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的詩 2006《煤》

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株大樹
只因為妳曾坐在軀幹上
迎着風飄長髮,即興唸幾節詩
我便愛上了妳

當我死去、倒下
我的枝幹和花果
世世代代隨地殼輪迴
一層層深卷岩土

高温巨壓無休止地日鍛夜烤
我喪失最後一絲空氣
一抹人世間的顏色
還一直掛着妳

依然發願腐殖成煤
有一天燃亮妳的燈
陪妳唸詩

(30.7.2006)


(Photo Appreciation: Julia Dream by Yaroslava Popova
http://vk.com/id88407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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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October 7, 2021 at 10:07pm

接下來的詩句就更清楚了:“把你們的理智奉獻給不死的鳥兒們吧”……“你們的理智”,誰強調理智?不是哲人們嗎……鳥兒們用了五種說法來描繪自己,語詞大多是用於宙斯神族的傳統說法,與前面三行對“靠自然為生的人”的五種描述形成對比——“永生不老”就是典型的荷馬語匯,專門用來描繪諸神,在阿里斯托芬的觀眾耳朵里聽來絕不陌生;689行的“在太空中”不是荷馬語匯,但自荷馬以來,希臘人民都相信宙斯生活“在太空”(伊2、142,4、186;奧15,523)……鳥兒高飛到空中,同樣可以被設想成生活在那里——但在自然哲人那里,這個語詞成了哲學語匯,從而在這里具有了雙重含義。

“思忖著不朽的東西”這種說法本來也是用在宙斯身上的……思考不朽不是人的事情,而是神們的事情,阿里斯托芬轉用到鳥兒們身上,觀眾聽來一定會忍俊不住……“正確地傾聽”是智術師們的口頭禪,研究“關於懸在半空中的事情”以及“本質”之類,都是自然哲人們的愛好,***(此處省去希臘文若干)[關於]這個語詞則是當時興起的哲學論文題目的標準格式……“幽冥”、“混沌”的說法本來會讓人們很自然地想到赫西俄德,但阿里斯托芬卻提到的是智術師普洛狄科斯,如此故意張冠李戴會讓人發笑,但阿里斯托芬卻是在挖苦自然哲人們的觀點:諸神都是人的發明……鳥兒們就這樣把自然哲人們挖苦一通,要他們“自個兒哭哭啼啼走路”,這可是極不禮貌的說法。


接下來,鳥兒們唱起了自己的神譜版本:

一開頭只有混沌、黑夜、漆黑的幽冥和茫茫的塔耳塔羅斯;

既沒有大地,也沒有空氣和天空;從幽冥無邊的懷里


[695] 黑翅膀的黑夜最先生出一隻風鼓鼓的卵,

幾輪季候之後,渴望不已的愛若斯生了出來,

他閃亮著背,帶一雙金色翅膀,看起來旋風呼啦呼啦的;

正是愛若斯夜里與風飄飄的混沌交合,而且在茫茫的塔耳塔羅斯下面,

才孵出咱們這一族,並最先把咱們帶進光明。


[700] 起初,也就是愛若斯促成大交合以前,根本就沒有這族不死的神們,

這個與那個交配以後,天空以及海洋才生了出來,

還有天地,以及整個幸福的諸神這不朽的一族。所以,咱們噢

比所有幸福的神們年歲都要大得多哩。


讀過赫西俄德的《神譜》116-123行後,我們一眼就能看出,“鳥兒們”的說法整個兒是在摹仿赫西俄德,但好些細節不同。首先,赫西俄德用的是動詞“生出”,而這里是“已有”;其次,在赫西俄德那里,大地是創生過程開始之前的原初存在之一,這里卻不是——也許因為鳥兒們並不生活在地上……在赫西俄德那里,愛若斯也是原初存在之一,這里卻不是,黑夜的孩子卻是(695-696行)——把幽冥和黑夜作為第一代,而非混沌之子,倒是與赫西俄德沒有不同。

