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武《愛蘆小品》天理循環

現代人連“天理”都不相信有了,還會相信“天理循環”嗎?

其實“天理”就是你眼前看見的自然現象嘛,農人改良品種,殷勤灌溉,種的瓜豆就香甜;如果懶於施肥,任它荒蕪,收割的瓜豆就萎絕。這種“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時榮萎妍醜的因果報應定律,就是天理,也就是科學。


再舉頭看日中的陽光漸漸地減弱,亮極了就暗;而朔後的月色漸漸地明亮,暗極了就亮。而春生秋殺、夏茂冬凋,這種盛衰盈虛不停在循環著互為消長的定律,就是天理,也就是科學。

人世間的“天理循環”就是從這兩種自然定律裏推行出來的人文哲理,有許多例證,小至個人,大至國家,就在你四周都有的。曾有一位教授,在研究室一失暗藏著四把刀,無意間宣揚說:“別人休想暗算我,隨手我都可以取到刀的!”堆滿書冊的教授研究室裏,居然要藏四把刀,令人不解。後來明白這位教授專門暗底裏損害別人,所以老覺得有人要害他,常想害人結果卻自己嚇自己,研究工作也自然做不下去,這和譽人者人恒譽之,謗人者人恒謗之,道理差不多,是心理學,也是人情學,也屬於種瓜得瓜的天理循環。


又如日本從明治維新以後,國力日益強大,就有侵略中國的舉動,殺人以千萬計,更恃強而狂,偷襲珍珠港,打算征服世界,結果挨了二顆原子彈而投降。投降後,人民有了醒悟,齊心雪恥,迎頭趕上,竟由亡國奴一躍為經濟大國,盛極為惡而招禍,衰極為善而迎福,百年中盈虛盛衰,是歷史的軌跡,也是合乎消長變化的天理。

一位先生得了一個獎,正在慶賀自矜,沒想到他的兒子卻病死了,他才後悔為了得獎而整日四出應酬交際,忘了注意兒子的健康,一個小喜卻引來一場大悲!一位朋友考場失意,居然一改常態,折節讀書,後來成了大學者,一點小懼,卻造就了一門奇福!所以古諺道:“福來不必喜,看他會受;禍來不必憂,看他會救”,這小喜後的大悲,小懼後的大福,明白地顯示了“禍福遞相倚伏,慶吊互在門閭”的法則,這其中就是天理。

近年來不少人迷信暴力,不信天理,其實歷史上的安祿山、史思明以暴力殺人造反,結果安與史都被他們造反的兒子所殺;太平天國以暴力殺人放火,結果“王殺王”的悲慘下場極殘酷;近代毛澤東以暴力殺人造反,結果林彪劉少奇既被折磨死,毛的妻子也被別人折磨而死。所以古人說“悖入者亦悖出”,報應絲毫不差,這不是迷信,而是科學,提倡暴力者必自傷於暴力,這天理循環能不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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