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古詩:尼羅河頌


(Photo Credit:josephine langford as butterf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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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oooi

    李長之:大自然的禮贊

    世界不是荒涼的。我們感覺沒有人的時候,另外卻另有別的令我們響往的東西,而且這種東西卻一定有在。仿佛一個堂皇偉大,神秘而崇高的劇場吧,觀眾是愚妄的,這不要緊,因為他們可以散去,戲曲是鄙俗的,這不要緊,因為可以改,腳色平凡,這也仍然能令人忍耐下去,因為可以希望有更不平凡的來代替,所有這些失望的痛苦,和不甘於失望,又追求新的幻影的疲勞,我們都為一點補償了,也就是多多少少是一種慰藉了,因為劇場總是好的,一切靠不住,劇場靠得住,劇場卻比較悠久些。

    這劇場就是大自然。一切變,大自然不變,這劇場永遠是堂皇,偉大,神秘,崇高的。觀眾,戲曲,腳色,都渺小吧,這劇場卻越發莊嚴。戲散了,這劇場也依然巍峨地矗立著。

    所以,只要沒忘掉這劇場的人,他是可以心平氣和下去的,並且也不會寂寞。

    有誰感到沒有歸宿的嗎?到大自然里去。

    最不自量,而又最不安分的動物,恐怕只有人類吧。人類企求一切,而超越了實際的能力。大自然在這地方卻恰是人類的母親,她不會打消孩子們的夢的,雖然早知道那是夢,她卻只用種種暗示,種種比喻,種種曲折而委婉的辭令,讓人們自己去覺悟。在人們的能力限度以內,她卻又鼓舞人們,完成人們,務在把人們所僅有的一點能力,去作一些最善的發揮。

    大自然有種種律則,是劇場吧,有劇場的規矩,作母親呢,也有母親的教導之方。不過人們不容易知道。熟悉劇場的人,自然會熟悉劇場的規矩。一個母親的愛惡,也常是不能明白地說出來的,但是一個驕兒會恰恰符合了母親的意向。

    大自然的驕兒就是天才。大自然永遠愛護天才,她有種種設計,是讓天才完成自己,雖然不必事先告訴。歌德,屈原,李白,康德,裴多菲,曹雪芹,高爾基,達·芬奇,這都是在大自然的愛護之下,而完成了自己的。

    大自然往往給她的驕兒一種偉大課題,以課題為重,大自然便不惜給她的驕兒以種種的或甘或苦的經歷,幾乎不能勝任。她不溺愛,可是她對於她的子孫並不平等。

    愚妄的人們,對她是可以怨尤的,然而她不管,她呈現給愚妄的人們的,就是駁雜,混亂,她不求愚妄的人們的了解,也因為他們不能了解。

    大自然在天才們的跟前,卻是和悅的,她那條理和秩序,完全啟示於天才。

    天才沒有不了解大自然的,大自然對天才,也永不會不愛護。

    大自然,有情感,也有意志。她不盲目,也不麻木。她不是沒有智慧,她的智慧乃是溶化於情感,意志之中。情感最可靠,大自然是任情感的,一如她所愛護的天才然。

    她不但任情感,而且喜歡表現出來,你就看濃綠如油的春水吧,這是她的情感的表現,高空淡遠的秋雲呢,也是她情感的表現。她處處在流露,她處處似乎情不自禁。

    大自然是感官的,是色相的。她忘不掉美,丑的出現,只是在人們對於美的破壞之際。她要點綴一切,她要種種色調,而且那色調要純粹,要單一,你瞧吧,雪,紅葉,雲,秋霽的文嵐,夏木的濃蔭……

    大自然就是藝術家。音樂和繪畫,她天天在創造。人間一切藝術,不過是大自然的藝術的副本。在人們忘掉,或者忽視了大自然的藝術的時候,往往是人間藝術墮落的時候,一旦攜手,那才可以抬頭。

    藝術家必有意匠,大自然的意志就表現在她創造的藝術品的意匠里。大自然的意志是生,所以所有大自然的藝術,是生的表現的藝術。和這不相連的,只有人間的天才。

    大自然,天才,藝術,是宇宙間最永恆的,最偉大的,最莊嚴的。然而這一切源於大自然,因作大自然禮贊。

  • moooi

    德勒茲的「機器」、「不合時宜」與「解域」~~以下嘗試以這三個概念作為理論槓桿,並結合具體的德勒茲文本——特別是《千高原》(Mille Plateaux、《感覺的邏輯》Logique de la sensation、《什麼是哲學?》Qu’est-ce que la philosophie ?,以及《時間-影像》L’image-temps——來構築一個更具德勒茲式語法的分析框架。

