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Search of My Senses 追隨感官 1.7

《陳楨寫微博》配偶與星星 有人的配偶是恒星,幾時回家都在那裏;有的是行星,有時在,有時不在;有的是流星,稍不注意便不見了;有的是衛星,走到那兒,跟到那裏;有的是寒星,永遠不知道另一半的蹤跡。這樣的分類不是理所當然固定的,寒星有一天變成流星,恒星變成衛星,許多人才發現自己滿天星斗。 (Photo Appreciation: Reason Why by Julia Popova,http://vk.com/id88407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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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uan Lab

    無盡的現實:(續上)在所有生靈中,人類是可能是唯一一種自覺自願欺騙自己大腦的物種。對動物來說,為了在險惡的生存遊戲中求生,必須竭盡所能應對外界的真實壓力,擺脫令人煩惱的幻想和渴望。但人類不同。我們一方面渴望真實(出於生存的需求),另一方面又渴望從中逃離。人在地球上的一生,實在被設置了太多的限制,你只被賦予一個身體、一種性別、一個種族、一個現實、以及一小段的時間。所以,無論酒精、故事、魔法、藝術、摩天大樓、購物大廈、郊區、迪斯尼主題樂園以及虛擬現實,歸根結底都是我們作為一個有限的人逃避自然與社會強加的種種限制與不確定性的努力。

    美籍華人地理學家段義孚認為,逃避主義不僅是人類心智的一種自然機制,還是整個人類文明的驅動力。在《逃避主義》一書中,他總結了人類四種主要的逃避對象:自然、文化、混沌以及自身的動物性。

    人類為了逃避自然的嚴酷無情建立了城市,卻又為城市的喧鬧所禁錮,渴望回到自然。人類對於自身某些粗魯的特征感到羞恥和厭惡,於是做出種種努力,要逃避這種本性,整容、遮羞都屬於這種逃避。我們為了逃避心靈的蒙蔽與混沌,發明了科學,但是,當現代科學發展得如此纖細、如此豐富,將觸角延伸到所有的角落、承諾揭開所有隱藏的神秘性時,我們又覺得科學所創造的這個安全、有序的世界有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沈悶氣氛。於是,我們再次懷念起以往主宰我們命運的自然,期待冥冥之中某種神秘力量的介入以及它所帶來的誇張、戲劇性與命運感。就像一位小說家曾傷感地寫到過的:

    “過去的年代,那時候,大地腹中的寶石和九霄天的星星還關系到人的命運。不像今天,無論天上還是地下,一切都變得對這些凡夫俗子的命運漠不關心了。任何一顆尚未發現的星星不再關系兇吉,大量新的寶石被開采出來,全部被測了大小、稱了重量、驗了密度,但它們不再向我們昭示任何東西,也不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它們與人對話的時代過去了。”

    《萬古》雜誌的專欄作家達米安·沃爾特在一篇名為《大逃亡》的文章中寫到當下人類社會面臨的一個絕妙的反諷:在科學技術驅動之下的現代社會,崇尚理性,背離神明,擁抱現實,但技術並沒有消滅我們對魔法、恐懼、神秘的強烈興趣。我們清空教堂,緊接著就把它們改造成了電影院。《哈利·波特》和《饑餓遊戲》取代了《聖經》;我們想象力的內在世界曾經是祈禱和靈修之所,現在則嵌入到了計算機構築的數字疆域中。

    沃爾特還提出,今天的我們可能面臨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集體逃亡——從令人失望的現實世界撤退,穿越到惡龍、女巫、吸血鬼的幻想世界。只不過隨著技術的升級,我們對於幻境的反應不再是懸置“不相信”,而是必須不斷提醒自己,這只是個幻境,不是現實。這讓我想到《黑客帝國》中印象極為深刻的一幕:尼克在女預言家的等候室里看見一個小孩在用他的意誌力將勺子弄彎,在驚奇之余,尼奧立刻領悟到,問題不是要說服自己能將勺子弄彎,而是要說服自己那里根本就沒什麽勺子……

