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楨的詩《警句》
一場有關警句的討論

恰似園裡的雨樹
枝葉纖小,根部卻破土蔓延
穿林而過的律動很輕淡
拂進心口再也不走了
這樣的敘談很適合這個雨季
適合即將來襲的風暴
我們都想找對詞
紮好安身的營帳

(Top Photo Appreciation: Pramudya Tony Mahendr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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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January 27, 2022 at 8:07pm

陳明發鄉鎮紀〈少年故焰河II〉

我回到故焰河邊,只為了在那塊巖石上坐坐,聽一聽水聲。

沈晨和劉歡仍在那裏。三十年了,他們還是那麼年輕。


記得那晚事故的人,似乎都不在了。


誰還記得,那時候,只有一家電視臺,兩個頻道,每晚播幾個小時,都是沈悶的黑白節目。還沒唱國歌,大家便上床了。


多數時候,我們都是在前街的露天戲院看電影。散場後,吃粒肉包子。然後,一面模仿許冠傑唱「天才與白癡」,摸黑走到故焰河邊。


岸巖上的隙縫裏,常常藏著剛剛油印出來的傳單。每人分幾張,在各自的村子裏,隨意就扔在路上。


到了第二天傍晚,大人們便在交頭接耳,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知道,與傳單的內容有關。


坦白說,我喜歡傳單上的一些文字。雖然我不太明白,「光明的勝利就快到來」,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像「凡流淚播種的,必然歡笑收割」這樣的句子,倒叫我覺得做人很有希望。


我用這句話當題目,寫了一篇一千字的散文,送到高三理科甲班的劉歡那兒,說我要投稿給華文學會的《征旅》壁報。


她當場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笑了笑說:「寫得很好。」


我就這樣喜歡上她。那年我高二。文科,丁班。我原來應該唸高三的,初中會考成績不好,留了一年。


不久,沈晨便出現了。劉歡約了我在戲院旁的冷飲室碰面,說要給我介紹一位新朋友,他很欣賞我的文章。


我以為我會很興奮,但沒有。實際上還有點酸溜溜,因為劉歡和沈晨看起來是一對。他們從前街對面一起走過來,剛進冷飲室,店門口的點唱機就唱起「天才與白癡」。我一面和他們握手,居然一面跟著哼了兩句。


原來他是在戲院畫海報的,我提議去參觀他的工作間,反正就在隔鄰。他說:「下回吧,老板今天在……」說著,一位滿身是血的年輕人,突然衝到他的面前,緊緊地抓著他的雙手,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沒說就死了。


劉歡驚惶失措的大叫起來,沈晨要我趕緊帶她回家。我其實和她一樣害怕,拖了她的手就沒命的奔跑。


走到故焰河畔,才停下腳步。兩個人的身軀都在顫抖著。許久許久,我才發現,四處格外幽靜,那晚的月色很美。她的臉色蒼白,但長髮在風中飄起的意象,後來進入了我的一首長詩。三十年來,每當我想起她,腦子裏的她,多是那個形象。


報章說,浴血死於冷飲室的那位少年是個槍匪,而沈晨失去了蹤影。誰知道那許多事情?我唸小三那年,一位鄰居滿身槍孔,浮屍故焰河灣。一家子哭得死去活來,也只能草草將他葬了。大家再也沒說什麼,好像一切都很完滿,生活下去就是。


我關心的只是劉歡,寫了許多散文,許多詩。不再談「播種、收割」,而是充滿了「我的天空很希臘」那樣的東西。可是,她看來憂心忡忡,一點也不在乎我在寫什麼。


有一晚,我被人截住,問我前幾晚丟在路上的傳單,是從那兒弄來的。我十二分地害怕,以為自己很快便要遍體槍孔斑斑,趕忙帶著他們往河邊走。


豈知,沈晨和劉歡正坐在那巖石上。


我還未開口,那人卻大聲喝道:「是你們了--」說著直奔過去。


沈晨和劉歡回過頭來,看見了我,好像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立即攜手跳進河裏。


那晚,天色很暗,二人轉眼不見了蹤影。……我很想跟他們說,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從此,不知道他們上那兒去了。三十年了,原來他們一直都在這裏,還是那麼年輕。不知道他們知道了嗎,那晚,真的不關我的事?
(22.02.1999 蒲種)

( Photo Credit: Early Morning by Nguyen Dinh Thuc)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December 26, 2021 at 9:26pm

陳明發鄉鎮事紀〈少年故焰河 I〉
年紀越大,我想郭蕙想得越清晰。仿佛,還聞到她身上的淡淡暗香。最近更是如此。

鎮上大家在傳言,這地方要升格了。河畔和附近那兩條街,美化得越來越叫人感到陌生。許多故事便開始在敲我的記憶。許多事,是真的一去不回來了。我倒是不慌,反正郭蕙會留下來;我是說,她的故事。


