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賴恩·斯坦伯福爾德《哀悼之屋》(4)

她感到自己良心的深處有所觸動,但是藥物作用能使她保持著鎮定。醫生的藥劑戰勝了她體內的化學物質,她可以很容易地保持自容。“對不起,”她無力地說,“我並不想引起人們的悲傷,”就像地獄一樣不想引起悲傷。她自己在心里補充了一句。我到這兒來是為了打掉你們那翹得高高的鼻子,按下你們的腦袋,讓你們看清楚這世界的本來面目,看看它是多麼可怕地不公。

“你已經引起悲傷了,”那人說。“我認為你根本沒意識到你引起了多少人的痛苦——給阿倫,給凱蒂,給那些男孩們,還有所有認識他們的人的痛苦。如果你意識到了,而且如果你有最起碼的良知,你應該割斷自己的喉嚨而不是跑到這兒來。”

他是個嫖客,安娜想。他與那些做了手術的女孩上床,但腦子里又想著其他東西,就像他們這種人一樣,於是他開始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他會沈陷進去,就像活在這世上的其他人一樣,他向上帝禱告:“給我貞潔吧上帝,但不是現在!”——現在,太晚了。

“對不起,”她又說。這句話是她藥品的作用後的結果,是那種在她的肉體和靈魂上奇妙的運轉著的物質的產物。真正的安娜決不會感到對不起。真正的安娜不會後悔她到了這兒,不會為她還活著感到報歉。

“你墮落了,”這人繼續說,仿佛不僅僅對她,而且還對她代表的所有人這麼說。“那些人說,你遭受的是上帝對你犯的罪惡的一種懲罰,我不同意。他們說世界上的每個妓女都會落到這種下場。我理解他們的感覺。我想你應該走了,再別在這兒露面了。我不希望凱蒂不能把孩子們帶到阿倫墳上了,就是怕遇見你。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自尊和體面,你應該向我保證你再不上這兒來了。”

陳腔濫調,安娜想——但藥物阻礙著一點點自尊和體面發揮作用。“我願意上哪兒就上哪兒,願意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她宣布。“你沒權利阻止我。”

“你還個毒婊子,”他說,“你不論上哪兒,腐敗都跟著你。離阿倫的家遠點,否則你會後悔的。”他說這番話時調開了他的眼睛,因為他不敢面對她的凝視,那雙毫無色彩的眼睛的凝視。

她一直站在那兒,直到其他人都離開了,她才走到那墳墓前,棺木還在那兒,有人在上面撒了一把棕色的泥土。

“別擔心,”她對死者說。“沒什麼能讓我害怕,沒任何東西能夠。我會回來的,為你帶來那個花環。”

她沒有手表,但教堂的大鐘告訴她,離她必須回到醫院之前還有五個小時。

安娜有七年沒到過歐特蜜納了,但她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路。登記妓院的建築都帶著特別的意圖,希望與大街上的妓女們區別開。但那只是促成了多個層次的妓女市場。事實上,不僅僅能找到各種各樣的品種,而且她們中有四分之三的是非法的,而且有很多女孩的擴增手術完全是失敗的,或者是有嚴重的負面影響。這個古老的行業就其本質而言,不可能從經濟中消失。骯髒、秘密、黑暗,都是可交換的商品。

她在向她那死去的愛人述說她無所畏懼的時候,她說的都是事實。但她現在沒時間按常規來處理。她沿著那些建築往下走,下半部分就是那些獨立的妓女等待客人的地方。那些人她都不認識,但她憑感覺就能認出她們,特別是和她一樣有特別標記的女人。不久她就找到了一個抹了一層厚厚的粉的濃妝女人。

“我不想到這兒來和你競爭,”她開門見山地說。“我還得回到醫院去,明天就得去了,但今天我得掙錢活下去。五十鎊就夠了。”

“你倒精於算計,”那女人說,“但你有點緊張。市場需求可不旺盛,我也不欠你什麼,別認為咱們是一根線上的兩隻蚱蜢,一隻莢里兩顆豆,這兒可是個野貓吃野貓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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