塔耳塔羅斯被當做原初存在之一,也與赫西俄德不同。“鳥兒們”一族的誕生是愛若斯“在夜里”、而且“在茫茫的塔耳塔羅斯下面”“與混沌交合”的結果……為什麼需要在塔耳塔羅斯孵化鳥族?鳥族的種類比人和神的種類都多得多,塔耳塔羅斯才有足夠寬闊的地方供愛若斯與混沌配對,孵化出各類鳥兒……“並沒有不死的這一族”指宙斯神族,與上一行的“咱們鳥族”對比,這無異於說,鳥族比神族更年長,該算得上最老的神族;隨後的“在愛若斯促成大交合以前”……意思是,宇宙的誕生都是這以後的事情——注意創生的順序:奧林匹亞諸神同樣是後於天地和海洋才生出來的……


“鳥兒們”的神譜敘事就這樣結束了,我們卻不清楚一切最終是怎樣創生的,因為,盡管說到愛欲這一基本原動力促成了創生性的交合,但愛欲本身是在這一創生過程的中途產生的。有的古典學者認為,這是俄耳甫斯教的神譜版本,但阿里斯托芬也很可能是在挖苦自然哲人的創生學說,因為,按照恩培多克勒,並沒有最初的創生者,最初的原生力不過是兩種對立元素的衝突……

我們的學堂受西方現代啟蒙學理的影響太重,從哲學史角度來看待西方文明的起源已經成了習慣,對前蘇格拉底哲人的興趣遠大於對荷馬或赫西俄德的興趣,國朝學界的西方古典文學研究中綴已久……不了解“詩人的權杖”,能把握西方思想發展的內在張力?(劉小楓《詩人的“權杖”》2010-05-03 愛思想平臺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8, 2021 at 8:00pm


奧德里斯科爾:
好些年之前,你告訴一個英國記者說:“我的看法一直是,如果一首詩很好的話,它會強行開辟自己的道路”。你的經驗仍然還是那樣嗎?

希尼:熱切,興奮,當我在1962年開始最認真的寫詩時,一種變化的感覺傳遍我全身。所以我總是把寫作的時刻和提升、歡樂、意外的獎賞的時刻聯系在一起。不管是好還是壞,我得到了這個想法,光是苦幹無補於事。從天主教中,我獲得了恩典的觀念,確實相信,除非一開始就有一種確定的預想不到的力量,否則你無法往前寫。我總是相信任何被寫下來的東西,都是它自己以某種方式讓寫下來的。那是在早年的日子里,電池里還富有電能時。但我現在仍然無法擺脫它;我不知道怎麼寫一首詩,除非和某種東西一起寫這首詩。你無法開始,如果沒有第一行詩的音樂性發展——這一點的意思我並不是指音調,只是說它需要語音上的所得或節奏上的保證。(奧德里斯科爾訪問希尼《朝向詩句的耳朵》2019年04月19日,詩歌月刊)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8, 2021 at 12:44am


雷:在你的詩歌里有哲學,你對A.N.懷特海的想法怎麼看?他認為哲學和詩歌同源,都是為了“試圖表達我們稱為文明的終極的善”。
 

米:我研究過哲學和不同思想的體系,它們在某種程度上就像詩歌組織和建立的過程。我們知道哲學並非尋求真理的答案;它在尋求中可能是非常誠實的,但與詩歌相比,並不是一種更有把握獲得真理的方式。 


雷:它們在尋求上相似嗎?

米:某種程度上相似。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太喜歡寫作文章隨筆,我在尋求一種更短、更為簡潔的寫作形式。我的一些隨筆具有明確的哲學意義。我的書《幽柔之國》——題目取自布萊克——正如我所想,是一部哲學書。我非常感謝哲學僅僅因為它存在,並懷著敬意記得我上過的哲學課。但是哲學——就我最終要忘記它這一點來說——才對我是好的。 

雷:就像克爾凱郭爾,研究哲學是為了最終放棄它。

米:某種程度上是。 


雷:你是否認為哲學和詩歌在一種檢驗顯見的道路上?

