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日本留學一千天》服務流程

“小陳!”店長這時在窗口叫我了。

“是。”

“這是三號桌子的菜,勞駕了!”

“這是——”我盯著那個盤子,卻不由得發了楞,這是個啥菜呢?

“交洛司。記住,是交——洛——司。對客人要說:'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是。”我端著那銀色的盤子,里面盛著血紅血紅,薄薄的,四四方方的,澆著亮晶晶鹵汁的精瘦牛肉片兒,上面還裝飾著兩片胡蘿蔔,兩片青椒和一朵嫩綠的菜花。原來這個菜就是交洛司,我記住了。我把盤子輕輕地放在客人面前,一口氣說出了所有該說的話,雖說舌頭還不很利索。剛回到窗口,店長又在叫了:

 

“小陳,勞駕了,這是一號桌的卡路比庫巴,不要忘了拿湯勺。”

“是。”

“小陳,勞駕,給六號桌的客人上茶。要說:‘對不起,我失禮了’!”

“是。”

“小陳,”“小陳,”“小陳,”…………

“是,”“是,”“是,”…………

端菜,端茶,收盤子,收碗,擦桌子…………

客人這個來了,那個走了。這個走了,那個又來了…………

“歡迎光臨!”“歡迎!”…………

“感謝用餐!”“感謝!”…………

“小陳,”店長又叫我了:“去給五號的客人開票,勞架拜托!”

什麽?我傻了,————去開票?!

記得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最怕的就是默寫生詞。老師捧著書,在學生們的課桌間悠悠地踱著步子,用拖得長長的聲音讀每一個生詞。“一個生詞念三遍,寫不出來得零蛋。”可那個時候也不知為什麽,許多那麽簡單的字,就是寫不出來。

“回家的‘回’,回家的‘回’,……”老師重復著。

“回家的‘回’?”我把鉛筆桿咬得盡是麻麻紮紮的小牙印兒,可是就是咬不出個“回”字來。老師踱到了我的課桌邊,站住了。我拼命咬鉛筆。

“你呀,你呀!”老師直嘆氣:“這個字兒多簡單,大口套小口嘛!”

“大口套小口?”我反倒更蒙了,“大口套小口,什麽意思呢?大口是個什麽東西呀?”

二十多年一晃,今天我又遇上了“默寫生詞”的問題。才三十六個小時,那張菜單上那麽多菜名我哪個也默不下來。人家點個子醜寅卯我連聽都聽不懂,怎麽往帳票上寫呀。真有點兒犯怵,可又不想打退堂鼓。

“沒關係,”店長鼓勵我:“去鍛煉鍛煉!”

“是。”我拿著帳票向客人走去。還是那句話:一回生二回熟,不幹永遠不會幹。再說,實在不行的話店長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呀。

“歡迎您光臨!”我向兩位客人鞠躬,端端正正地擺好筷子,擦手巾:“您想吃點什麽?”

這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他倆正對著菜單細細酌著。

“先來一瓶啤酒吧。”老頭兒說。

“是,一瓶啤酒。”啤酒這兩個字正巧剛在課堂上學過,我很快就寫了下來。

“再來一份堂肖,一份雷巴。”

什麽,什麽?這下我全傻了,完全不知所云。“對不起,您說的是——”

 

照貓畫虎

 

“堂肖和雷巴。”老頭兒重復了一遍。見我絲毫沒有反應,慢慢擡起頭來,無意中注意到了我的姓名牌。出乎意料地,他臉上浮出了諒解的笑容:“哦,對不起,我說的是這個。”他用食指點著菜單上的菜名。我如獲至寶,趕快照貓畫虎地把那幾個字母抄在菜單上。接著,老頭兒又指著另一個菜名告訴我:

“還有這個。”

我那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撲通落了地。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輕了,輕得幾乎要飛起來。還有什麽好怕的呢?這些客人沒有一個是老虎。老頭老太太也好,小夥子大姑娘也好,面孔莊重,衣冠楚楚的也好,目光和善,衣著隨便的也好;他們全都具備足夠的涵養,當你不懂時他們會一遍又一遍地指給你,念給你,乃至教給你(這一點很快又被他幾位客人的行動所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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