    奇幻世界的浸入感越強,我們越需要確認能重返現實世界。畢竟,現實才是我們的命運。很多人因此認為,比起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是一種更健康、更有前途的技術發展方向——VR是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讓人沈浸在計算機生成的模擬世界里;而AR則是將虛擬世界帶入日常現實——你仍然身在現實空間,只不過這個現實空間的場景中疊加了各種各樣的虛擬物體。如果說VR是“逃避”現實,那麽AR則是在“修補”現實。

    微軟的HoloLens是目前最被看好的一款增強現實產品。“HoloLens”顧名思義就是將計算機生成的全息影像直接投射到現實世界之上。目前,微軟對HoloLens的技術細節仍然守口如瓶,但《連線》雜誌對項目負責人艾利克斯·基普曼(Alex Kipman, XBOX360體感周邊外設Kinect之父)的一次采訪透露了它的一些基本原理:與oculus 的環繞3d技術不同,HoloLens允許大部分的真實世界進入視野,但同時通過一個極小的投影設備將光照入你的眼睛。我們是因為光才能感知到世界,而 HoloLens將誘使你的大腦將光看作實體物質。

    吉普曼說,下一代計算將不再圍繞數字世界轉,而是傾向於一種“更自然”的人機交互方式。也就是說,以往你是在鍵盤上輸入指令,計算機會響應有詳細具體指令的應用程序,然後在屏幕上顯示結果。但在不遠的未來,你將會在實體世界中運算,利用語音和手勢調用數據信息,並以 “層” 的形式將它附加在實體物體上。這意味著你可以在幾秒鐘時間內改變墻壁的顏色、窗戶的造型,坐在紐約的小小公寓里就可以領略托斯卡納連綿起伏的山丘。睡前故事時間到了?HoloLens能把孩子的房間轉瞬變成一片迷人的大森林。

    一家名叫“Magic Leap”的神秘公司同樣號稱要將“魔法帶到人們的現實生活”。 Google和Legendary Entertainment等矽谷大公司已經在他們身上砸下了超過5億美元。沒有幾個人真正見識過Magic Leap的技術,只知道它是一個裝滿了光纖投影儀、鏡頭和攝像頭的頭戴式設備,目標要將世界變成一個沒有屏幕的觸摸屏。如果他們成功的話,我們將會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鯊魚在辦公室里遊來遊去,大象在你手心打盹,恐龍在天空飛翔。Magic Leap的創始人將它與電影的發明相提並論——“一種新的看世界的方式”。以我們今天習慣一種新技術的速度而言,可以想像我們很快就會習慣這種新的看世界的方式。在不遠的將來,無論機場、地鐵,人們將不再拿著手機指指劃劃,而是一個個套了虛擬現實/增強現實頭盔搖頭晃腦。(下續)

  • Suan Lab

    陰影之河·無盡的現實

    在《陰影之河:埃德沃德·邁布里奇與技術西部》(River of Shadows: Eadweard Muybridge and the Technological Wild West)一書中,作者索爾尼特(Rebecca Solnit)將現代社會——確切地說,“技術、娛樂、以及所謂生活方式的集合”的源頭指向兩個著名的加州人和幾張馬的照片。

    這兩個人一個叫埃德沃德·邁布里奇,攝影師兼發明家,另一位叫利蘭·斯坦,馬的主人,也是當時美國洲際鐵路的四大工業家之一,但他更重要的角色是斯坦福大學的創始人。

    1872年,利蘭·斯坦福與幾個東岸來的騎手打賭,馬在快速奔跑的瞬間 4 條腿是否是同時離開了地面?

    他雇了埃德沃德·邁布里奇幫他找出答案。 邁布里奇於是花了6年的時間拍攝和研究馬在快速奔跑的瞬間,最後這一系列高速攝影為19世紀電影的發明奠定了基礎。


    如果說邁布里奇的發明證明了時間是可以捕捉和操縱的,斯坦福的洲際鐵路則攻陷了了空間,縮短海岸之間的距離,並為其間一切的標準化準備好了條件。他們的工作最終導致了兩個工業的誕生,並且迅速因其地理而為世界所熟知:好萊塢與矽谷。