米:是的。有很多被哲學家問了數個世紀的問題,無疑和人類的一些日常發現有關。有時你挑選顯見的常識,將它們轉變為一個哲學提問。在我的新選集中有一首詩《吾人》,起因於一天早上,我坐在大學自助餐廳里,聽到身邊的談話聲:“‘我的父母,我的丈夫,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聽著,在自助餐廳里吃早餐。/婦女們的聲音沙沙作響/在一種必要的儀式中完成自己。/我,眼光滑過她們快速翕動的嘴唇,/欣喜於我在這里,在這個地球/和她們一起在塵世多待一會,/慶祝我們微小、微渺的吾——人。”這就是從顯見事物中提煉出的一首哲學詩。還有什麼比餐廳談話更顯而易見的呢? 

雷:在美國詩人們傾向於將寫作重心放在他們自己身上。我不認為你的詩歌也是如此。米: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過一個人最想要的就是談論他自己。我猜測這個傾向在很大程度上歸因於文學在二十世紀的極端主觀化,尤其是在西方。在中歐,在我來自的那片歐洲——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這種傾向沒有這麼強,因為在那里它在某種程度上被歷史經驗平衡住了;他們的個人浮現在二十世紀的歷史地基上,浮現在全部歷史的地基上,個人主觀化的傾向被減緩了。(雷切爾•貝爾格哈希《米沃什:創造形式以對抗混亂與虛無》,2019年04月28日 中國詩歌網,譯 者:王東東)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7, 2021 at 2:50pm

白垚學史,寫詩不忘詠史,60年代中期的〈紅塵〉一詩已見端倪,為日後投入創作歌劇《漢麗寶》與《寡婦山》埋下伏筆。〈紅塵〉有楔子有尾聲,楔子已有詞味(例如“問何人能超越得這暗轉的流年”句),本事寫妲己、西施、王昭君、楊貴妃等落入紅塵的“花的女兒”,頗有深意。出人意表的是,尾聲竟是一句借自莎士比亞《哈姆雷特》的英文:“To be or not to be? It is a question”。現代詩人畢竟是現代詩人。詩人後來寫作歌劇《漢麗寶》與《寡婦山》,如前所述,似乎是不能忘情於歷史的表現。晚近華文作家多挖掘歷史記憶,書寫家族史國族史,構築個人的敘事世界。《漢麗寶》與《寡婦山》雖非小說,也可擺在這個書寫脈絡來看。但是詩人的歷史想像,卻是移民先人輾轉流亡、離散飄零的空間。不管野史正史或虛構真實,作者變奏出一個“浩蕩的天地”以負載“最美麗的傳說”,卻也彰顯了馬華作家鄉關無蹤的無奈或歷史吊詭,只能往想像的浩蕩天地間去尋尋覓覓。(下)(張錦忠博士《讀白垚詩,遙想馬華新詩再革命》, 見2000年六月9日《南洋文藝》/ 作者為臺灣高雄中山大學外文系教授)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5, 2021 at 4:36pm


自我民族誌: 從寫作過程中探尋自己


每個人,都有一篇屬於自己的生命之歌。


我記得第一次上課,老師要我們思考「自我民族誌」(autoethnography)的核心價值。我一直
以為「民族」兩字會貫穿六週課程,探討自身種族與社會的相互關係,經過老師解說之後,了解到「auto-」這個字才是課程的中心思想,可以寫生命經驗,也可以做社會觀察,但一定要以「自己」
為核心。而自我民族誌,其實就是一趟探尋之旅,用文字紀錄自己,讓過去的經驗彼此交織,寄託在每個字裡行間的細節當中。

「分享」則是另一個自我民族誌的核心概念之一,我也認為寫出來的作品就是要讓他人看見,
文字才會被賦予更大的意義與價值。有了對自我民族誌最基本的認識之後,老師讓我們與組員分享生命經驗,每個人都把彼此的故事分裝在瓶子裡,然後讓瓶子們輕碰,開展出各種不同的可能。原
來說話沒有我以為的容易,向別人分享故事的過程當中,其實也是在面對自己,更深入認識內心的想法,悄悄為生命之歌譜寫了前奏。

為之後的自我民族誌書寫做準備,老師安排了兩次實地探訪的活動。從走訪小福樓與瑠公圳的
過程當中,紀錄我的所見所聞,用文字整理成現場文本,再加入自己的觀點與想法,研討出研究文本。所有步驟走一遍下來,才發現寫作自我民族誌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最重要的,一定要有屬於
「自己」的部分,文章才會有其靈魂所在。透過與自己反覆對話,一步一步抒發感受,把「自己」託付在文字當中,而這也是我第一次試著寫出自我民族誌來。

練習了一遍自我民族誌的書寫過程,現在也該是我面對自己的時候了。回首自己的人生歷程,
我到底該選擇什麼作為我自我民族誌的主題呢?