    一、機器:連接與事件的無基礎生成

    (參照:《千高原》第1章〈Rhizome〉與第12章〈器官無器官體〉)

    德勒茲與瓜塔里在《千高原》中將生命、思想與社會視為「機器」:非有機的、有節奏的、不停連接的系統。這些機器不是為了某種目的運作,也不是根據中心或基礎來組織,而是無限展開、彼此連接的差異性生產。從這個角度來看,時間不再是歷史的背景,也不是一條均質的容器,而是事件生成的「效果」(effet)。事件不是發生在時間中,而是創造了新的時間序列。

    在德勒茲的哲學中,尤其是《千高原》的「器官無器官體」(corps sans organes)概念,我們可以將生命視為一種無基礎的生成流(流體力學而非本體論),其中機器的運作是連接、斷裂、再連接的過程。事件作為機器之連接的閃現,不是邏輯結果,而是生成的差異(這也呼應德勒茲對「純粹過去」的思考,在《時間-影像》中進一步發展)。

    二、不合時宜:哲學作為生成的對抗

    (參照:《什麼是哲學?》與尼采的「不合時宜的沉思」)

    德勒茲稱自己的哲學為「不合時宜」的,是因為他將哲學視為對既有秩序的實在批判。在《什麼是哲學?》中,他強調哲學的任務是創造概念,而不是解釋現實。這種概念的創造不依賴於歷史的線性時間或社會秩序的常規,而是一種「非同步的生成」——在時間中脫節,甚至反時代,對當下構成一種時空錯位的挑戰

    因此,德勒茲的哲學是「不合時宜」的,不只是因為它對當代資本主義進行批判,更是因為它拒絕在資本主義設定的時間性與語境中思考問題。這也是為何《千高原》從未提供一個線性敘述,而是一種「中間起始」en milieu與「平面化書寫」écriture en surface的實踐。真正的思考發生於對同步性與歷史邏輯的背叛——一種思考的「異時性」。

    三、解域:反抗固定形象的自由生成

    (參照:《千高原》第9章〈戰爭機器〉與《感覺的邏輯》)

    「解域」是德勒茲-瓜塔里哲學中關鍵的生成動力。它意味著從固有的秩序、身分或「疆域」(territoire)中脫離,以進入一種非標定的遊戲場域——這是一種積極的逃逸,而非消極的逃避。但解域並非無限制地自由,真正徹底的「絕對解域」是危險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正如德勒茲在討論「黑洞」(black hole)與「過度密度」時所指出的。

    我們通常只願意在一定的框架內解域(如某種想像的替代世界),但當形象真正變得「自由流動」時,我們會產生排斥——就像某些當代電影所營造出的非人稱、非敘述、無主體的影像氛圍一樣,帶來的不僅是陌異,而是哲學意義上的震撼。真正的生成,需要穿越「感知的地平線」,走向形象的生成(sensation)而非表象的再現。

    這一點在《感覺的邏輯》中尤為明顯,德勒茲在分析培根的繪畫時指出,真正的藝術不再描繪對象或故事,而是讓感覺自身成為畫布的動力——也就是,一種自我生成的感覺力場,一種「可怕的解域機器」。

    四、時間-影像:電影中的解域時間與非人稱知覺

    (參照:《時間-影像》)

    你在筆記中提到電影只有在不再依附敘事邏輯時,才變得真正「電影性」,這與德勒茲在《時間-影像》中的觀點不謀而合。在這裡,時間不再由運動(action)所支配,而是被純粹地呈現為「裂隙」與「非連續性」的場域。我們進入的是一種非人稱的時間意識(temps quelconque),不再需要主體去感知或構造。

    在這類影像中,時間不再是背景,而是事件本身。蒙太奇的秩序被打破,影像之間的關係變成差異性的展演,而非敘事的邏輯鏈。這種時間感與「事件即機器的節點」的觀點互為表裡:事件是斷裂的時間,是沒有起源與終點的生成之間歇

    結語:從三個槓桿思維時間與生命

    1. 機器: 生命作為無主體、無中心的生成裝置,事件是其運作的閃現。

    2. 不合時宜: 思想作為對既有秩序的反時代干擾,在異時性中生成。

    3. 解域: 時間與影像從疆域中掙脫,展現出非人稱、差異性的存在可能。

    透過這三個德勒茲式的槓桿,我們不再將時間視為同質的線性流,而是作為一種被機器組裝、被事件穿刺的生成平面plan de consistance。正如德勒茲所說:

    “我們不再是人,而是分子,非人稱的力量,一個機器組成的異質集合。"

  • moooi

    愛墾APP:當我們談論「哲學」、「藝術」與「科學」,我們往往會將它們視為三種截然不同的活動:哲學屬於思想的殿堂,藝術是情感的流動,科學則是對世界的精確描述。但法國哲學家吉爾・德勒茲(Gilles Deleuze)所帶來的觀點,讓我們得以重新思考這三者之間的深刻關聯:它們其實是三種不同形式的「創造力」。

    哲學、藝術與科學:三種創造的模式

    德勒茲認為,哲學是概念的創造,藝術是感覺的創造,科學則是功能的創造。這三者皆是思考世界的不同方式,不是以模仿現實為目的,而是在於拓展現實的邊界,發掘潛藏其中的可能性。

    在哲學中,「概念」不是對世界的抽象命名,而是一種創造性的組合與切入方式。哲學不是解釋「什麼是事物」,而是提出「可以如何去思考某個問題」。例如,德勒茲提出的「特異性」(singularities)概念,就是試圖去思考那些未被命名、未被注意到的差異。這與科學試圖穩定一個事實、一個現象的功能完全不同。

    科學創造的是功能。它建構理論來描述現實世界的運作,例如物理定律、生物演化、基因遺傳等。在這個過程中,科學並不試圖問「為何存在」,而是提出「如何運作」的系統模型。它給出了我們如何應對世界的工具和架構。

    藝術則完全不同。它不創造知識,也不建構功能。藝術是一種對知覺和感受的創造,它以非理性、非智性的方式使人思考。藝術的本質不在於提供資訊或道德寓意,而是在於它的「可感性力量」:一幅畫、一首樂曲或一部電影之所以觸動人心,不是因為它告訴了我們什麼,而是因為它讓我們「感覺到了某種什麼」。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願意花兩個小時去看一部電影,即使我們早已知道故事的大致發展。電影的畫面、聲音、節奏、氣氛——這些非語言的感官元素構成了藝術的「風格」,它們在心靈上激起我們難以言說的波動,提供了思想無法達到的感性體驗。

    思想不是資訊的儲存,而是新可能性的創造

    德勒茲對藝術的看法具有強烈的革命性。他認為,藝術不是一種裝飾性的娛樂,而是一種思想方式的擴展。它探索的是思想的邊界,提供創造新可能的機會。在這裡,藝術與哲學的關係並不是對立的,而是一種共同追求「差異與可能性」的行動。

    德勒茲反對傳統意義上「重覆」的觀念。對他而言,重覆不是一個相同事件的不斷發生,而是每一次都在重新發問、重新開始。這種重覆是對常識的拒絕,是對既定形式的不滿,是對「差異」的肯定。這也正是思想的力量——不是遵循、不是修正常識,而是敢於跳出常識,去創造屬於我們自己的觀看與思考方式。

    科學與潛在世界:從事實到可能性

    雖然科學以事實為基礎,但德勒茲認為,哲學擁有理解「潛在世界」的力量。這個潛在世界並不是指未來世界或虛構世界,而是那個超越特定觀察和經驗的、生命的可能性之世界。

    換句話說,科學描述的是「此刻的真實」,而哲學追問的是「可能的真實」。生命不是固定不變的東西,而是一種差異的展現,是「變得不一樣的能力」。德勒茲強調:生命就是差異。正是在差異中,我們擁有了重新理解自己的可能性,擁有了不再受限於既有規則與角色的自由。

    這種觀點有助於我們以更快樂、更積極的方式生活。不是為了服從某種常識而活,而是去追求那些尚未被說出、尚未被想像的可能。

    慾望的積極力量:生命流動而非匱乏

    德勒茲最有名的理論之一,是他與瓜達里(Guattari)共同發展的「慾望哲學」。他們反對佛洛伊德式的精神分析學,尤其反對那種將慾望視為「匱乏」的思想——即我們渴望某物,因為我們缺少它。

    相反地,德勒茲認為,慾望是積極的生產力。慾望不是因為缺,而是因為生命的連結與流動。生命是一股能量流(intense germinal influx),在身體之間穿梭、流動、連結、增強自身。這種慾望不是封閉的、有機的、被動的,而是開放的、創造性的、積極的。

    這也改變了我們對「身體」的理解。身體不是一個被固定定義的容器,而是在無數連接與關係中產生的。當一個身體與其他慾望連接,它不只是被形塑,更是在形塑自身。這樣的觀點,讓身體變成一個充滿生成性與可能性的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