妻子不同意我用「故事」二字。「是往事,舊事;是年少強說愁的韻--事--」。她堅持地說。「的確是故事,」我的說法是:「是有關一位故人的事,一個過去的人,一段過去的事。」


「你真的認為是過去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擺明是在挑戰我面對現實。



我笑了笑,往河畔走去。那兒新建了一座水泥碼頭。漆得血紅的柱子,扶欄和遮瓦,倒影在濁黃的河裏,水光回蕩,看來就像是一團團無法彌散的褐血。

報紙前後至少說了五次,這地方能漆上黑色,是某某頭頭幾經波折爭取回來的。

他建議,為了表示我們的親善,一桶桶的漆,就由我們自己街坊捐出。


從前,沿河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不見石頭的地方,便長滿了蘆葦莽叢,那是水鳥們的神秘森林。


年紀越大,腦子裏的頻道好像越來越多,想事情卻想得特別具體。


熒幕上一會兒閃出黑白鏡頭,是最後一天上小學,起勁地唱著哀傷的畢業歌;一會兒放映繽紛場景,是大兒子的成年慶生會。……好像是誰手控遙控器,不斷地東跳西跳。


轉到大河的那一幕,我總看見,郭蕙坐在河畔一株横倒的椰樹上。一切便很祥和,不再跳動;她安靜地看著河面,水光灩瀲,似乎想得很遙遠很遙遠。


我則安靜的看著她,腦子卻是迷迷糊糊的,沒法子想東西,只好低下頭閱讀香港寄來的《當代文藝》。要不,就卷起褲管,找條樹枝去驅趕石縫裏的魚蝦。


這時,郭蕙就會和我說話:「你別干擾他們好嗎?」


後來,上遊開始在推樹,挖泥。聲音很遠很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像是誰在慘叫。就算是聾子,也看見河水在轉黃、轉褐,蘆葦在減少。水鳥和魚慢慢不見了。


郭蕙去和那些人吵了一頓,回來便病倒了。大家說,郭蕙是在河邊坐多了,碰上「不乾凈的東西」。


可不是,一個大姑娘,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怎麽突然生氣地罵起人來?


她的爸爸媽媽去問神,「我們小蕙是不是撞了什麽邪,我們要怎麽做才能求得他的寬恕?」


我說:「你們怎麽可以這麽說,誰撞邪了?無端端的,要求誰寬恕?你們應該問郭蕙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廟祝把我趕了出來,吆喝我說:「你們年輕人懂得什麽!」


郭蕙高燒了三天便死了。據說她喝了鳳仙、牡丹、向日葵,十幾種鮮花浸過的河水,喝了好多,卻一直沒退熱。口裏老是喃喃自語:「髒…髒…」


郭蕙死後,蘆葦也死了。到河畔的人越來越少,大家警告小孩子:「這條河鬧鬼,誰的運氣低,誰就見鬼!」


也有人說看見過郭蕙,就坐在河畔石頭上橫倒的那株椰樹上。我半信半疑去找她,她沒來。也許是因為河床越來越淺,河水淹上了石堆和椰樹,她沒地方坐。



長官過兩天要來遊河,碼頭上掛上一幅布條,說是「城市繁榮,人民幸福」。我不知道那「人民」包不包括我,包不包括住在河濱街的左鄰右舍。以前,風雨再大,這條河從不淹水,大家更不必爬到屋頂上,向長官領一條麵包,笑張臉陪他拍照登報紙。


昨天,我走到水泥碼頭那兒,幾位地方上的頭頭,還有賣翻版光碟、開小旅館的--我也搞不清楚,他們的身份是否重疊--在那兒「釣魚」。有一個八九歲的

孩子在一旁說:「這條河那來的魚?」他旁邊的小孩,大概是他的弟弟,跟著說道:「河裏全是垃圾!」


其中一個頭頭趕他們走:「你們小孩懂什麽!」


說完,他轉身對其他幾個人說:「先練習一下,你們首先在這兒悠閑地釣魚。記住,你們是熱愛這條河的市民。我們老板的車子一到,你們就要熱情地放下釣竿,湊上前和他握手言歡。記住,到時會有很多相機對著你們……,別忘了笑……,自然一點。」


其中一位問:「笑完了,我們幹什麽?」頭頭說:「說話,好像老朋友那樣,說話!」「非親非故,有什麽好說的,可以討東西嗎?」……。



我望向郭蕙以前常坐的地方。石頭、椰樹都看不見了。可是,我這回看得很清楚,她朝我笑了笑。淒然的一笑。
(22.02.1999 蒲種 / Photo Credit: River rocks by Todd Wall)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March 24, 2021 at 6:40pm


陳明發的詩《大桔》

怎麽不漲紅臉


說好大吉大利 大吉大利


大利人們拿去


我一瓣一瓣妻離子散


(2019年1月24日 《練字簿》45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March 23, 2021 at 12:11pm