當時腦中跳出了許許多多的主題,像是求學經歷、社交歷練、感情經驗。但考量到自我民族誌
寫的雖然是自己,同等重要的,也是與大家一起共享自己的生命經驗,所以我想以最能引起共鳴的內容為主題。經過反覆思考之後,我決定向大家分享我與親戚家寵物的相處經驗,再延伸探討到我
一直想飼養寵物,卻又遲遲不敢做出決定的矛盾情緒。

後半段的課程,老師藉由幾篇佳作賞析一步步教導我們寫作的技巧,告訴我們記錄生命的方式


不該被限制,鼓勵大家用多元的方式來表達,而我也逐漸了解到,要先學會面對自己,才有辦法寫
出一篇好的自我民族誌來。然而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平常我們總是壓抑、隱藏真實的想法,轉而用迎合社會的方式生活,一下要回過頭來探索真實的自己的確有些困難,就像是剝洋蔥一般,一層一層,剝時落淚。起先覺得有點害羞,探索得越深,甚至還帶有一點罪惡感,但也因為這樣,一筆一筆寫下去都沉甸甸的,文字具有質量,寫進自己的心坎裡面。

寫作過程中,我不斷從自己與親戚家寵物的相處經驗來摸索內心的想法。畢竟感情可以是助
力,也可以是羈絆,寵物的陪伴可以療癒心靈,但對牠們的牽掛往往會給自己帶來負面情緒,寵物的過世更會為主人造成很大的傷痛,既然那麼害怕失去,那我寧願不要開始,就不會有結束。日常
生活中,我也希望自己能用理性態度來看待與他人的關係,保護自己的同時,也是在保護對方,讓情感的交流保持在一個安全的層次。

寫作的尾聲,我逐漸拼湊出解答。我想我是還沒準備好,畢竟「喜歡狗」並不等於「適合養
狗」,與狗狗先保持一點距離,其實也不是件壞事,從旁觀的角度也許可以看得更多更清楚,要幫助狗狗們也不是只有飼養牠們,適度的捐款、捐贈物資到相關單位都是很好的方式。承擔一個生命
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謹慎的思考與規劃,直到確認自己真的準備好了,我才會負起把牠們當成家人的責任。


書寫完這篇作品之後,我才更深刻的體會到其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其實自我民族誌不只是記
錄,也是在記「路」—幫我記住自己、也找回自己的那條路。藉由書寫過程中一次又一次與自己的對話,使我探尋、認識自己,緬懷過去的同時,也是在展望未來,讓我更加成長。

比找到自己更美好的事情,是這樣的探尋過程可以被看見,並且得到同儕的回饋,讓分享者與
聽講者都能從中得到啟發與感動。最後一週的課程,老師讓同學們上台報告,我很高興可以讓大家看到自己的作品,更慶幸能夠聆聽大家的生命經驗,並給予回饋,讓不同生命故事的交集成為可
能。儘管以憂鬱症患者的經歷來結束課程難免顯得沈重,但看到她願意面對這段灰暗的過往,有勇氣向大家表達出來,相信她一定也在課程中得到了寶貴的收穫。

(呂晨頤,2019《自我民族誌—從寫作過程中探尋自己》作者單位:臺北醫學大學,2019學年夏季學院選修課程:生命之歌-跨領域的自我民族誌)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2, 2021 at 7:26pm


詩性的定義

托多洛夫和伊格頓(其他可以類推)反省俄國形式主義的文學性概念時,都不約而同
的提到俄國形式主義者可能犯了把文學=詩(借日本人愛用的表達式)這樣的錯誤 3,也即是把西方近代(浪漫派)以來對詩的界定推衍為文學性,但那對敘事文學是不適用的。

托多洛夫尤其指出,適用於敘事散文和詩歌的“文學”定義是不同的,與前者相關的一組
詞彙是再現、摹仿、虛構性。而“詩歌通常並不展示外部的真實性,它一般都自給自足。” 4 以自身為目的,故而往往需充分發揮民族語言的特性,尤其是語言的物質形式─聲音。


