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萍: 回歸心靈與敘事意義 (4)

小說采用“嵌套式結構”雙重敘事者這一手法,突出表現了普蘭提斯敘事的不可靠性。普蘭提斯是主要敘事者,父親是“嵌入式”敘事者,父親的敘事包含在普蘭提斯的敘事中,受控於後者的隨意取舍與裁剪。目前父親患了失語症,精神崩潰,面無表情,已經住在精神病院兩年之久,因此讀者所獲得的一切信息都來自普蘭提斯。如果將這部小說看作一個舞臺劇,那麼在舞臺上盡情表演的是普蘭提斯,他巧舌如簧,隨心所欲,盡情發揮。值得注意的是,他本人就是一個不可靠敘事者(這樣的證據很多,由於篇幅限制不宜細論)。

事實極有可能是:父親的的確確是個戰爭英雄。普蘭提斯如此詮釋父親的歷史是受其內心權力欲望所支配,他與周圍的世界不和諧,覺得自己永遠處於“不滿意”(72頁)狀態。他和妻子疏離,“我老婆怕我,她不了解我”(100頁)。他和兩個兒子“沒有任何交流”(211頁),“一點不和諧”(53頁)。他甚至覺得自我異化,“不能隨心所欲”(8頁),每天似乎在“表演”,“角色是別人規定好的”(10頁)。在種種不如意中,父親帶給他的陰影最為濃重,父親的偉大凸顯出他的卑微與無能。

於是,他竭盡所能擺脫父親的影響,向大家證明父親只是一個與他並無區別的普通人而已———一樣的軟弱無能,一樣的自私平庸。如此這般,普蘭提斯獲得了心理上的安慰,找到了自尊感和權力感,就如他自己所說:“緊緊包裹著我的那無形的東西轟然倒塌了,我不由自主地感覺到無比解脫。我終於逃脫出來了。我自由了。”(183頁)他覺得和父親的關系前所未有地“完美平衡”,“我得知了父親的秘密,現在我們之間的關系調整過來,好得不能再好了”(213頁)。

在小說結尾處,普蘭提斯的性格有了突飛猛進的改變,變成一個充滿愛心、溫柔體貼的丈夫和父親。有的評論者認為這個變化是他“權力場”轉變的標誌,他以前在工作中屈居人下,如今崗位得到了提升,滿足了內心的權利欲望,因此在家就沒有必要再是個暴君了。

這樣的解釋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並不完全。普蘭提斯的巨大改變可以看作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結果。畢竟,我們讀到的只是他自己寫的日記(整部小說是以日記形式呈現的),除了他自己的敘述,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評論者卡茲文斯基認為,普蘭提斯學會了如何運用一個更微妙的技巧來獲得權力,而不是通過身體暴力,他“為了擴大和保衛自己的權力,利用文本策略‘創造’或‘發明’了一個自我”。


⑨ Donald P.Kaczvinsky,“ ‘For one thing,there are the gaps’: History in Graham Swift’s Shuttlecock”, in Critique 40 (Fall 1998),PP.3—14.

原題:《回歸心靈與敘事意義———評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小說中的歷史敘事
原載:國外文學 2015年第3期 (總第1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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