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聽覺敘事研究的意義,在於通過闡揚聽覺的藝術價值,針砭文學研究的「失聰」痼疾。由於漢語中缺乏相應的話語工具,有必要創建與「觀察」平行的「聆察」概念,引進與「圖景」並列的「音景」術語。敘事中的「擬聲」或為對原聲的模仿,或以聲音為「畫筆」表達對事件的感覺與印象。視聽領域的「通感」可分為「以耳代目」和「聽聲類形」兩類,後者由「聽聲類聲」發展而來——聲音之間的類比往往捉襟見肘,一旦將無形的聲音事件轉變為有形的視覺聯想,故事講述人更有馳騁想象的余地。聽覺敘事研究的一項要務是「重聽」經典,過去許多人沈湎於圖像思維而不自知,「重聽」作為一種反彈琵琶的手段,有利於撥正視聽失衡導致的「偏食」習慣,讓敘事經典散發出久已不聞的聽覺芬芳。 


「聽覺敘事」這一概念進入敘事學領域,與現代生活中感官文化的沖突有密切關聯。人類接受外界信息訴諸多種感覺渠道,然而,在高度依賴視覺的「讀圖時代」,視覺文化的過度膨脹對其他感覺方式構成了嚴重的擠壓,眼睛似乎成了人類唯一擁有的感覺器官。對此的覺察與批評始見於英國學者J.C.卡羅瑟斯20世紀50年代的研究,他認為西方人主要生活在相對冷漠的視覺世界,而非洲人所處的「耳朵的世界則是一個熱烈而高度審美的世界」,其中充滿了「直接而親切的意義」。[1]在卡羅瑟斯影響下,馬歇爾·麥克盧漢於20世紀60年代尖銳批評了西方文化中的視聽失衡現象,指出根源在於用拼音字母閱讀和寫作而產生的感知習慣,為了治療這種「視覺被孤立起來的失明癥」[2](P162),需要建立與「視覺空間」感受相異的「聽覺空間」(acoustic space)概念。[2](P364-368)不過,真正賦予「聽覺空間」學術意義的是麥克盧漢的加拿大同胞R.M.沙弗爾,20世紀70年代他在西蒙·弗雷澤大學推動聞名遐邇的「世界音景項目」(相當於給世界各地的「聲音花園」攝影留念),為研究聽覺文化奠定了基本的學術規範和堅實的理論基礎。[3]進入21世紀以來,恢復視聽平衡的呼籲愈益響亮,在其推動下對「聽」的關註成了整個人文學科的一種新趨勢——2009年,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專門舉辦「對傾聽的思考——人文學科的聽覺轉向」國際研討會,此類活動表明人們意識到自己正淪為視覺盛宴上的饕餮之徒,要擺脫這種耽溺唯有豎起耳朵進行「安靜的傾聽」。


一、針砭文學研究的「失聰」痼疾——聽覺敘事的研究意義

文學研究領域的「聽覺轉向」,表現為與聽覺感知相關的學術成果不斷增多,「聽覺敘事」(acoustic narrative)這一概念逐步為人接受,對其內涵的認同漸趨一致。國外這方面的開拓之作,應屬加拿大學者梅爾巴·卡迪-基恩2005年的論文《現代主義音景與智性的聆聽:聽覺感知的敘事研究》,該文將聲學概念與敘事理論相結合,對伍爾芙小說中的聽覺敘事作了富有啟迪性的研究,指出:「耳朵可能比眼睛提供更具包容性的對世界的認識,但感知的卻是同一個現實。具有不同感覺的優越性在於,它們可以互相幫助。」[4](P456)國內文學研究一直都有涉及「聲音」的內容,近年來開始有文章關註聽覺與敘事之間的聯系,雖然理論上的研究有待全面推進,但「聽覺敘事」這一概念已呈呼之欲出之勢。以上簡略勾勒顯示:開展對聽覺敘事的專門研究,既是對視聽失衡現狀的一種理論反撥,也是人文學科「聽覺轉向」的邏輯必然,一個前景廣闊的領域正向研究者發出強力召喚。


(作者簡介:傅修延,江西師範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江西 南昌 330027,原刊:江西社會科學,2013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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