精通十數國語言的雅克慎(Roman Jacobson)曾指出,各民族語言裡自發形成
的詩,基本上都是有韻的,於中國這原也切合,但五四文學革命把這一合理性革掉了。因而即使是中國的白話新詩的現代歷程,也是一面建構詩歌形式、一面尋找詩意。

誠如奚密
在《現代漢詩》裡指出的,“現代詩人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如何回答這樣一個迫切的問題:當現代詩拋棄了格律、文言文和辭藻,它如何被認可為詩?沒有古典詩歌那些長久以來經典化的語言和形式特徵,現代詩人如何證明自己的作品是詩?”

白話詩本身即是現代中國
語言危機的產物,5 因而不得不然的,詩人必須致力於“詩歌重新定義的建構,包括回答‘甚麼是詩?’、‘詩人對誰說話?’和最根本的,‘為什麼寫詩’這樣的關鍵問題。” 6


人必然要遭遇尖銳的“文學身份”危機。承白話文運動而來的馬華新詩,必然也分享了同樣的問題境遇,這三個問題對馬華詩人而言也是非常根本的,也涉及了馬華文學的根本。

關於“甚麼是詩”,或許可以借俄國形式主義者像雅克慎(Roman Jakobson)的路徑一探。避開詩本身界定上的多元分歧,而把重心放在詩歌功能(Poetic function),詩性(poeticity)一詩之所以為詩的必要條件:

“詩性被呈現,當詞被感受為詞而非所稱客體的
簡單再現或情感的抒發,當詞及其組成、其意義、內在及外在形式擁有其自身的價值,甚於將之漠不關心的委託給現實。” 7

不論是詩性還是詩歌功能,強調的都是經由語言的特
殊操作而達致的審美效果(如其在〈語言學與詩學〉中揭櫫的“把對應原則從選擇軸投射到組合軸” 8,如隱喻的創造)。更重要的是,詩歌功能是雅克慎提出的六種語言功能之一,在具體詩作中,語言的其他功能(表現功能、指涉功能、社交功能、意動功能、後設語言功能)同時存在,換言之,詩性既是詩作品的局部,又是決定性的要素。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2, 2021 at 7:25pm


那詩意呢?

那當然離不開語言的特殊運作(語言的形象性、感受性),也即需經由詩性的中介。

蕭統《文選序》“事出於沈思,義歸乎翰藻」之說近代以來被引為圭臬,那和俄國形式主義者的看法是相當接近的。然而縱使把俄國形式主義者對詩的看法僅僅限定於詩,也不保險。歷史相對論者(及形形色色的新主義)會質疑說,每個時代不同的社會集團對詩的界定是不一樣的;如正統馬克思主義者的看法,往往認為那不過是資產階級情調,是壓迫階級的品味、佔統治階級的意識型態的一部分。9

關於詩意,《漢語大辭典》提出四種說法,其中的三種說法與本文的論題比較直接相關。

一、詩思、詩情。

二、詩的內容與意境。三像詩裡表達的那樣給人的美感和意境。

三、
作詩的方法(用某某詩意)。

關於第二點,《辭典》引何其芳〈《工人歌謠選》序〉:“(詩意)
是從社會生活和自然界提供出來的、經過創作者的感動而又能夠激動人的,一種新鮮、優美的文學藝術的內容要素。」10

何其芳沒說出來的是,“那新鮮、優美的文學藝術的內容要
素” 必須藉由文學形式與修辭技藝方能被傳達。總而言之,詩意包含了詩思、詩的內容及詩的效果(讀者接受)三個方面。這樣的解說當然並不週全,“像詩裡表達的那樣給人的美感和意境” 這樣的表述其實預設了對詩的某種認知,因而也涉及了風格化的問題。

如果
用中國傳統的詩學修辭來表述,可以說,詩意涉及了“體”─各種風格類型─大致唐宋詩之分、題材風格(邊塞詩、田園詩、宮體詩),小至個人風格(李杜體、李商隱體、東坡體)。依學者分析,以《文心雕龍》為例,傳統中國的文體論其實同時規範了理想的風格類型、審美效果、風格要素、形式規範。11

