任後,計劃就不了了之。

    許多在地的執政黨領袖都有雄心要推動新村的發展,吸引年輕人回流,這是值得支持的,只是計劃要落實到位,必須得到更多單位和部門的配合,才能夠見到成效。州政府和地方政府必須同時有發展計劃配套,吸引商家註資,政府也要有獎掖和優惠,例如放寬銀行貸款。任何計劃不能只是畫一個大餅,空有想法,卻沒有實際內容和援助,年輕人要創業,新村一些行業要發展,都必須有人在背後支撐和協助,否則新村永遠都留不住年輕人,特色也很快被歲月催黃。作者:張立德‧《星洲日報》主筆·2017.02.09)

  • Khalak Khalayak


    陳明發·古来古迹

    在社媒羣組問老鄉同學,這照片裏的古来歷史遺蹟是什麽玩意兒。

    照片是整20年前在古來市議會旁拍的。是熏膠片廠房的烟囱嗎?記得老同學林明義以前就住這附近。有人答,是當年焚燒垃圾的地方。明義說,不是的,是厨房的烟囱。


    厨房遺迹?一柱一柱怎麽靠得那麼近?那肯定是很大的房子,普通人家哪需要那麽多的排氣管?照明義的記憶,那片空地上曾是村長的大房子。我做了個猜測,那廚房很可能是當年緊急狀態時期(1948-1960年)燒大鍋飯的地方。燒好了,送到新村某个固定地点,各家各户拿着碗捧着碟来領。在對抗馬共的年歲,截流糧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我1961年三歲時才從巴生外婆家下到古來榴槤頭,就是父親爲了我和母親可避過古来新村那個時期的困難生活。

    這烟囱古迹旁過去是個大操场。馬戲團、遊藝場到來時,都是在哪兒紥營,鎮上可熱鬧好一陣子。

    我家後面有條小路,五分鐘穿過去,便到了那儿。馬戲團的大象、老虎獅子嚎叫,睡夢裡都聽得到。

    小孩最樂的,是一列大象隊伍一隻緊跟一隻,從馬戲團紥營處出發去新街場古來河洗澡。後面總會跟着一群唧唧喳喳的村中孩子。

    馬戲團那時候如果要招新人,這羣孩子恐怕會馬上跟着他們走。(19.12.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