    “毀滅時間和空間”,按照索爾尼特的觀察,“是人類大部分最具革命性的技術的初衷。”就像火車、電話以及此後出現的一切,都是設計來幫助我們在時間和無限的空間里自由傳輸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虛擬現實”——矽谷與好萊塢兩大工業合作的當代最新傑作——是一種“終極媒介”,因為它徹底消滅了時間與空間,使人得以在時空中自由往來。你可以清晨漫步在普羅旺斯的鄉間小路,中午在泰國的沙灘上午餐;你可以與死去的親友再次相聚(澳大利亞“靈異遊戲”工作室正在研發的一款虛擬現實內容);也可以踏上火星的地表,感受火星地面布滿塵土的焦干砂巖(微軟的全息眼鏡 HoloLens可以實現)。“你再也不必離開家,世界會被帶到你的面前”——這是虛擬現實技術對於這個時代的承諾。

    在邁布里奇實驗的20年後,世界上第一部電影《火車進站》在法國公映。觀眾們驚慌失措,尖叫著逃離衝他們開來的火車。即使明知自己沒有危險,但想到眼睛和大腦竟然可以如此合謀欺騙心靈,仍然讓他們感到恐怖。


    100多年後,我們面對機器制造的新幻象時似乎並沒有淡定多少。比如《連線》雜誌的記者在西南偏南音樂節(SXSW)上,戴著Oculus VR的頭戴設備和耳機體驗從700英尺高的絕境長城俯瞰《權力的遊戲》里著名的“維斯特洛大陸”:

    “從墻角下的絞車盤升降機里往外看,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城堡里石頭建築被火炬映射出的幽暗光芒。門,閉上了。升降機帶著我緩緩上升,無垠的雪山,如同一幅畫卷在我面前展開。風兒撫弄著我的臉龐,升降機絞車盤的齒輪聲敲打著我的耳朵,升降機在我腳下搖擺、振動。”

    “升降機升到最高,猛地停住了;我走出升降機,踏進了堅硬的雪地里。我停不下來。我感覺好像被拉著,一直來到了懸崖的邊緣上,前方腳下700英尺之內,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我恐慌,我大叫,我後退……”


    這種“靈魂出竅”的體驗,是如何產生的呢?

    看3D電影的時候,你只有很短暫的存在感,因為稍微轉個頭,就能看到屏幕的邊界,存在感立刻被打破了。但虛擬現實技術利用計算機圖形、算法和鏡頭,把邊界隱藏起來,隨著你的頭部運動隨時調整視角,360度環繞,就好像屏幕沒有盡頭一樣。無論左轉、右轉、前進、後退,你在虛擬圖像中所看到的都與現實世界一模一樣。除了視覺信號之外,你的大腦還會接收到聲音、味覺、嗅覺、甚至觸覺信號,比如風和震動,讓你不得不相信自己身處一個並不存在的世界。對此,遊戲玩家有一種非常生動的比喻——就像把腦袋探入蟲洞,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所以,從根本來說,“虛擬現實”就是欺騙你的大腦,而且是在最原始的水平上。即使理智上你完全清楚自己並非立在懸崖絕壁之上,但身體的每個反應都告訴你,你處於真正的危險中。這種時候,無論你如何勸服自己跳一下試試,雙腿硬是無法擡起來,因為你的爬蟲類大腦在阻止你這麽做。難怪電影界人士覺得虛擬設備oculus特別適合拍懸疑片和恐怖片:戴上一對目鏡,立刻被拋到了一個不屬於你的環境里,第一反應會是“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麽?”就像病人從昏迷中醒來,或者一個人剛被沖上沙灘、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下續)

  • Suan Lab


    狂暴寫詩的痴迷


    為了重構狂暴的寫詩的痴迷最初將我攫住的一九一四年的那個夏季,其實我只需要將某一座亭子具體化就行了。就在那兒,當時的我,那個痩長的十五歲的小伙子正在躲一場暴風雨,那年七月,暴風雨格外的多。我一年至少夢見我的亭子兩次。一般說來,它在我的夢裡出現時往往和夢的主題沒有什麼關係,而當然,主題可以是任何內容的,從劫持到動物崇拜。