換言之,“詩意” 問題其實和文學體裁問題
類似,極少是真正的原創,如俄國形式主義者及托多若夫所言,12 那總是前有所承,因為寫作者畢竟首先是讀者,總是得生活在文學傳統裡,詩意的審美感受力的陶養、形式技巧的習得,都一定程度的來自文學傳統。當然,具體的社會生活提供了經驗和情感上的刺激。

總而言之,詩意並不是虛無飄渺的,它其實離不開模仿。差別或許僅僅在於,古今中西,模仿的對象改變了。

3 伊格頓(Terry Eagleton),「像形式主義者一樣看待文學實際上是把一切文學都看做是詩。」氏著;鍾嘉文譯,《當代文學理論》(台北:南方叢書,1989 年),頁13。

4 托多洛夫(Tzvetan Todorov),〈文學的概念〉,氏著;蔣子華、張萍譯,《巴赫金、對話理論及其他》(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 年),頁19。

5 我過去嘗試從系統的角度做了些討論,詳,〈文之餘?論現代文學系統中之現代散文,其歷史類型及與週邊文類之互動,及相應的詩語言問題〉,《中外文學》第32 卷第7 期(2003 年12 月),頁48-64。

6 奚密著;宋炳煇譯,《現代漢詩:一九一七年以來的理論與實踐》(Modern Chinese Poetry Theory and Practice Since1917)(上海:三聯書店,2008 年),頁21、25。

7 Roman Jakobson, ”What Is Poetry?” Language In Literature, edited by Krystyna Pomorska and Stephen Rudy , Cambridge, Mass.: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378.

8 Ibid., 71.

9 對當代中國新詩有深遠影響的毛澤東的〈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即是一例。

(黃錦樹,2013《尋找詩意:大馬新詩史的一個側面考察》,中國現代文學 第二十三期,2013 年6 月155-174 頁)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11, 2021 at 5:17pm

後現代詩風潮從美國經台灣轉口,直接影響了更年輕世代的詩人。這方面相當有代表性的詩集也許是《有本詩集22詩人自選》,但也許本文不必再徵引詩句了。學養很好的老詩人張景雲先生為它寫了篇相當有意思、水平很高的序,在馬華文壇簡直是空谷足音。但竟也沒徵引任何詩行。

他談到集子裡有些複調式的寫作,有些他自己偏愛的「非/反詩意寫作」,尤其關於後者,解說頗為耐人尋味:前者作為一種技法可用於任何詩歌美學意圖,而後者本身就是一種詩歌美學意圖。非/反詩意寫作是永遠在邊緣地帶的(不是安於,而是主動)追求自我邊緣化的詩美學態度,它不侷限於任何流派或時代,因此即使是在革命再革命的現代主義及其顛覆者後現代主義裡,也有它們本身的詩意寫作主流,通過規範化寫作形成一種習套,對非/反詩意寫作傾軌擠迫。37

這是很精彩的提醒。涉及的已不只是詩意,而毋寧是詩性(poiticity)一詩的存在的可能性條件本身。它為本文一開始引述的雅克慎的界定補充了政治-歷史條件:單是語言的自足性是不夠的,還必須考量詩所處的地緣政治條件。

我的理解是:作為邊緣的小文學系統,馬華新詩太容易受到其他中文系統(或其他系統)的影響,很容易變成附庸。而詩的詩意本身,就是那風格化的陷阱。以反叛起家的現代主義及後現代主義到後來都不免如此,因為它們都對詩意有所預設。38因此,馬華新詩的現代性或許不在於詩意的自覺,而是反詩意(或反-反詩意)的自覺,對特定模子的反叛。馬華新詩的邊緣性,也即是它自身成立的條件,它的詩意,必須是(反)反詩意,或非詩意。但那並非對詩意的否定,讓語言赤身裸體、私處暴露,而毋寧是發揮詩意自身的否定性-否定性的詩性,經由對詩自身的哲思、對現實的介入、反思歷史,39以找到馬華新詩自身的邊緣位置。(黃錦樹,2013《尋找詩意:大馬新詩史的一個側面考察》,中國現代文學 第二十三期,2013 年6 月155-174 頁)