陳明發的詩《螢火蟲》

生命太匆匆
螢火蟲

夜晚再暗
也要打燈遊玩

2019年1月30日

                                       (Source: https://www.pinterest.com/pin/322781498266645653/)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March 8, 2021 at 10:53pm

陳明發詩想《家居旅遊》


一早,在院子裏讀書。平時這鐘點,沒人會出現在這角落。我看書看得太入神,身體與氣息大概呈靜止狀,毫無防備地,一隻松鼠出現在我腳下不遠處。我們四目相看,有那麼一秒鐘,它大概領悟到:這可是一個人啊!立即逃命似地衝去,到了園里棕櫚樹後才停下來。從樹軀後,回頭看了我一眼,以確定自己沒看錯。然後,瞬間消失於竹叢後。此時,我忽然發現樹上的鳥鳴特別清脆,似乎在給它敏捷的身姿喝采。(19.7.2020 週日)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March 7, 2021 at 4:26pm


陳楨詩想《可能》


人,若不再有所可能,還活得下去嗎?我們當然終會老去;就像那松鼠,再靈敏矯健,终也有摔下黃土,躺在塵土上與草木一道腐爛的一天。可是,它一天活着,就會有千百個可能:從一棵樹躍過一棵樹,從一枝幹竄上另一枝幹,又從一莽叢跳進另一莽叢。你留意看,很少有同樣的路徑。我們在長大的過程中,也曾從某個人、某件事那兒,看见自己以後會有很精彩的可能。我們那時對未来、對長大充满了想象,因為相信未来充满了期许;為何長大以後,我們漸漸失去那一份感動?(14.7.2008)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February 26, 2021 at 10:33am

陳明發詩想《約定與變質》

有對男女在婚前約定:“你高興,我陪你高興,我高興,你也要高興;你生氣,我不生氣,我生氣,你也不要生氣。 ” 當時,兩人是真心的要好好愛對方。然 而,就像任何約定一樣,原來的感情變質後,再令人感動的約定,已忘初衷的人也只能找出對他(她)有利的詮釋。所以,男的後來在外頭高興,還要太太替他高興;太太在家生氣,他泡在外頭不生氣,一切似乎都符合最初的約定。(28-10-2000)

                                                                                          Anete by Stanislav Mironov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February 25, 2021 at 12:34am

陳明發詩想《配偶與星星》

有人的配偶是恒星,幾時回家都在那裏;有的是行星,有時在,有時不在;有的是流星,稍不注意便不見了;有的是衛星,走到那兒,跟到那裏;有的是寒星,永遠不知道另一半的蹤跡。這樣的分類不是理所當然固定的,寒星有一天變成流星,恒星變成衛星,許多人才發現自己滿天星斗。(2000)

                                      (Photo Appreciation: Reason Why by Julia Popova)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February 1, 2021 at 9:50pm

陳明發的詩《老話》

流轉在一口一口火爐

老話烤得行將入木

再也滴不出油絲給炭火

只留下一縷焦慮


目送枯枝如一頁廢紙

灰燼飄散得乾乾凈凈

百獸的眼睛在莽野煽情

一千種交響勝似滿天星


爐邊話語忽上忽下空在竄

織不成一張網逮不住炭

2020年4月2日 臉書

Comment by 堅持深博 on January 14, 2021 at 4:11pm


陳明發《猫猫狗狗瘟疫時》


又逢“行管令”,居家工作,憂國憂民已夠疲勞,下廚給家人燒飯,怕心躁下錯鹽不堪入口。夫人特赦說,到區裏小販中心去買外賣吧;振興民間經濟,匹夫有責。

記得去年上半載全國禁足,百業停頓期間,旁晚走路去買晚餐,趁機鬆鬆筋骨,發現有些人家大概都躲到鄉下去了,路上的貓貓狗狗忽然多起來。

分不清是家寵還是流浪動物,好些徘徊在食肆外。或蹲或躺,懒洋洋的,似乎也明白人間正受病毒威脋,誰都不許作出喜氣洋洋的表情。也理解同是淪落天涯的生物,此刻不分是貓是狗,彼此相安無事。别像那些政治人物,明明不是狗也咬来咬去。

我提著飯格從美食中心出來,有一隻狗,三隻貓,大概是向飯格溢出的肉香致敬,立即站起來擡頭望著我。看我沒理睬牠們,便跟在我身後随我走,期待我改變主意,給他們一點食物。

從春風和煦的希望,變成失望,那種滋味我是清楚的,所以便停住腳步跟牠們說:我這是拿回家跟家人一起吃的,很抱歉沒得分享。文創人不在政府的拯救配套裏,我已經没多餘的錢請客,但願諸位諒解。

牠們居然聽明白了,回頭便趕緊往小販中心奔回去。

哦,有位提早收檔的小販在喊;賣不完的東西,拿來餵牠們。(14.1.2021)

                                                                                (網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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