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育正「幻化遊戲」與「懸置遊玩」 論洪席耶對布爾迪厄的批評(12)

布爾迪厄和洪席耶進路雖異,但在面對自主性問題時共用了相近的概念:「遊戲」與「遊玩」。「遊戲-遊玩」是奇妙的機制,也許與人存活動的創造有關(Huizinga  1980:  195-213;Winnicott  2005:  71-73)24 

布爾迪厄以「幻覺-遊戲感」,來嵌結群體與個體之間的互動,而洪席耶則以「懸置」及「自由遊玩」來指稱一種無涉於明確政治或社會目的的主體可能性。這組詞語雖接近,但所指終究不同:「遊戲」側重於集體與規則
(乃至對規則的承認或藐視等),25 而「遊玩」則只需「玩性」,規則的有無似乎不是那麼必要。「遊戲」與「遊玩」固然有所差異,然而仍有相通;26 若我們不把這組詞語視為對反,而是將之看作一對相互補充的概念叢, 再回到布爾迪厄和洪席耶的語境下考察,會發現兩人雖然都提及了「遊玩-遊戲」,但他們對這組概念的闡釋卻有相當的分歧,由此觀之,布爾迪厄和洪席耶迥異的思想展現了持續辯證的可能。

柏拉圖筆下的雅典人曾說:「人被創造為神的玩具;這是他最好的恩寵。⋯⋯生活的正確方式為何?人應該將一生全用在『玩』──祭儀、歌唱、舞蹈──如此一來他將能博取神的恩寵,且能自保,並在戰役裡擊退敵人」(1997:  803c-d,  1471-72)。這個玩具,兀自玩著遊戲的玩具──它能自保,能得恩寵,更能退敵。儘管洪席耶對柏拉圖並無太多好感,但他在以「美學-政治」來反駁布爾迪厄之時,也形同以另一種形式與「恩寵、自保、退敵」進行著弔詭的對話。這奇妙的巧合,或許就是相去霄壤的思想之間,群我微妙互動的某些奧秘。


24 例如胡伊青加(Johan Huizinga, 1872-1945)從文化歷史學的角度,提出「玩家/遊戲人」(Homo Ludens;Homo Faber;Man the Player)的想法,認為文明正是在遊玩中, 並作為一種遊玩,才被建立起來的。而溫尼考特(Donald W. Winnicott, 1896-1971)則從精神分析的角度,認為唯有在遊玩中,孩童與成人才能展現出創造力與整個人格, 也只有在遊玩狀態中,人才能發現自我。

25 黃厚銘指出,遊戲(game)的英文字源,即「人群聚集」之意。「這意味著集體的重要    性,換言之,遊戲不是個人獨自做的白日夢,而是一種『現實的社會建構』。其關鍵在於集體的情緒共感⋯⋯與『幻想的交互感應』(collusion of illusion)」(2016: 5)。

26 事實上,布爾迪厄並非只談「遊戲」,有時他也說「遊玩」;洪席耶當然也是兩詞語並用。本文的寫法,只是歸納出兩位思想家較常用的語彙,並予以顯題化,而不是要將兩者的思想給明確區分為「遊戲」與「遊玩」。

(本文作者廖育正: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 原載:中外文學‧ 第48 卷‧ 第1 期‧2019 年3 月‧ 頁127-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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