37 張景雲,〈語言的逃亡〉,收於曾翎龍統籌,《有本詩集:22 詩人自選》,頁4。

38 本文論文初稿完成後,讀到香港評論家葉輝的〈城市:詩意和反詩意〉,文中是這麼界定詩意與反詩意的:「『詩意』指傳統意義上的意境元素,『反詩意』是指有別於傳統詩意、構成詩的新感性、新美學據點的另一種可能的因素」氏著,《書寫浮城:香港文學評論集》(香港:青文書屋,2001 年),頁162。不知道張景雲的論述和它有沒有觀念上的血緣關係,不過葉的論述是比較簡單的二元模式。

39 序文亦重申老艾略特(T.S Eliot,1888-1965)給詩人的老告誡,「詩人必須平衡存在意識與歷史內容」,並對抗語言被政治謊言挪用,關心政治、捍衛語言的純粹性。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9, 2021 at 2:12pm

詩性·認識你自己
(編註:埃及當代蘇非主義詩人)蘇布爾的詩歌理論以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吧!”作為開篇,意義重大。他認為,人認識自我的前提是先具備自我意識,自我意識是批評自我的起點,也是前進旅程的第一步。然后,人方能在觀察和沉思自我中認識自己。

人注視自我是人類認識上的最大轉變。因為這種認識由舒緩的靜態轉化為超越的動態,使人類語言提升到與自我對話的階段。若這語言是純凈、無誤解和含混的話,它就處于對話的最真實、純潔、連續的階段。


注視自我的意思不是專注人本身,而是自我變成寰宇圖象及其事物的中心和焦點。人在觀察自我的過程中檢驗著他與周圍事物的關係。于是,這對話不是雙方的,而是三方的,是一種“三方對話”的結果。

人成為“觀者的我”“被觀的我”外界事物三者之間的一種對話,并于對話中發現真理。蘇布爾援引蘇格拉底的話說,真理不能植入人心,必須通過辯論才能獲得。真理始于“觀者的我”開始思想,然后在“被觀的我”身上以懷疑和沉思面對所看到的事實(或稱為事物),并加以檢驗。

蘇布爾由此引申到人類的歷史,認為歷史可以說是人沉思自我的歷史,或者說是“觀者的我”、“被觀的我”和外界事物三方對話的記錄。
李琛《詩歌的神秘主義闡釋—蘇布爾與馬利坦的比較》)


註:蘇非主義,又稱蘇非派(Sufism、taṣawwuf;阿拉伯語:تصوّف‎),為伊斯蘭教的密契主義(或稱神秘主義),為追求精神層面提升的伊斯蘭教團,其詮釋的方式有別於一般穆斯林,他們在生活方面相當嚴格。蘇非的神秘主義一直對西方世界有著極大的魅力,尤其是對那些東方學學者。詩人魯米的形象在美國已經被廣為人知,在那裡蘇非主義被看作一種和平的不關心政治的伊斯蘭的形式。(维基百科)

Comment by Margaret Hsing on September 8, 2021 at 5:07pm


詩性思維: 求異思維、創新思維

從以上粗淺的分析中我們已經找到了詩性思維在詩詞創作中的意義。

首先,詩性思維實際是一種求異思維、創新思維,它要求作品跳出窠臼,想他人之未想,寫“人人筆下所無”(袁枚語),因而使作品具有新的見地和立意。

其次,詩性思維也是一種情感思維,它要求作品有真情實感,情有所係,防止作品情感的空泛蒼白,因而使作品具有更多的親和力;

第三詩性思維還是一種形象思維,它要求作品通過更多的形象性,“狀難狀之境如在目前”(王國維語),即創造出鮮活的意象和靈動的境界,因而使作品具有更強的感染力。

因此,可以說,詩詞創作采用什麽樣的思維方式,往往決定著一件作品創作的成敗。多年來,不少詩家都在呼喚精品,這說明我們成功的作品並不多。當然每人的每件作品都要是精品,其實是很難的,我們就爭取多一些好作品吧。毫無疑問,詩性思維會讓我們創作出更多的好作品。馮澤堯《詩性思維與詩詞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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