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西埃:古典藝術使“觀念”脫離自身成為詩歌(下)

而文學的古典主義,縮減到真實原則的文學古典主義,意義與聲音真實而難以言表的詩歌和諧原則,看起來就像個老古董。從過去到現在的這一聯系可以被準確定義:它將言語發聲的時間與書寫的時間相對照:

很久以前,人類的聲音是低微的,這也是文學的境況。聲音的出現解釋了最初的文學,從此古典作品開始成形,並擁有了這種令人贊美的氣質。所有人都在聲音中出現,並支撐著觀念的平衡狀態(……)


終於有一天我們學會用雙眼去閱讀,而不是逐個字母去拼讀,也不是去聽,文學就此變得貪婪。

從咬頜到輕擦的發展——從有節奏而連貫到即刻的——從一位聽眾可以承受和需要的,到目光迅速、貪婪和自由地瀏覽時所感受與吸收的東西。


《如是》的這段話要比標題更引人注目。它定義了文學的黃金時代,用現代觀念來看,“文學”在當時並不曾存在:創造者的時代並非文字工作者的時代;這是伏爾泰所鍾愛的時代,也是高乃依將言語傾訴給拉莫尼翁(Lamoignon)、摩爾(Mole)和雷茲(Retz)的時代,而不是說給“某位年輕男人或女人”心不在焉的傾聽。當書寫的統治到來時,這個時代便消失了。文學顯得“完全變質了”。它成了自身的演變,當思想消失時,話語線條的不可能性在詩歌(曲調)線條中重新找到了更高級的力量。反哲學家瓦萊里從中重新發現了黑格爾的邏輯,盡管他曾經也擁有過這樣的邏輯。

像黑格爾一樣,瓦萊里建立了一種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古典主義,通過有意義的思想和可感知形式的聯合,這種古典主義建立在意願的實現和惰性的抵抗之間的平衡點上,對他來說這也是規則的聯合。他也意識到,這一意義與感知的“古典”結合被遺棄在無法認知的過去。結合的軀殼——黑格爾所描繪的形態,瓦萊里悲劇音樂的聲音——被隱藏。表達意志和規則隨意性的古典結合曾一度專屬於一個本身就隨意而陰暗的世界,藝術家以為在其中布下了秩序,而虛構可以在其中扮演結合的角色。在科學的世界中,潦草的殘片寫在紙上便能獲得意義,在與普遍的機制相聯系時,它便不再需要這個藝術家的秩序,作品在其中的完成就像個錯誤的產物。思考的行為在文學中探索著自身無法預測的可能性,再為了虛構的“傀儡們”去約束這些可能性,從而在迷失了自我的作品形式中,它已無法獲得滿足,就像緘默的文字,在“可能的讀者那里,或是不確定的人群中”的處境。對於思想,習慣意義上的文學事業只能是“一個副產品,一種更為重要更深刻的工作的實施和練習,這一事業更多地是為了自身目的而非他人”。文學真正的功能,一種與思想“表達”和敘事報道的天真行為相對立的功能,開始轉向文學的境遇,轉向思想可能性的直接探索。

(《沈默的言語》La parole muette [法] 雅克•朗西埃 (Jacques Rancière)著,臧小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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