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詩歌的神秘主義闡釋—蘇布爾與馬利坦的比較》(3)

第三階段是返回階段,即恢復到詩人的正常狀態。詩人經過前兩個階段,在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新世界,并找到表達新世界的象征圖畫后,便中斷了對話,開始作出判斷,運用他批評的敏感性,把握正確與錯誤。這時,第一自我(觀者的我)以他全部的意識,注視著能從對話的另兩方獲取的東西,對它進行加工。


蘇布爾在談及詩的涌起時,沒有直接用靈感一詞,而用了“念頭”一詞。他認為,這念頭是由遠離人類的源泉降下,但未明確指為神靈。與此同時,他又提到:希臘人和阿拉伯人是把詩的源頭與神靈聯系在一起的。希臘人稱之為靈感,與祭司的預言同源;阿拉伯人則稱之為啟示,是精靈所為。正如伊斯蘭前的大詩人烏默魯·蓋斯所說:“精靈為我選擇了詩句/從中我挑出自己喜愛的。”蘇布爾認為,念頭的涌起是模糊的,無序的,有時是強烈的,它似閃電一般驟然出現。這時,寧靜的自我渴望捕捉到它。為此,他需獨處,靜靜地等待它一次次地出現,從而把握它的存在。自我的孤獨是為了意識到自我,經由同一而認識自我。因此,偉大的藝術都產生于同一(at-tawahhud)之中。同一在這里指“自我趨向沉思自我的高級階段”(註:蘇布爾《我的詩歌生涯》,貝魯特,讀書出版社,1981年,第10頁。)。


此后,蘇布爾又援引庫薩伊里的見解,來解釋詩人不成功的原因。庫薩伊里說,修道者是否發生變化取決于瓦立德的力量夠不夠大,或者人是否太軟弱,而修道者能否保持虛靜也取決于修道者的力量或瓦立德對他的影響力。由此,蘇布爾認為,詩人寫作的失敗,可能是自我情感過于熾熱強烈,或是由于自我的抗拒(掙扎)使之不能與自我脫離,讓閃念控制自己;另一個原因是詩人對“涌起”的閃念缺乏強有力的感受。在分析自我的強大或抗拒或缺乏感受力的原因時,蘇布爾認為,它歸根結底與人心靈凈化的程度有關。也就是說,修道者經過一系列的變化之后,必須最終戰勝自己的心,才能達到幸福的終點。正像他引用一位佚名蘇非所說的那樣:“求道者的旅行終止了戰勝自我。一旦戰勝自我,他便達到了目的。”(註:蘇布爾《我的詩歌生涯》,貝魯特,讀書出版社,1981年,第20頁。)



蘇布爾對詩歌創作的神秘主義解釋并非從理論到理論,而是以個人的蘇非體驗為依據的。14歲時,他曾通宵達旦地祈禱,企盼能像虔誠者那樣忘記自我,心中只有安拉。果然,當他專心默唸古蘭經的段落時,眼前出現了光環,這令他吃驚不小。過后他有意識地重復這一經驗,卻一無所獲,這又令他不安。他15歲開始寫詩,那種感受令他激動發狂。他越發內向和孤獨,尋找著真正詩人的感覺。


在敘述詩歌創作過程中,蘇布爾試圖結合自己的創作經驗加以說明。他引用了《旅行》(1952)一詩,描繪對意義旅行的向往和渴望。這首早期未發表的詩已經運用蘇非的語言將詩歌創作過程稱之為“意義的旅行”。在美麗如畫的靜夜里,“我漫不經心瞥見一絲微笑/習慣聽著恩主的回響/薄霧中傳出輕輕樂曲/我摘取清新的夢幻/收集起來驅散陰沉/夢中的新娘婷婷玉立/小鼓和笛聲喧鬧不息/花冠微笑令我呆立不動/心火竄動用手掌撫平/玩偶木然的感覺令我心痛/至高拒絕她向我走來/和隨后出現的萬丈輝煌/啊,心中的意義旅行/居于荒漠擁抱著虛無”,“夜那迷人的氣息逝去/黎明現出了她的笑臉/啊沉睡的兄弟,在睡意/和思想天真的懷抱里多愜意”。(註:蘇布爾《我的詩歌生涯》,貝魯特,讀書出版社,1981年,第17頁。)心火和木然的感覺說明心兒不虛不靜,沒有“涌起”發生,只有像孩子般純潔、安寧,靈性之光才能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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