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計生·兩岸歌流傳﹕千高原「洄流迴路」與臺灣流行歌(6)

僵化的節段由一個或其他節段中心並齊的測量中心所控制,而柔韌的節段線則自由地分岔,在任一邊萌芽、發展而不屈從於某個中心。僵化的線條是環繞在權力中心(power center)而被組織的,權力中心將之同質化,為國家進行控制的過度編碼所用。權力中心總是一個無能的區域,它們從量子流quantum flows)那裡獲得力量,卻從來無法支配或控制量子流。與“僵化的—克分子線”相對的量子流是用以分析分子態的水平狀態。流與線條彼此互為前提:流與其量子只能根據節段線上的指標而被把握,相反,線條及其指標能夠存在則全倚靠流佈滿其中。

從宏觀政治層面看,一個社會可以從它的矛盾關係被確定;而微觀政治上則由其各種逃逸線所界定,藉以擺脫國家的二元組織,兩種界定必須始終協同運作。舉本文研究為例,流行音樂的跨界流傳,國家的過度編碼其節段性的僵化線產生截斷音樂流的作用,而流行歌的柔韌節段線則不斷解碼進行突變與逃逸。其協同運作的結果,就是長時段歷史內,流行音樂的發展擺盪於有縫隙的“柔韌—分子線”(如改革開放)和密不通風的“僵化的—克分子線”(如戒嚴禁歌)之間不斷變化。



從過去的研究證實,“洄流迴路”所關心的歌傳播,總是遭受國家等權力壓制,但歌流傳卻能死而不僵。受到德勒茲圖四啟發,如果歌流傳如洋流般周而復始迴流,無論如何艱難都為人們世代傳唱,那表示其中蘊含著的是強烈的欲望和感情,通過唱歌
宣洩;在微觀的個體與個體之間進行模仿,在更深的層次裡關連於一股流(如某群人都愛聽紅歌、唱民歌,或者鄧麗君歌曲),我們稱為“洋流”,德勒茲稱為“量子流”,那就不再是個體,而形成微觀政治。關於歌的模仿或翻唱就是一股量子(quanta)、洋流的蔓延,在東亞的臺北、上海、東京等城市高原,即能創造流動的音樂極(flow and poles)之間迴流,歌的創造就是不同的流間的接合或連接,造就翻唱或混血歌。

音樂洋流同時會面臨對立的問題,受到“權力中心”的作用而產生二元化:不是成為迎合國家權力政策的歌,就是成為禁歌。查禁歌曲本身是一種阻礙歌
循環的力量,就是截斷音樂跨界流傳的政治意識型態,德勒茲稱為“節段化的線,是由宏觀政治支配。但是“抽刀斷水水更流”,從過去提出的“隱蔽知識” 21 理論性概念說明了音樂人或粉絲能夠表面順從、實際抵抗地迂迴面對國家的壓制,繼續從事創作或模仿,始終讓歌在流動,不斷建立逃逸線,這是微觀政治。靜態的“隱蔽知識”概念在此被動態化,個體與個體,音樂不斷地透過人們連結而形成群集,形成洋流般洄流,即使受到宏觀政治的線與節段(line and segments)的截斷干擾,這流總是能在另一種形式中(通常是建立逃逸線另闢蹊徑)得以延續。權力支配的節段線與歌傳播的量子流也非二分,突變的、創造性的與循環性的音樂流出現,它與欲望連結在一起,總是潛藏於牢固的線及其節段之下。我們常常會看到因為戰爭或意識型態因素,被截斷的歌流傳會從一個高原地下化或轉向另一個高原;很清楚的是,“宏觀政治所節段化的線,會被微觀政治的量子流所沈浸、延伸,持續重組與激盪著它的節段” 22

21 石計生,〈社會環境中的感覺建構:寶島歌后紀錄霞演唱生命史與臺灣民歌之研究〉,載於《社會理論學報》第十二卷第二期(2009),433–477。
22 同注釋13, 218。


圖四:德勒茲的微觀政治與節段性,引自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 Capitalism and Schizophrenia (London: the Athlone press, 1987), 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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