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幼棣《后望書》調水沿線,水價如潮上漲 (上)

冬日的下午,我泛舟在丹江口水庫。漢水與丹江,在這里匯合。青山如黛,水平似鏡,景色優美。

漢水和丹江,是中國古代溝通長江與黃河又一重要水道。特別是當中原戰亂、黃河奪淮造成水運交通中斷以後,這條水道就更顯得重要。歷史上,許多驚心動魄的戰事,都在這條大通道上發生。南宋時期,元兵沿漢水南下,荊襄陷落,時局崩潰。李自城退出北京,回到西安,也是沿這條通路敗退湖北,最後在九宮山被殺。

丹江在湖北與陜西的崇山峻嶺間,倏然掉頭南下——紫荊關就據於這山與河之間。

紫荊關是依水而建的古鎮,也無關城留存。這里地勢險要,扼水陸交通要沖。溯漢水而上的航船,必須在這里卸貨,換裝小船,然後再北上西行,直抵商南龍駒寨,棄舟登岸,改走陸路驛道。翻越秦嶺隘口,直達長安關中,或從潼關過黃河。北方南下的貨物也是如此。流經豫、鄂、陜三省的丹江,民航商運相當繁忙,棉花、棉布、糧食、煙葉、紙張、皮毛、茶葉等,都需經紫荊關轉運。如1900年,八國聯軍攻占北京後,“兩宮西幸,漕運米包由小江入丹江,運至龍駒寨……此歷來官運之經過情形也”。(《續修商縣誌》)

 

有幾個老人坐在街邊下棋,過去的會館,改成了小學校。徘徊的紫荊關古鎮寞落的十里長街上,昔日的繁華依稀可見,有一種莫名的憂傷——這使我想起了陜西丹鳳凋敝的老街,那是丹江水運的終點,情景十分相似。紫荊關古鎮上江船戶捐資修建的“平浪宮”,山西、陜西商人聯合籌建的“山陜會館”等古建築群,見證了丹江作為中國南北水陸交通要沖的繁榮與衰落。 

漢水和丹江,作為中國中西部交通大動脈地位的逆轉與衰落,與現代交通的興起,特別是京漢鐵路與隴海鐵路的修建有關,大宗貨物,用不著再走水路了,“在昔龍駒寨碼頭盛時,馱騾船隻絡繹不絕,今則馱騾絕跡,船隻偶或一至豫鄂”。但漢水、丹江上遊航運的最後斷絕,卻是丹江大壩的阻斷——設計規劃時,丹江口也是集“發電航運灌溉防洪”各種功能的綜合水利樞紐工程。水庫建成將“有利於航運”,還建有船閘一座。世間的常識往往似是而非,航線已被切斷,航運樞紐也成無稽之談。——當然,也有其他原因。氣候、降水和環境變化,山林植被的破壞,上遊水庫的修建,漢水與丹江水量銳減,河灘亂石盡出。 

其實不僅僅是丹江,治理黃河、淮河時,各水系大修水壩河閘時,通航設施大都沒有與水利工程同時建設,河枯水淺,閘壩礙航。僅河南省境內6000多公里的通航航道,30年里萎縮到已經不到1000公里。(《河南航運史》)黃河下遊,航運已經徹底退出了歷史。即使像淮河這樣的曾經是水運大動脈的大河上,鮮有航船,風光不再。

 

還有一些過去被我們忽略了的事情,值得再提,這就是被丹江口水庫淹沒的大量古跡文物。 

丹江口水庫大壩在湖北省。河南省淅川是主要淹沒區,其中包括龍城、下寺龍山嶺等重要的遺址,均沒入水底。 

淅川是一座古城,舜帝時為堯子丹朱的封地,西周時為楚熊繹的封地。上個世紀70年代,丹江水庫水位下降,露出了被淹沒的春秋楚墓群。到1979年,已相繼發掘了25座楚墓及5座大型車馬坑。從這個墓群中,共出土文物8000餘件,其中青銅禮器160餘件、鼎48件、樂器129件……這些都是無價之寶。其中規模最大的古墓為楚王子午的陵墓。從該墓中出土的15件青銅鼎,形體高大,奇特,工藝精湛,為難得的春秋楚國重器。特別是一式上升的列鼎,高達76厘米、口徑66厘米,在其銘文中有“王子午”、“令尹子庚”的名字。出土的隨葬品中,還有青銅甬鐘26件,由小到大依次排列,最大者重達180公斤(《淅川縣誌·文物古跡》)。當我在淅川縣博物館中看到這些青銅器時,驚嘆不已。為什麽在這偏僻皖西山區的狹小的河谷平原中,深藏如此輝煌的古代文明? 

有專家研究後認為,楚國最早的都城,當在下寺附近,後來,隨著楚國疆域的擴大,進入江漢平原——現在,這一切和古城一起,沒入了丹江口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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