    這亭子可以說老是在那裡,像畫家的簽名一樣不引人注目。我發現它緊附在夢的畫布的一角,或巧妙地穿插在畫的某個裝飾性部分中。但是,有時候它似乎被懸在中等距離的地方,帶一點巴洛克風格,然而卻和漂亮的大樹、暗黑的冷杉和明亮的白樺樹十分協調,它們的樹汁曾在亭子的木材中流淌。酒紅、瓶綠、深藍的彩色玻璃給了它的窗格一絲教堂的樣子。

    它如今依然是我童年時的樣子,我們維拉園林中較為古老的靠河部分,那長滿了羊齒植物的峽谷上方的一座結實的舊木結構建築。依然是那個樣子,也許更完美了一點。在那真亭子裡,有的玻璃缺損了,碎葉被風掃了進來。像一條凝結的彩虹在半中同當空升起的、跨越溝壑最深部分的那座狹窄的小拱橋,下過一場雨之後滑得像塗了一種黑色的、在某種意義上具有魔力的油膏似的。

    從詞源學上看,「pavilion(亭子)」和「papilio(鳳蝶)」有著緊密的關係。亭子裡面,除了被鐵鏽斑斑的鉸鏈固定在東窗下的一張折疊桌外,沒有什麼家具之類的東西,透過那兩三塊沒有玻璃的窗格,或者夾雜在過大的藍色和搖晃的紅色玻璃之間的灰白玻璃的窗格向外看去,能夠望得見河水。在我腳下的地板上,一隻死馬蠅朝天躺在樺樹柔荑花棕色的殘骸附近。門內側正在剝蝕中的片片白塗料被各色各樣的私闖者用來匆匆記下這樣的句子:「達莎、塔瑪拉和列娜到此一游。」或:「打倒奧地利!」

    暴風雨很快過去了。原來的猛烈地直瀉而下、把樹木打得痛苦扭動翻卷的瓢潑大雨,突然減弱成無聲的金色斜線,在草木的搖動逐漸平息下來的背景的襯托下,斷裂成或短或長的線條。在巨大的雲團之間,豐滿放浪的藍色鴻溝不斷擴展——一堆又一堆潔白和紫灰色的lepota(「莊嚴美」的古俄語),飄動的神話,水粉畫和水鳥糞,在它們的曲線中你可以辨認出暗示乳房的線條,或一個詩人死亡時的面部模型。(愛墾評註:對比朱光潜《維柯的新科學及其对中西美學的影响》(2016,北京中華書局)48頁,第二段,「鍛煉站樁氣功,......發現仰望到的樹枝之間的空隙形成各種各樣完整的圖形:一個彪形大漢、一個正襟危坐的少女、一座樓台、一駕馬車,甚至是一架標出時針的鐘」。到下次在同時同地仰望,同樣的圖形又復現,盡管小有變化。......)

    網球場成了一片大湖。

    在園林以外,在冒著騰騰水汽的田野之上,一道彩虹悄悄進入了視線;田野盡頭是遠處冷杉樹林黑黢黢的鋸齒狀邊緣;彩虹的一部分橫越其上,森林邊緣的那一段,透過遮著它的淺綠和粉紅色的燦爛面紗,閃爍得最為神秘迷人:一種柔媚和輝煌,使得重新出來的太陽帶到亭子地面上那些菱形的、彩色的反光成了低劣的對比。片刻之後,我的第一首詩開始孕育了。

    是什麼觸發了它?我想我知道。沒有任何風的吹動,一滴在一片心形樹葉上閃爍著的、享受著寄生的舒適的雨點,完全是由於本身的重量,使得葉片的尖端開始下垂,看起來像是一個小水銀球的東西突然沿著葉片的主脈表演了一曲滑奏,接著,擺脫了它晶瑩的重負的葉片又伸直了起來。葉尖,葉片,下垂,解脫——發生這一切所佔的瞬間對我似乎更像時間的一道縫隙而不是時間的一個片斷,心臟的一次缺跳,立刻被一陣連珠炮般的韻律償還了:我故意用了「連珠炮般的」,因為當一陣風真的吹來的時候,樹木會輕快地開始粗劣模仿剛剛過去的大雨,一起滴下所有的水珠,就像我已經在喃喃吟誦的詩節,在模仿著我的心臟和葉片一體時的那片刻間我感受到的奇妙的震驚。(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第11章)

    延續閱讀:


    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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