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堯《故紙尋珍》神山響吟正氣歌 (3)

至於現在已有「小香港」之稱的山打根呢?總人口華人占了七十巴仙,尤以廣府人為多,燈紅酒綠,粵謳港曲,說不盡的風光,誰知在1942年1月29日,淪陷在日軍的鐵蹄下,有過數不盡的憤冤;當日軍踏上山打根時,日軍就將華人的領事卓還來拘捕,他是閩侯人,燕京大學畢業生,在沙巴時很得華人們的敬愛。當他被拘時,日軍拿刀加在他的脖子上,威脅他將檔案與密碼交出,他竟指著爐中的灰燼說:「都在這里,可以拿去!」。日軍氣結了就用暴力對他。同時有山打根的曾展如、劉枚臣等,亞庇的章謙、曾恩福等,都被囚在古晉的集中營;他與同事們都受到暴刑,有的被刑得遍體鱗傷,有的被毒打,甚至打落了口中的牙齒,他們在古晉同英人俘虜一起做苦工。

卓還來在做苦工修路時,認識一個華人叫丁道堯的,叫他每日將華文報紙秘密藏置在制定的土窟中,然後,譯成英文給英俘虜們看,哪知1944年5月,給爪哇守兵發現了,報告給日憲兵,又遭到毒打。到9月間,他與砂拉越的內閣總理克拉克及丁道堯等十個人,解到亞庇監獄受苦刑;過了三個月,其中六個人死去。這時盟軍的飛機來作猛烈的轟炸,卓還來被彈片擊傷了前額與手臂,後來又被移到保佛監獄,又因保佛亦受盟軍猛烈的空襲,在4月12日,又移回到根地咬;7月1日,日軍把卓還來單獨放了,他就寄居在華人何永連家中,仍被監視,大家都勸他逃避;這時,盟軍已逐地登陸,到達了保佛,卓還來關懷所有的華人,盡他最後的一份力量,不願離開。7月6日三時許,日警長阿部木內和芥山光谷,拿了火炬來喚他,他臨走時還以華人為念,叮囑盟軍到時,告以他的行止,哪知日軍在盟軍登陸的前一天下毒手,把他與古晉同來的四位,一起殺害在根地咬飛機場前的樹林中,卒年34歲。


戰爭結束後,納閩民政廳派西海岸省長伊文去覓掘遺骸,發現俱遭焚毀,僅得一些骨骸,和一隻遺鞋,因伊文同卓還來同關在古晉一間囚房中,所以認得遺物。後來,當地縣長和華人朋友,又掘得頭發一束,門牙三顆,碎骨若干,衣衿一片;因為這件衣服是華人朋友所贈,故能辨認。現在,根地咬的卓還來紀念碑,可說與梅花嶺史可法的衣冠墓一樣,而與新加坡林謀威的紀念塔同垂千古。

最傷心的事還沒有完!當1945年5月,日軍自知末日已到,竟在5月27日,用鐵絲網圍繞山打根整個市區,並在市內放置汽油幾萬桶,塞住了各地的要道,日軍自己退出市區,用機槍猛烈掃射,使汽油桶燃燒爆炸,整個山打根完全沒入火海之中,華人與各民族的居民,只有少數能從陰溝中逃入大海,而葬身在火海中的數逾萬人。日軍憲兵隊又追到山間,搜捕熱血的華人丘金鐘、關洛明、曾天安、何守華、吳社華、張惠初、關潤軒等,一一加以殺害……人類失了人性,地球上怎麽會有真的和平?筆之於此,不禁浩嘆再三。(完)


作者黃堯(1914–1987),本名黃家塘,是位著名的漫畫家、民俗學家、教育家、歷史家和寫作人,生於1914年2月11日,浙江嘉善魏塘人。父親黃漢鐘精研古籍書畫,一生不仕,對黃堯影響至深。復旦大學文學碩士。1956年移居馬來亞。先後編著教育漫畫10余種。後應檳城韓江中學約,任訓導主任3年,接著又任吉北新民中學校長12年之久。其間曾編著《星馬華人誌》巨作一書,成為研究南洋華人歷史之權威。1975年退休,79年春,他由檳城移居吉隆坡,應 「集珍莊」約,潛心繪作,以正統漢畫法繪制各種新舊型畫作。1987年1月21日病逝於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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